第九章

早晨五点半，夏景霖准时起床。

除了高三，夏景霖再也没有起过那么早了。

她简单地刷牙洗漱，然后轻手轻脚地下楼。

时间还很早，她简单地烤了两片面包，不忘煎了个蛋。

早餐摆在餐桌上，夏景霖不知道该给自己还是何程昊。

她最后决定拿走一片面包。

夏景霖抽起旁边的矿泉水先喝了一瓶，接着开始吃面包。

二楼传来脚步声，她知道那是何程昊，所以全程只顾着吃而没有回头。

直到何程昊走上前拿水，她又闻到那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木质檀香味，很淡，很暖，让人有舒心感。

“我做了早餐，你要不要吃？”

何程昊一手扶着椅背，头慢慢伸下看，脖子离她的脸很近。

香水味更浓郁了，夏景霖有一些喘不过气。

“吃。”

夏景霖把盘子轻轻地推到他面前。

何程昊坐在中间，直接拿起面包夹住煎鸡蛋开始吃。

他倒也没有富家少爷的架子，反倒是多了一丝接地气。

何程昊穿了一件黑色花花公子羽绒服搭配白毛衣，下面是深蓝色牛仔裤，脚上早已经换上了黑色马丁靴。

“吃完了，走吧。”

何程昊一抹嘴巴，起身把碟子放到水槽，不忘洗洗手。

夏景霖坐在玄关处穿鞋，还不忘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围巾。

何程昊打量着夏景霖的穿着，发现风格还是很清新的。

米白色毛衣搭配牛仔裤，还换上了一双黑色到小腿的靴子。

夏景霖从衣帽架取下羽绒服，对他说：“可以走了吗？”

何程昊颔首，带上了门。

外面天刚有些亮，有一丝微光在白云的缝隙里慢慢铺开。还有时不时的鸟叫从山谷里传来，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叽叽喳喳的，在安静的道路上尤其明显。

何程昊和夏景霖并肩走在柏油马路上，两人时不时看着周围的山川和景色。

他们没有说话，而是彼此就这么走着。

何程昊嘴里吹出几口白气，不忘看着一旁的夏景霖。

夏景霖耳朵里没有耳机，她走路也不紧不慢，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路上。太阳慢慢升起，照在夏景霖的身上，那一抹红光让何程昊不由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夏景霖像是猜到何程昊在看她，她停了下来。

“好看吗？”

“好看……”何程昊还没有反应过来，“哪都好看。”

夏景霖往自己的身后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很红的太阳。

“那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夏景霖转身看回他，看到他的眼神还停留在自己的面前，模样就像一头傻狗。

“走，当然。”

夏景霖继续往前走。

很快，她又停了下来。

夏景霖没有回头，她只是在等何程昊。

何程昊跟了上去，还在给她道歉。

“何程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道歉？”

夏景霖的话这番话让何程昊摸不透。

“你等我了，我耽误时间了，可不就要道歉？”

“那你可以说不好意思，而不是对不起。你知道不知道对不起不能随便说？”

夏景霖就是以前道歉道惯了，所以她不想身边人跟她一样。

“我知道了。”何程昊难得吃瘪，“那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客气？”

夏景霖站住脚，问他：“客气？”

“是啊，很客气。”

何程昊站在她面前，跟她彼此对视。

夏景霖轻轻地说：“人与人相处不都是这样吗？”

“那我又不见你对我妹客气？”

夏景霖轻笑了一声：“她是我好朋友。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

何程昊很想问她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样子。

但他看着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夏景霖从何程昊的感觉里看出了一丝恳求。

但她分不清这男人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因为陈尉当初也是这么跟自己说话的，眼神和语气几乎一致。

“做朋友？”夏景霖往后退了两步，“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你这种人，应该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何程昊声音大了些：“你在搞男女歧视。”

夏景霖不否认自己的行径：“没错，我就搞男女歧视。”

她双手揣在兜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反正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

夏景霖的语气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冷。

可是在何程昊眼里，这女人的冰冷比外面的空气简直冷太多。

“我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恨你和怨你。”何程昊语气依旧平和，“如果我一直这样的话，那么我的生活也太累了。”

夏景霖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了。

她并不知道何程昊有没有回头，她只知道她在害怕。

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夏景霖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发现何程昊在她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夏景霖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在原地等他。

何程昊走上前，问她：“你想走哪一边？”

夏景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

“你还想走么？”

“走走吧，难得我有空，多出来走走。”

夏景霖嗯了一声，这一次她选择跟在了何程昊的后面。

何程昊很快就又停了下来，他伸出手示意夏景霖。

“别走我后面。”

夏景霖走上前超过他：“那我走哪里？”

夏景霖并不会说【走哪里是我的自由】、【要你管】之类的话语，她只会耐心询问，很少夹带一些难以辨认的语气词。

“走我旁边。不过这是一条马路，我建议你走我里面。”

何程昊像是因为她刚那番话生气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知名的严肃。

夏景霖走在里面，俩人又是一路沉默无言地走了好久。

这一天走了多久夏景霖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一抹阳光真的很漂亮，他的头也泛着些许晨光。

直到何程旻给何程昊打电话，他们才慢慢地走了回去。

在民宿里，何程旻穿着白色睡袍，半梦半醒地看着他俩。

看到他俩一起回来，何程旻立刻醒了大半。

钱始在厨房做早餐，一边说：“你们吃早餐了吗？”

夏景霖走了过去，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酸奶。

何程昊说：“我吃过了。”

夏景霖说：“做了什么？我能尝一点吗？”

钱始笑着回应：“煎鸡肉肠，一人两根。再配美式鸡蛋，吃么？”

夏景霖吞了下喉咙：“请问能给我一份么？”

何程昊愣了一下，他的反应是：【你居然没吃早餐？】

但他的眼神变化并没有让夏景霖看到。

因为夏景霖压根儿没转过头看他。

钱始颔首：“当然。”

“谢谢你钱始。”

钱始也觉得夏景霖很客气：“别那么客气。你们走路走了那么久，应该累了。你们赶紧去休息吧！”

夏景霖发现钱始其实性格跟何程昊差不多，但在钱始身上像是刚少一些富二代的气息，反倒是像跟自己一样的中产阶级。

何程旻走上前打开冰箱，也拿了一瓶酸奶。

借着拿酸奶的机会，何程旻问：“你跟我哥去哪了？”

夏景霖喝了一口酸奶：“散步。”

何程旻用胳膊轻轻地抖在夏景霖的胳膊上：“这么早去散步？”

“确实是散步去了。”夏景霖关上瓶盖，“你哥……人……有点固执。”

何程旻笑着说：“他只是看着固执。”

看着固执？

望着客厅看电视的何程昊，夏景霖的脑海里也只有固执。

大概是她自己太过于固执了。

她不仅有固执，还有偏执。

钱始把早餐端上，还提醒着三个人一起来吃。

钱始对夏景霖表示，自己不太会做中式早餐，只会做西式。

夏景霖回应没有关系。

何程昊接过盘子，接着起身去厨房找番茄酱。

钱始一边切着鸡肉肠，一边说：“等会儿怎么安排？”

何程旻说：“去爬山吧。九云山的缆车一定要冬天坐才好看。”

望着落地窗外面的天气，何程昊说：“这个天气应该能看到雾凇。”

雾凇……

夏景霖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真正的雾凇。

雾凇只存在于她上学时期的课本以及父母旅游的照片里。

何程昊看到夏景霖在发呆，他提醒了她一下：“你没看过雾凇？”

夏景霖摇摇头，接着把鸡肉肠切了三块。

何程旻吃下一口鸡肉肠，说了一句：“今天出了太阳，还能碰到雾凇么？”

何程昊也没有把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钱始从一旁拿出单反相机：“那如果能看到，我就可以拿相机拍照了。”

夏景霖继续吃着鸡肉肠，又不忘把几块鸡蛋送入嘴巴里。

夏景霖早上吃过的面包片已经把她体内完全消耗干净，钱始的早餐及时把自己的饥饿给横扫了。

吃完早餐已经是九点半了，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他们决定开一辆车。

钱始负责开车，何程旻直接抢先哥哥一步坐在副驾驶，把哥哥赶到后座去了。

钱始坏笑：“你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啊！”

何程旻颔首：“跟我哥在一起，也好比跟着一百个陈尉强。”

夏景霖坐在何程旻后面，何程昊坐在了钱始后面。

出于自己的习惯，何程昊把安全带系上了。

夏景霖看着何程昊，吃了一惊：“你在后座也系安全带么？”

“在国外呆太久了，这样的习惯改不掉。”

夏景霖挑眉：“国……国外？”

“怎么，富家子弟不能去国外了？”

这是一句开玩笑的意味，却又像极了何程昊在给自己一份十足的底气。

夏景霖没有接招，而是也学着他系好安全带。

钱始打开车窗，开始把左手手臂搭在车窗上不忘还抽着电子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尼古丁和薄荷糅合的气息。

夏景霖打开右边车窗，一边看着窗外。

何程昊看着她，她的模样像是一瞬间被定格了。

窗外的风把夏景霖的黑色长发微微吹起，像极了一小面黑色旗帜，正在迎风飘扬。

何程旻打开钱始车里的歌，一边说：“来，我们想想等会儿怎么个路线。”

夏景霖关上车窗，开始坐端正。

夏景霖转过头问何程昊：“你有想法吗？”

何程昊一向对旅游的事情比较随性，他说：“看雾凇。”

“哥，我知道看雾凇比较重要，但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先去看？”

何程昊明显魂不守舍：“我等不及了。”

夏景霖难得露出一丝笑：“你也没看过雾凇？”

何程昊把背靠向身后靠背上：“看过。”

夏景霖问何程旻：“小旻，你自己怎么安排的？”

钱始也说：“你说你的计划就行，这样我知道去哪停车。”

何程旻打开手机开始说计划：“先去缆车，缆车上山看雾凇，雾凇之后看完我们可以去一旁走走。至于走到哪里就再说，山间有本地菜，我们可以去里面吃一顿，接着去逛逛，或者怎么样就自由活动。“

这个计划其实很好。

在夏景霖的心里，这个计划里每一步都是她想要的。

钱始把车停好在一旁，四个人分成两组一前一后走去了缆车。

缆车是提供四个人坐的，他们刚刚好可以坐下。

缆车虽然有玻璃保护，但门的缝隙吹的夏景霖瑟瑟发抖。

何程昊示意她：“我们换个位置。”

夏景霖问：“怎么了？”

为此何程昊的解释是：“我想吹吹风。”

“……”

何程旻全程一脸看戏，而钱始拿着单反相机开始拍照。

何程昊笑道：“你真的浪费钱了。”

钱始是为了这次旅行专门买的相机，论拍照他确实是业余。

钱始把相机交给何程昊：“你来！”

何程昊接过相机，开始帮着钱始选照片。

他本想给钱始挑几张留下来，但发现没有一张能留下的。

走下缆车，何程昊把相机斜挎挂在脖子上，不忘说：“我来吧。你这样拍照，你迟早浪费电池！”

钱始倒是无所谓：“那交给你了。”

夏景霖问他：“你行么？”

何程昊语气高涨：“当然，我以前本科曾经蝉联过四年摄影比赛的冠军。我们学校很多照片都是我拍的。”

夏景霖自然还是分不清他到底在吹牛还是说实话。

因为这样的男人，真的太多太多了。

夏景霖跟何程旻手挽手走在前面。

望在外面的景色，夏景霖觉得自己来到了冰雪王国。

“原来南城附近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啊。”

何程旻颔首：“你要是喜欢，每逢放假我都带你来。”

夏景霖抬起头：“那我要AA！”

何程旻当然很爽快答应了。

何程昊还在四处找地方拍照，突然他停了下来。

眼前的夏景霖停在一棵树前，像是在看那棵树。

阳光照在树上，也照在了她的脸上。

何程昊趁其不备，将这美好拍了下来。

钱始跟在他一旁抽着电子烟：“兄弟，我把这相机送你了吧？”

何程昊表示不需要：“我家这设备比你多。”

“我刚刚看小夏的脸色，像是觉得你在吹牛。”

何程昊一边调着相机看照片，一边说：“可我没有吹牛。”

钱始吹出几口白气：“你刚刚的语气真的给我感觉都像是在吹牛，更何况人家姑娘了。”

何程昊才不管这些大理论：“反正你知道，我从来不吹牛。”

“那你要让人家姑娘知道你不是吹牛啊。”

钱始示意他别再拍景了，因为两个姑娘已经走远了。

何程旻和夏景霖走的很快。

很快，她们来到了一棵很高且粗壮的树前。

这棵树上的树枝像是披上不知名的白色轻羽，就像梨花盛开一般。

夏景霖拍了拍何程旻：“小旻，这是不是就是雾凇？”

何程旻看了一眼：“应该是。我也没怎么见过……”

夏景霖下意识地去掏手机，却发现手机没带。

何程旻看到她的表情，就把自己手机递给她。

夏景霖按照浏览器上的雾凇对照着图，确定是雾凇。

“哇，我看到雾凇了。”

这大概是这一个月以来，夏景霖心情最好的一天。

【小颦微笑尽妖娆，浅注轻匀长淡净。】

望着这一幕，何程昊愣住了。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和一大片雾凇。

他端着相机，眼里只想把这幅美好的景象牢牢记住。

雾凇和她，就这样在他的眼前融合成了一幅画。

他的心慢慢开始跳动，逐渐开始心跳加速。

何程昊单膝跪在雪地里，将相机调成纵向。

最后他按下快门，将这幅美景拍入了钱始的相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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