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何家兄妹带着夏景霖来到警局。

夏景霖看到一旁的陈尉，很快又把眼神闪躲了。

何程昊直接走上前：“警官，我们来了。”

警察示意对面的椅子：“先坐下吧，一会儿再说。”

夏景霖看到何程昊折返回来，他外套的香水味还未褪去，经过自己身边时，还带着阵阵淡香。

何程昊的外套上的香水就像迷幻一样，把她牢牢地束缚在某一个圈子里了。

夏景霖拿出一个本子，交给刚刚跟何程昊对话的警官。

“这里是我借钱的证据，我请求你们彻查。”

“夏景霖！”陈尉的声音很大，情绪也很激动：“你不是说不让我还了吗？”

夏景霖慢慢直起身，就这么看着陈尉。

何程昊也看出夏景霖是真的在看，而不是瞪和愤怒。

他搞不懂她为什么不愤怒。

陈尉知道，夏景霖从来不会随便瞪一个人。

何程旻示意夏景霖：“怎么了？说话！”

夏景霖语气依旧平缓：“原来你喝酒是装的。”

她语气很平静，平静之中有像是带着一把把锋利的飞镖，正在往陈尉的脸上射去。

陈尉继续说：“反正你说了，欠的钱可以不用还了。”

夏景霖却说：“我没有录音，你也没有证人，你说什么都可以。”

“你……”

陈尉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他下一秒又把气焰点在了身后的何程昊身上。

“夏景霖，你有种让他护你一辈子！”

何程昊一把把夏景霖护到身后：“那借你吉言。”

那沉稳的声音，足以让陈尉的气焰逐渐降低。

陈尉打量着何程昊，他非富即贵，模样板正，不苟言笑，还带着一脸严肃和认真。虽然长得跟何程旻并不像，但是俩人有着同一种不知名的气场。

两个警察连忙摁住陈尉，其中一个朝着陈尉吼了一嗓子：“老实点！”

夏景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到这吼叫声抖了三抖。

旁边是一盏台灯，把夏景霖的脸照的很白皙。

陈尉并不会说太多有用的话，他隔着那盏台灯，看着夏景霖。

夏景霖小声说：“小旻，你跟你哥哥先走吧，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何程旻拉着夏景霖说道：“你能行吗？”

何程旻声音不大，但却震慑力十足。

夏景霖眼神示意何程昊，像是求助。

何程昊一把用手拉住妹妹的胳膊：“走吧，别人的事儿你少管。”

何程昊也不知道为何会明白，他把妹妹的胳膊攥得更紧。

何程昊把何程旻拉走了。

夏景霖把椅子摆上前，先是转身对警察说：“我目前只想告他私闯民宅！”

陈尉的眼神松散了下来：“你还是不愿意放弃我的对吗？”

夏景霖看了他一眼。

“夏小姐，你要是觉得条例没问题你就签字吧。”

警察把文件交给她，夏景霖看了很久。

最后，她签上了名字。

“我想问一下，他这样的情况要关多久？”

警察说：“一年吧。”

夏景霖颔首，接着说：“他需要赔偿我吗？”

“200-500之间吧。”

“我能不要吗？”

警察愣住了：“你傻不傻，赔偿都不要？”

夏景霖看回陈尉，语气依旧是平静的：“他欠了我太多，不是这些钱可以解决的。”

夏景霖准备起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陈尉一时之间有些悔意。

但也只是一时。

她扎了一条半长的马尾辫在头发中间，隐隐地有着一丝柠檬洗发水味道，很清香，很轻柔。

“警察先生，今天辛苦你们了。”

她把手提包挪到身前，微微鞠躬。

夏景霖把包背在左肩，头也没有回。

“景霖！”

陈尉叫住她，她回头看他：“有事吗？”

她还是那般温柔，那般简单。

“如果我出狱了，你会来接我吗？”

陈尉还是想把最后一缕温柔留在身边。

“不会。”

夏景霖语气虽平缓，但却带着一丝愤恨。

她头都不带回，也不带再次回眸。

走出警局，天气像是变得更冷了。

夏景霖打着寒颤，一边搓着双手准备打车。

走出大门，只见一辆特斯拉停在中间，还打着双闪。

她没有理睬，而是走上一旁准备给何程旻打电话。

何程旻很默契，刚好也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小旻么？”

“你看到门口的特斯拉没有？”

夏景霖看了一眼：“嗯，看见了。”

“那是我哥哥的车，你上去吧。”

何程旻在电话那一头笑着。

黑色特斯拉已经开到她的面前，像是专门在等她。

“我打车吧。”夏景霖背过身去，“太麻烦你哥了。”

何程旻故意说：“我看了天气了，晚上还会更冷，到时候就不好打车了。”

夏景霖刚要回复何程旻，身后传来一个车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走吧。”

身后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严肃。

还带着那一股刚在警局闻到的男士香水味。

何程旻在电话那一头说：“不要跟我客气，我主要是晚上有课，要不然我也开车带你走了。”

“那谢谢你了小旻。”

何程旻在电话那一头表示：“没事的，你是我好姐妹，我理应照顾你。”

夏景霖默默地把电话挂了。

何程昊站在一旁靠着车门等她，手里还有一瓶没喝完的依云矿泉水。

见她走来，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头顶用手掌护着。

见何程昊坐在车里，她不忘答谢：“再次谢谢。”

“不用。”

夏景霖系好安全带，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她大概看了看车，发现他的车非常干净和整洁。

副驾驶前方有两个招财猫摆件，很明显跟何程昊本人气质并不是很不搭配。

何程昊把暖气开大了一些，不忘询问：“饿吗？”

“还好，不是很饿。”

“渴的话，车门下面有水。”

夏景霖取出一瓶，示意了他一下。

“不用问我，喝吧。”

何程昊语气温柔，不带一点杂质。

望着他放在方向盘的手，夏景霖想：“富家子弟都是这样吧。”

他的手指修剪的很干净，手指骨骼修长，手掌也大。

夏景霖不敢多喝，又说：“你是不是饿了？”

何程昊没有隐瞒：“有点。”

“那我请你吃饭吧。”

夏景霖转念一想，又说：“或许你看不上吧。”

何程昊像是听见了：“什么看不上？”

“我……”夏景霖有些语塞，“你不爱吃什么？”

何程昊说：“不吃葱，不爱吃鱼。”

“为什么不爱吃鱼？”

夏景霖最爱吃鱼了。

“小时候卡过喉咙，不愿意再吃！”

“那你嗦粉么？”

何程昊颔首：“可以。”

“那我请你吃吧。”

何程昊继续说：“那你把地址输在屏幕里吧。”

这句话既不算答应，但又像极了回应。

夏景霖输入地址，一边还说：“冬天了，吃点粉可以暖一暖。”

何程昊轻声嗯了一下。

夏景霖一向不会烘托气氛，她牢牢地把后背贴到座椅靠背，把头稍稍往右边倾斜看着外面的雪景。

大概是经期缘故，她特别疲倦，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的并不是很沉，所以到了目的地，她也很快感觉到了。

何程昊把车停的很稳，车里的暖气依旧把车里弄得很温暖，就像一个很小的温室。

“醒了？”

“嗯。”

“你看一看，是不是这？”

夏景霖看了一眼：“嗯，是这里。”

“那下车吧，不过注意马路，我停得不太好。”

夏景霖颔首，慢慢打开车门。

外面已经天黑了，何程昊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路灯下。

走出外面，夏景霖觉得非常冷。

这大概是她出生二十三年来最强的冷空气了。

她嘴唇微微起皮，羽绒服显然也不抵寒。

何程昊在一旁说：“别愣着，外面有车，很危险。”

她答应着，朝着何程昊那边走了过去。

何程昊跟她齐平，继续说：“你带路吧。”

路程不长，很快就走进了里屋。

里屋很温暖，老板见到夏景霖朝着她喊了一声：“双双，你来啦？”

夏景霖有些害羞：“吴叔叔，我这有朋友，不要叫。”

“没事的。”老板见到何程昊，一边还在说：“两位对吧，坐老位置不？”

“都行，没关系。”

老板朝着里屋喊：“52号，两位！”

随着服务员一遍遍传达，一个领班带着他们进了52号。

坐在位置上，何程昊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和西装外套，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西装衬衣。

夏景霖把羽绒服脱下，整齐地叠放好。她只有一件金驼色的高领毛衣，身材尽显。

夏景霖示意他：“把外套给我吧，放在一起，吃饭也有宽一点的地方。”

何程昊把羽绒服交给她。

夏景霖帮他整理整齐，放在一边。

“西装外套穿上吧。”

何程昊表示没关系：“没事，不冷。”

何程昊给她倒下热水，一边说：“你喝点，你还在特殊期。”

夏景霖双手接过玻璃杯，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

她本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很冷了，没想到这个更冷。

夏景霖喝了一杯下肚，接着说：“这里有菜牌，你自己看一下吧，这里的东西都是好吃不贵，我怕你……吃不习惯。”

何程昊看了一眼上面的价格，确实不贵。

最便宜也是8块钱，最贵也不超过18。

“没事，我没什么味道忌口。”

何程昊很认真地看着，一边说：“你吃什么，先给你点。”

夏景霖一手捂着肚子伸出食指：“我吃这个。”

何程昊叫来服务员：“麻烦你，一份小的西红柿浓汤面。”

服务员写了下来，一边问：“先生，你要什么？”

“不用了，就这些吧。”

夏景霖问：“你不吃吗？”

她内心实际在想：看来他还是嫌弃这个地方了。

“不吃。”何程昊看她有些难受，接着说：“我们分着吃。”

服务员退下准备菜品，何程昊站起身，把她一旁叠好的羽绒服展开给她披在肩膀：“你肚子不舒服，你多穿点。”

夏景霖趴在桌子上，像小学生那种静息状态。

“你们富家子弟都是这样的吗？”

夏景霖声音很小，周围很吵闹，她没指望何程昊能够听到。

“哪样？”

何程昊挑起眉毛，脸色也慢慢凝重了起来。

他默默地倒下热水，一连喝了好几杯。

“我不知道。”

夏景霖转了一个方向，把脸对着墙。

“我跟他们不一样。”

即便背过身，她也依旧能听到何程昊的声音。

他一字一句里，像是认真，也像是随口而出。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富家子弟又不缺钱，只顾吃和玩，周边不缺女人。自由自在，按照自己个性生活，玩世不恭……

面端上来了，何程昊又说：“麻烦你，两个小碗。”

服务员下去拿碗，何程昊在一旁示意她：“起来吧，吃点东西。”

夏景霖不是很想动。

她真想打电话问问何程旻她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外面的风雪像是更大了，风还在不停地拍打着窗户。

两个小碗端了上来。

虽然两只碗已经消过毒了，可是何程昊还是拿着热水倒入了两只碗里再烫了一次。

夏景霖慢慢起身，看着他的模样，她突然有着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他给她装好面，一边还问：“要不要汤？”

夏景霖颔首：“要一点。”

何程昊用勺子舀了一些汤，双手捧给她。

夏景霖双手接过，从筷子筒里拿出两双筷子，不忘给他递了一双。

俩人吃面条都是出乎意料地安静。

何程昊跟夏景霖坐在同一边，所以她并不可以时不时盯着他看。

事实证明，何程昊点一碗面是对的。

夏景霖胃口不大，剩下的面全都是何程昊吃的。

“面很好吃。”

夏景霖怔住了：“你喜欢？”

“喜欢。”

“我以为你们不爱吃这些。”

“谁说的？我们有钱人就不吃西红柿，不啃鸡蛋了？”

“这餐我给钱吧，也就八块钱。”

何程昊随了她。

出了面馆，已经是九点了。

夏景霖看着屋外的雪，静静地愣出了神。

冷风瑟瑟吹着，雪花滴落在她的额头，很快变成了水融化了。

“走吗？”

夏景霖把手揣进羽绒服口袋：“等一下好吗？我想看一下雪。”

何程昊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雪在九点十五的时候小了一些。

夏景霖转头看着何程昊，发现他也在看雪。

他像是看得很认真，也丝毫没发现夏景霖在看着他。

夏景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兴趣。

这种兴趣，更像是一种对富家子的好奇。

夏景霖出生在中产家庭，父亲银行上班，母亲是一名为嫌疑犯打官司的律师。在她的二十三年生活里，她对这种传说中的二世祖是充满好奇的。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原因，夏景霖并不愿意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有太多牵扯，尤其是各种男人。陈尉是她心里的那根刺，她的内心已经有一种强烈的理论：【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是陈尉这样的。】

或许这个理论很偏激，所以报应就是达到了一种不知名的伤害。

何程昊，他是真的不一样么？

罢了……

“何程昊。”

“嗯？”

“走吧。”

何程昊点点头，跟她一起并肩同行。

到了车上，何程昊把暖气开到最大。

车外的冰雪慢慢融化，何程昊说：“你想听歌吗？”

“可以。”

何程昊把手机连上蓝牙，开始等着播放。

歌曲传来了葫芦丝的声音，柔柔的，一点一点击入夏景霖的心。

她知道这首歌，这是江志丰的《今生为你》。

“闽南语，不介意吧？”

夏景霖摇头，把头顶在窗户上：“不介意，因为我也很喜欢。”

“这首歌，我爸总爱唱。”

这句话一出，何程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哽噎。

“巧了，我妈妈也爱唱。”

夏景霖一边回应，一边转过头看着他。

她默默地把包打开，掏出一包得宝纸巾。

“给。”

这一次又是右手。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温度。

不温不热，带着些许不知名的余温。

夏景霖见他没有拿，于是打开纸巾包，帮他拿出一张来递给他。

夏景霖说：“这首歌，很久的了。”

何程昊颔首，把纸巾默默地抓入掌心。

他没有用，而是放在一旁。

何程昊缓缓倒车，开始注意路况。

夏景霖趁着他在看路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手机有很多微信，不用猜肯定是何程旻。

车缓缓地开在道路上，他们全程无话。

何程昊一路把她送回她和何程旻的小区，直到门栋门口。

他把车停靠在一边，一边说：“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夏景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很麻烦他了，她一向怕麻烦，所以从来不敢怠慢别人。

“我不放心。”

夏景霖刚要说什么，何程昊已经把安全带解开了。

夏景霖深呼出了一口很长的白气。

他按了电梯，电梯开始直线往25层上去。

电梯里，他们依旧无话。

他一路送她到门口。

夏景霖从包里掏钥匙：“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我跟我妹妹说几句。”

夏景霖没法子，只好让他进来。

何程昊进来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拖鞋给他：“你穿吧，我帮你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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