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距离感

艾格又把自己关画室里了。

每当少爷沉迷于艺术创作时，画室的房门都是紧锁的，有时即便是佣人敲门他都不一定开。当然，一人除外。

克拉拉·瓦尔登：【敲门】哥哥！你快把自己关了八个小时了！

克拉拉·瓦尔登：把门开开！或者叫一声也行啊！

艾格·瓦尔登门没锁，进来吧。

克拉拉·瓦尔登：哈？

克拉拉压下把手，门确实可以推开。怎么搞的？明明之前还上着锁呢。

看见小姐非常轻松地进入画室，一旁的女佣欲哭无泪。少爷真是把双标表现得淋漓尽致，之前给少爷送午饭的时候被很粗鲁地赶了出去，换成小姐后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克拉拉走进画室，艾格还在忙他的创作，墙边的圆桌上摆放着没吃完的午饭，看来意大利肉酱面压根没吃几口。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佣人们说你很双标哦。

艾格·瓦尔登双标？怎么双标了？

克拉拉·瓦尔登：就是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

艾格·瓦尔登那确实。我对那些不懂艺术的人不屑一顾，懂艺术的另当别论。

克拉拉·瓦尔登：【挠脸】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你在画什么？

艾格·瓦尔登【收笔】来看吧。

艾格的画作已经完成，将画笔收起，用纸巾擦拭笔刷上的颜料。笔毛有些僵硬，一点弹性都没有，看来它的寿命到了，随后便被艾格丢进了垃圾桶。

克拉拉看着艾格的新作品，是一个偏黑暗风的画作。上面是天使，下面是恶魔，天使的身上粘着黏糊糊的黑色的东西，延伸到恶魔身上，背后的羽毛散乱逐渐黑化，连容颜也逐渐丑陋。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这是……什么啊？

艾格·瓦尔登我称它为《堕落天使》。

艾格·瓦尔登当一位天使被恶侵蚀会发生什么？或许就会像画中一样，逐渐黑化堕落，最终被夺去美貌成为堕天使。

艾格·瓦尔登是从红教堂灵异事件中获得的灵感。

克拉拉·瓦尔登：那这黑糊糊的又是什么？

艾格·瓦尔登血。

克拉拉·瓦尔登：血……

没想到这团黑糊糊的粘液居然是血。是天使的血吗？随着她黑化堕落，连鲜血都染成了黑色……

血是红色的，像颜料一样黏糊糊。开信刀从手中滑落，眼前之人的双手和脸颊被染成了和帽子披肩一样的颜色，不知那究竟是颜料还是……

克拉拉突然钻进了艾格怀里，埋头不去看眼前的画。

克拉拉·瓦尔登：啊……！

艾格·瓦尔登怎么了？

克拉拉·瓦尔登：克拉拉不喜欢这幅画……

艾格·瓦尔登……

艾格扶着克拉拉的肩膀，能明显感觉到颤抖，她在害怕。可她为什么会害怕呢？明明这幅画里没有一丝红色啊。

艾格·瓦尔登来人。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听到传话，一位女佣出现在了画室门口。

艾格·瓦尔登把这幅画拿出去。

“少、少爷，您是说这幅画吗？”

艾格·瓦尔登对，把这幅画拿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丢了。

“是……”

女佣没有选择，拿出一张白布将这幅黑暗风的油画包裹住，张开手臂慢悠悠地搬出了画室。至于丢到哪里去了，这个还真不知道。

艾格·瓦尔登【安抚】好了好了，已经拿走了。不怕不怕。

克拉拉·瓦尔登：……

画被拿走以后，克拉拉的心情终于平稳了一点。

克拉拉·瓦尔登：那可是刚画完的画，就这样扔掉好吗？

艾格·瓦尔登扔掉吧，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不是最珍惜画了吗？再说，那是你刚画好的，说扔就扔了。

艾格·瓦尔登嗯……

艾格·瓦尔登画固然很重要，但是我的妹妹更重要。

艾格拨了拨克拉拉的刘海，露出温柔宠溺的微笑。真是把自己妹妹捧在心尖上宠爱，居然能因为妹妹害怕，就忍痛割爱把刚画完的画丢弃。

克拉拉·瓦尔登：不会心疼吗？

艾格·瓦尔登画还可以再画，首要的是先保护好你。

艾格·瓦尔登不过，画布用完了，颜料剩的不多，画笔也有几支需要更换。

艾格·瓦尔登去市区一趟吧，买点画具。

克拉拉·瓦尔登：【开心】那我可以去买零食了？

艾格·瓦尔登【刮鼻头】小馋猫，就知道吃。

由于欧利蒂丝城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身份不一的人，所以城里的交通方式有很多，自行车、马车、甚至是老爷车。

艾格租了一辆自行车，载着克拉拉赶往市区。午后的阳光很柔和，往来的人们看见那对共骑的男女，更加搂住身边之人的胳膊，仿佛回到了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

其实，他们只是一对相互依靠的兄妹而已。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啊。

艾格·瓦尔登怎么奇怪了？

克拉拉·瓦尔登：腻歪……

艾格·瓦尔登不要看那些凡人了，没意义。

艾格·瓦尔登真不明白那些人，小情侣有什么好玩的。

克拉拉·瓦尔登：情侣……就是男女朋友吗？

艾格·瓦尔登啊……差不多吧，时间久了就会被这样称呼。

艾格·瓦尔登等克拉拉也有了喜欢的人，哥哥差不多也能放心了。

克拉拉·瓦尔登：喜欢的人……之前和爱丽丝说过喜欢哥哥之类的话，她说我只是出于亲情关系的喜欢。

艾格·瓦尔登这样更好啊。

艾格·瓦尔登莫非……克拉拉有让你心动的人了？

克拉拉·瓦尔登：欸？

艾格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什么时候有心动的人了？明明之前外出都要贴身跟随，自己的交友他应该都了如指掌才对。

但是克拉拉心头还是微微一颤，说道喜欢的人，脑子里还真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位红衣白发的作曲家，在公园的长椅上静静谱写着乐曲，嘴里微微哼唱。

怎么会想到弗雷德里克先生啊？

艾格·瓦尔登我说中了？

克拉拉·瓦尔登：【疯狂摇头】才没有呢！

艾格·瓦尔登……

艾格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遗憾中还带着一些欣慰。他希望妹妹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伴侣，但又不希望她这么早就出嫁。

到了一家美术用品店，艾格把车停在了门口，挂上套索。艾格是这里的老主顾，从小到大画具只买他们家，实用而且价格也不贵，比那些献殷勤的贵族送的金色画笔好了不知多少，才画了两张画就开始掉毛脱皮。

艾格·瓦尔登在这里等我好吗？

克拉拉·瓦尔登：好～

艾格·瓦尔登【摸摸头】我马上就回来，在这里不许乱跑，之后我会带你去百货商店的。

克拉拉·瓦尔登：已经不会再走丢了。

艾格·瓦尔登嗯。

艾格摸了摸克拉拉的头，又亲吻了她的脸颊，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总之快去快回，反正他们家还提供送货上门服务，下好订单回去等就行。

“欢迎啊，瓦尔登少爷。”老板是一位老先生，“您又来买画具了。需要些什么？”

艾格·瓦尔登这次要买的东西很多，画笔、颜料、画板，每样都需要。

“没带着你妹妹一起？”

艾格·瓦尔登她在外面等我，下好订单就立刻回去。

“好好好，让老朽找些纸笔记录一下，晚上就能配送到您家。”

艾格看着有些拥挤的美术用品店，而且光线昏暗，货架上的东西堆积在一起，虽然凌乱却井然有序，丝毫不用担心找不到特定商品。自己的画室可没有这么整齐，找不到特定颜料是常有的事，难怪妹妹总说自己邋遢不规整。

等在外面的克拉拉耷拉着双腿，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手上套着手偶玩角色扮演游戏。小时候独自一人时她会戴这种手套人偶，像表演童话剧那样自己跟自己说话，一玩就是一下午。

克拉拉·瓦尔登：【模仿维克多】艾格，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接受我的表白吗？

克拉拉·瓦尔登：【模仿艾格】你这个迟钝的家伙，知道我为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克拉拉·瓦尔登：【摇头】不行不行，这不是维克多会有的性格，哥哥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克拉拉·瓦尔登：嗯……我果然还是不怎么了解他们之间的情谊啊。

克拉拉非常看好艾格和维克多，认定他们两个彼此是有感情的，就是不忍心戳破那张玻璃纸，来来回回打太极。你们不急可是妹妹很急啊！

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瞄到了自己身上，克拉拉赶紧把手套收起来，不要让别人看见自己玩这种游戏，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寻着方向望去，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克拉拉·瓦尔登：【招手】弗雷德里克先生！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

偶然路过这里的弗雷德里克正微微低头思考着以后的生活，突然被克拉拉给叫住，腿瞬间迈不开了。

其实刚刚弗雷德里克就看见克拉拉等在店门口，一想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瞬间有种负罪感爬上他的身体。他低下头加快脚步，想避着她的视线离开这里，却还是被抓包了。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上前】您好……

克拉拉·瓦尔登：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吗？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没什么。

克拉拉·瓦尔登：怎么了？感觉您情趣不是很高。是精神衰弱吗？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

弗雷德里克低头沉默许久，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初见时是某人不识，小姐竟是瓦尔登家的千金。

克拉拉·瓦尔登：欸？我……我是没打算隐瞒的，我觉得家庭这种东西没必要介绍清楚吧。

克拉拉·瓦尔登：姓氏代表了家庭，名字才是真正的自己！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可惜我没有办法做到小姐您这一点。

克拉拉·瓦尔登：弗雷德里克先生……我觉得您有些奇怪……

克拉拉不明白，之前和弗雷德里克相处时还很愉快，甚至没有贵族架子，只是单纯的粉丝与偶像之间的互动。现在的他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甚至还用上了尊称。

自己只不过是瓦尔登家的小姐，论地位应该和他差不多，怎么好像自己是国王他是侍从似的。

克拉拉·瓦尔登：弗雷德里克先生，您没事吧？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我好得很。

克拉拉·瓦尔登：不，我觉得你好奇怪哦，好像变了一个人。

克拉拉·瓦尔登：您对我的态度什么时候……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呵，我不过是供上流社会消遣的玩物罢了，哪敢对那些大人和您有意见？

克拉拉·瓦尔登：我什么时候成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了？弗雷德里克先生也不是玩具啊！

克拉拉·瓦尔登：我的玩具……也是有些毛绒娃娃而已。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

克拉拉的一番话把弗雷德里克逗笑了，但是却不敢放肆地笑出来，只能半遮面偷偷笑一下。她果然和那些贵族女士不一样，还保留着小孩的单纯。

或许可以……就一次。弗雷德里克慢慢靠近克拉拉，向她伸出手。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唔！

艾格·瓦尔登你是谁？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

艾格突然出现，一把抓住弗雷德里克的手腕，相当用力地掐着。他不认识眼前之人，但只要可能对克拉拉不利，就要先过他这一关。

弗雷德里克手腕吃痛，眼前这位青年为何力气如此之大。艾格可不是吃素的，虽然看着瘦弱，但身体素质相当优秀，不然怎么可能骑车载动他的宝贝妹妹。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快停手！他不是坏人！

艾格·瓦尔登你要是真能分得清好人坏人就好了。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

克拉拉·瓦尔登：真的！弗雷德里克先生只是路过，我也只是和他搭几句话而已。

艾格·瓦尔登弗雷德里克……？

艾格松开了弗雷德里克的手腕，但眼神里防备丝毫没有减轻，在摸清楚他的底细前，艾格是不会完全放心的。

克拉拉·瓦尔登：抱歉啊，弗雷德里克先生，我哥哥他防备心比较重，对我的保护欲也很强。

克拉拉·瓦尔登：他是我哥哥艾格。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久仰大名，欧利蒂丝城艺术届的奇迹，艾格·瓦尔登先生。

艾格·瓦尔登呵，奇迹吗？那些不过是聒噪的凡人们，自以为是的阿谀奉承罢了。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口气太傲慢了。

艾格·瓦尔登你呢？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我是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你还记得之前带我去听的音乐会吗？弗雷德里克先生就是那位作曲家，相当优秀哦！

艾格·瓦尔登你不过是个单纯的笨蛋，是个会音乐的就青睐，所以才总让我放心不下。

弗雷德里克无话可说，毕竟眼前的兄妹身份摆在这里，他不敢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置喙。

艾格见弗雷德里克身穿一身红色大衣，担心他会吓到妹妹，急忙遮住了克拉拉的双眼。

克拉拉·瓦尔登：哥？

艾格·瓦尔登红色的。

克拉拉·瓦尔登：弗雷德里克先生没事的，我不怕他。

艾格·瓦尔登哈？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请问令千金她……

艾格·瓦尔登不关你的事。

艾格·瓦尔登我希望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她不可能，也不应该和你相处。

克拉拉·瓦尔登：哥！别说的那么绝！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既然阁下已经把话放在这里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令千金。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告辞。

克拉拉·瓦尔登：弗雷德里克先生！

弗雷德里克没有任何辩驳，转身离开了这里，艾格意外间觉得他还挺听话，说走就走了。眼前没有了红色，艾格松开了遮住克拉拉双眼的手。

克拉拉·瓦尔登：哥哥，你说那些话对弗雷德里克先生他不公平了。

艾格·瓦尔登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有其他所图？

克拉拉·瓦尔登：他不是坏人啊。

艾格·瓦尔登你当真分得清好人和坏人吗？就连我都上了几回当，现在也不能完全看透人性。

艾格·瓦尔登你还记得萨莱吗？那个顶着教师的幌子，实则觊觎咱们家权利和家产的骗子！

克拉拉·瓦尔登：可弗雷德里克先生不觊觎咱们家啊。

艾格·瓦尔登萨莱露出他的真面目之前，有谁知道他只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克拉拉·瓦尔登：哥，你的防范心太重了……

艾格抓住克拉拉的肩膀，力道重了些，手指微微发颤。他清楚克拉拉说的是事实，但过去的经历让他无法轻易卸下戒备，人心永远是最难琢磨的东西。

艾格·瓦尔登听好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安危。

艾格·瓦尔登那个克雷伯格，在我弄清他的本意之前，你还是尽量和他保持点距离吧，我很担心他会是下一个萨莱。

克拉拉·瓦尔登：嗯……虽然我觉得弗雷德里克先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个时常为作曲和生活苦恼的平凡贵族而已……

艾格·瓦尔登总之，我要先观察他一段时间。

艾格·瓦尔登话说回来，你居然不怕他？

克拉拉·瓦尔登：【摇头】不会啊，弗雷德里克先生没有让我恐惧的地方。

艾格·瓦尔登【支下巴】那可就奇怪了，明明是那么一大件的红色外衣……

克拉拉·瓦尔登：我是很想知道弗雷德里克先生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

克拉拉·瓦尔登：明明之前还能像普通朋友那样交流，突然像隔了一堵墙，产生距离感。

克拉拉·瓦尔登：改天找爱丽丝问问吧，她应该和弗雷德里克先生很熟。

艾格·瓦尔登欧利蒂丝庄园的小姐啊……确实是不错的情报点。

艾格·瓦尔登好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拜访她。

克拉拉·瓦尔登：欸？哥哥不画画了吗？

艾格·瓦尔登现在没什么想法，去逛逛庄园顺便找点灵感。

克拉拉·瓦尔登：哦……

艾格·瓦尔登走吧，我陪你去百货商店。

艾格解开自行车的套索，从美术用品店门口推出来，骑乘上载着妹妹继续赶路。

当朋友之间产生了距离感，还能回到从前的那种关系，继续当普通的朋友吗？我不知道，或许能，也或许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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