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方宁先带着陈尉去剪了个头发，

陈尉在发型本的面前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剪了个二八侧分短。

他本就白皙，模样也算周正，如今剪了头发，显得更加精神。

但再精神又有什么用，她又不在。

剪完头发，天已经稍稍暗了。

方宁开着车，说道：“我要带你回表叔那里吗？”

陈尉打开刚刚拆过的利群，直接点了上去。

“不去了，直接去你那。”

方宁看了一眼他的烟：“好啊，你居然抽利群。”

陈尉直接给了方宁三包：“就当答谢你感谢我给我找了工作。”

方宁终于露出笑意：“那我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抽。”

方宁给陈尉介绍说，他们住的地方离山海三路很近，是一个花园小区的某一栋楼的四楼，旁边则是新发展的科技城和商业广场，里面有各大科技公司以及商业街，环境非常好。

他们开车必须经过科技城。科技城前有个红绿灯，每一次方宁都差一点能过去，这一次也差点。

车上的时间显示是六点，天已经慢慢暗下来，开始准备迎接黑夜。

陈尉打开车窗，右胳膊伸展在外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还夹着一根利群烟。他望着斑马线来来往往的人群，其中一个女人他停下了眼神，而且眼神一直不离她。

年轻女人看着有二十三四岁，穿着薄薄长袖红毛衣，蓝色马面裙配白鞋，旁边还有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蓝色西装，左手上背着女式夸特包，不忘插兜，右手拉着年轻女人的手，俩人说说笑笑。

陈尉下意识地把遮阳板打开，把自己的五官牢牢遮住。

即便一年之间只见过一次，但她肉眼可见长得胖了些，也更丰满了。

“我每天都能在这个路口见到她。”

方宁知道陈尉在躲闪谁，继续说：“她男朋友每天都会来接她。”

陈尉冷哼了一句：“他倒是挺痴情。”

方宁叹气：“要我，我肯定做不到天天来接。”

陈尉又说：“我也可以。”

方宁啐了他：“你？我不信。”

陈尉眯了一会儿眼：“是么，你居然连我也不信了？”

方宁选择性沉默。

行人们过去，机动车绿灯开启。

方宁开着车打灯转弯，兜进小区。

方宁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把一串钥匙交给他：“一座二栋401。一楼门栋密码12401，这里一共16层。我们邻居是宝姐，周昆的姘头，你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她。”

陈尉接过钥匙，看着周围的环境。

方宁锁好车门带他上楼，不忘给他介绍。

“你选个房间，反正里面的东西都是干净的，我给你找一套衣服先穿着，我带你等会儿带你买点衣服去。”

陈尉选了一个房间，把包扔在一边，熟练地开始换床单被褥。

换好后，陈尉说：“我能去洗个澡吗？”

方宁示意：“毛巾架有毛巾，灰色是我的，你用白色的。里面的毛巾都是刚洗好的，全新，你放心用。”

陈尉走上前把洗手间的灯打开了。

方宁给他一条黑色的四角裤：“你先穿。趁着你洗澡，我给你找套衣服。”

陈尉调整好淋浴，开始洗澡。

水蒸气慢慢迎面而上，青白色的灯挂在天花板，偶尔还泛着闪光。

陈尉把自己淋的很彻底。

虽然只是一年，周边变化的也太大了。

不仅是事物，还有人。

陈尉把水调到最热，他想用热水的刺激彻底清醒。

不过热水倒是没有让他清醒，而是让他麻木。

刚刚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反复播放，显然是多了一层皮。

他撑着手在玻璃门上，显然把自己的过往当作玩笑闷声笑了几声。

他并没有用沐浴露，而是直接裹着毛巾出来。

从淋浴间出来，门上的门把手已经挂上的衣服。

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

全黑，跟他的脸一样低沉。

换好衣服出来，方宁用开水烫了两碗红烧牛肉方便面。

“你凑合着吃吧，等会儿带你买衣服。”

望着眼前的方便面，陈尉只剩下了发呆。

“方宁，这些个月，你见过她几次？”

方宁掰开手指头，仔细算了算：“四次。”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方宁吸了一口方便面：“她说对于你，她已经放下了。”

陈尉叹气：“可是我没有。”

方宁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是哼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陈尉的语气，有着一股孤独且孤寂的寒凉。

“你喜欢她什么啊到底？她到底哪一点吸引你了？”

陈尉承认，他起初并不喜欢她。

他感谢她为自己解围，无意之间回家看到叔叔画的画像，接着很多事，加上夏景霖的种种举动，他太想拿捏和要她了。可是每次他欺负她，那一晚他都会睡不着，梦里的那老人每次都扼住他的脖子，说他不是人。老人穿着中山装，每次在他梦里都是那般严肃，不苟言笑，但实属算个教师模样。

老人每次都会在他虐待夏景霖之后的那一天晚上梦里出现。监狱里，他每天晚上都被那中山装老人困扰，所以他才会让方宁去找夏景霖。他想见她，他想做好事，他想让她爱上自己。

“我喜欢她什么，我喜欢她……每一处。”

方宁淡淡地评价：“轻浮。”

轻浮，确实轻浮，非常轻浮。

“陈尉，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我觉得夏景霖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尤其不应该伤害她，你懂吗？你既然喜欢她，你会极为保护她，珍惜她，生怕一点伤痛都没有的。”

陈尉靠在椅背上：“方宁，你喜欢她了，是吗？”

方宁却说：“请你不要把每一个这样的评价都当成爱情。”

方宁似乎成熟了，但这个成熟程度，陈尉不知道起源在哪。

他的语气稳重，而且带着九分认真，压根儿没有玩笑。

陈尉并没有吃几口方便面，反倒是方宁吃完了。

方宁拿着车钥匙，示意陈尉：“走吧，带你去逛逛。”

开车五分钟，到达一旁的购物中心。

陈尉说：“我饿了。”

方宁笑道：“活该，谁叫你刚刚不吃方便面。”

陈尉无语：“不想吃，没胃口。”

方宁锁好车门，掏出手机：“走吧，请你吃，想吃什么？”

陈尉想都没想：“肯德基。”

方宁说：“一年没吃，知道你嘴馋。”

陈尉自言自语：上一次吃肯德基，是什么时候？

好像还是和夏景霖在一起的时候。

那会儿肯德基出新品，她很想吃，但他觉得她很胖。

86斤的模样，显然他不满意。

在外人看来，夏景霖就是一个不能再薄的纸片。

那会儿夏景霖攥着包，站在肯德基门前一动不动看新品广告。

“你是不是想吃？”

“肯德基难得出新品，我可以吃吗？”

他不知道哪里的怒气由内而发：“吃这些干嘛，你不知道这些是垃圾食品？”

夏景霖瘪嘴委屈：“你也吃啊，为什么我不能。”

他撸起袖子，准备开始把皮带拿出来抽她。

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想吃？

“你还来劲了是吧？”

见他准备抽皮带，她默默地说：“陈尉，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只能听你的？我也有我的主见，你不能这样！”

他强忍着怒气，掐着她的两腮：“难得出来，我不希望跟你吵架。而且我是男人，你不听我的，将来你是不是得拆家了？”

若不是遇到夏景霖的同学，他说不定能对她直接用皮带揍一顿了。

“我想吃这个。”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的思考。

陈尉直接把方宁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压在自己的脑门上。

“想吃奥尔良烤鸡腿堡是吧？”

陈尉低头一看，他的左手拉着她的右手。

“嗯，我还要个土豆泥，要杯雪碧。”

“吃这么多啊，晚上会不会很撑呢？”

“你帮我吃呗，好不好？”

“好！你去占个位置，等我。”

“嗯，谢谢你。“

“不用，吃完了刚好去买衣服。”

越是不想见到谁，越是能见到，而且也不能逃避。

他沿着女孩的位置看去。她坐到了最里面，整个人自信又可爱，还带着一丝快乐。

陈尉走回方宁坐的位置，刚好跟女孩是属于两个窗边。

“方宁，你帮我买点吃的吧。一年没吃肯德基，真的不知道有啥好吃的了！”

“好，那就按照我的口味去点了啊。”

“谢谢。”

“不用。你道谢的样子，我真的很不习惯。”

方宁起身，刚好和年轻男人擦肩而过。

陈尉戴着方宁的帽子，斜着看夏景霖。

夏景霖捧着一本书在看，很安静地坐在一旁。

看到年轻男人朝着她走过去，她感应到了，放下书，帮着他一起拿餐盘。嘴里还笑着对他说：“小心，辛苦了。”

上次见这个男人，还是在第三监狱。

如今仔细看着他，倒是一个年轻且端正的青年才俊，看着应该比她大了四五岁，对她非常好。

陈尉这才发现，夏景霖跟自己两年从未笑过一次。

如今她一笑，陈尉感觉周围一瞬间都变成了温暖的春天。

“来，吮指原味鸡套餐，配橙汁。”

方宁端上餐盘，示意陈尉。

陈尉拿起鸡块，直接上手吃。

陈尉的眼神还在留意旁边，只见夏景霖给男人用手擦嘴，眉眼弯润，像极了画像里的含羞美人。

他第一次觉得她那么美。

陈尉只吃了三块鸡肉就不吃了，走之前还把橙汁带上了。

方宁也没有催他。

毕竟一年没看外面的世界，让他多走走也是对的。

陈尉一手插兜，一手喝着橙汁。

他望着他们走进了育婴店，买了很多东西。

陈尉脚没有站稳，但想着几个月以前她说的话，他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们买了很多很可爱的衣服，年轻男人不忘用手刮着她的鼻子，一边朝着她笑。

方宁双手插兜，眼睛随着陈尉的眼神望去。

方宁这才明白，他遇到了夏景霖和何程昊。

“夏景霖，我第一次觉得她那么美。“

方宁冷笑道：“知道她是美女还不知道对人家好点？“

陈尉踩了他一脚：“就算她不好看，我也想对她好一点。”

方宁咬着一根旱烟，半天也没抽。

“那你知道怎么对她好吗？”

陈尉沉默了，瞥了一眼方宁。

只见方宁把烟放入耳朵上面，显然一副小痞子模样。

“走吧，别给她看到。”

陈尉直接离开，去楼上的男装区。

何程昊其实已经看到了陈尉了。

只是陈尉用眼神一直看着夏景霖，他所做的只能是保护她。

“程昊，这件你喜欢吗？”

夏景霖拿着一件绿色小树的连体衣给他看。

见他不理自己，她又叫了他一下：“程昊？”

何程昊反应过来：“挺好的，你怎么不买蓝色或者红色？”

夏景霖回应：“买这样的颜色好，男女都可以穿。”

何程昊摸了摸她的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再买几件吧，小旻按日子应该是冬天生的。”

“好，你怎么说都行，买吧，我给钱。“

“不行，刚刚肯德基是你请我的。”

“你这个舅妈表现那么好，我这个舅舅真的不合格。”

夏景霖嫣然一笑：“没事啊，我买你送，你说好不好？”

何程昊颔首：“好，你怎么说都行。”

夏景霖又仔细看了几款，最后又选了三样。

分别是杏色棉花、长颈鹿、以及荷包蛋。

选好衣服，夏景霖又说：“再买点可以吗？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明天周末，我时间没问题。”

夏景霖叹气：“也不知道小旻今天检查怎么样？”

何程昊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一定平安。”

夏景霖问他：“以后我去检查，你也要学钱始。”

“学他干嘛？”

“学他每次都在小旻身边啊。”

“好，我答应你。”

说完，他在她背后探头亲了亲她的眉角。

“那我们周日去看看她吧，把衣服洗好送过去。”

“诶哟，你这个舅妈，真的人好。”

“搞定完了二硕，我们应该一月份左右就要走了吧。”

“算个日子的话，应该是小旻作动前后。”

“我们要不……”

何程昊打断她：“早点去吧，熟悉一下时差，房子就住我朋友那。我朋友已经转租了，两年不是问题。家具也放心，都带着的。”

夏景霖抱住他：“我就想看看宝宝什么样。”

“放心，我们两年后回来抱它。”

“我现在的工作也不错，谭董说可以让我线上工作。”

“那就好，我这边也应该不会耽误。”

夏景霖抬起头笑：“我们现在一步步变好了，真好。”

何程昊抚摸她那张脸，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面霜给她擦。

“诶哟哟，又起皮了。”

夏景霖有些尴尬，低头避开。

“别怕，这个很水润，我帮你擦。”

她闭起眼，抬起头示意他给自己擦脸。

何程昊一边擦，眼睛还不停地往外看。

见那两个男人走了，何程昊稍稍松了一口气。

“擦好了。”

夏景霖睁开眼，踮起脚亲着他下巴。

“走吧，我们等会儿去看小旻。”

何程昊点点头，不忘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并朝着收银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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