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itre I

芙宁娜今年十九岁，住在华盛顿，目前无比自由——按她自己的话来说，是这样的。

她走下楼来，看着外面白皑皑的雪，无意义地对着戴了绒线手套的手哈了一口气。今年的天冷下来得真快呀，她想。她又想，再数上一个半月——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芙宁娜跺了跺靴子，走进今年的初雪中。她低下头，好把半张脸藏进围巾里。雪花飞呀飘呀，落在了她的睫毛上。芙宁娜眨眨眼，也能没抖落它。

密苏里的山坡上，想必也已铺上一层薄薄的积雪了吧？芙宁娜的思绪飘回了远处的故乡，飘回了似乎还没过去多久的很久以前。

她的童年生活还算丰富。小芙宁娜常常和镇上的孩子们跑到野外去玩:钓鱼，划船，扮演国王、强盗、印第安人或者其他的把戏。小时候的芙宁娜喜欢这些故事，不过她总是弄不明白国王干嘛没事的时候就去给国会捣乱，女王干嘛那么热衷于砍头；所罗门王娶了一百个妻子，伊丽莎白女王却一个丈夫也不要。小芙宁娜认认真真地好好思考了一番，最终断定一定是因为故事里的国王和女王都很坏；妻子很好，可丈夫相比而言却没什么用。于是她想，如果她是女王就好了，她一定做个好女王。并且，顺带着，她也不要丈夫，一个也不要。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她一定是哪个国家弄丢的女王——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她的，她确信如此。她甚至怀疑到了传闻中的路易十七身上:他们不是说他到美国了吗？谁知道这是不是个笼统的说法，比如，隐瞒一个孩子的身份，将他托养到美国的人家？直到有人确凿地告诉她路易十七是个男孩，芙宁娜才只好罢休。

谁知道这孩子一天到晚都想着什么呢？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聊透了。在她小的时候没有兔子让她坐在自己的短尾巴上逛逛兔子洞，她从没有在森林里走着走着走到哪个神奇的地方，没见过仙子和矮人，没逮到过妖精，也没长出翅膀:全都没有，从来没有。这真是够恼人的。可是这还没完:十五岁的时候她没当上什么船长，冒险时也没挖到宝藏。她没当上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美国甚至连骑士都没有，直到她发现她已经快要过了故事书里主角的年龄了，芙宁娜气懑地感到自己真是受了骗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吗？十七岁生日那天，芙宁娜这样想。她居然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了那么多颇具传奇色彩的年龄段，简直不可思议。

碰巧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时候！家里的长辈开始大谈她的婚姻。唉，后来的事就不赘述了吧。总而言之，她独自一个人，逃到华盛顿来了。

芙宁娜第一份印象深刻的正式工作是在歌剧院。哎呀，她是多么适合站在舞台上呀！芙宁娜还是能自豪地记起自己是如何在华盛顿的剧院凭借她天生的演技与美妙的嗓音迅速走红的。一开始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人家总是让她演各种多愁善感的娇娇小姐，实在演得她有些气闷。不过这点程度总算还可以忍耐。直到几个月后芙宁娜开始收到各种辞藻华丽的信——她不知所措地去问剧院别的小姑娘们，剧院的女孩儿都笑成一片。她们说，这可没法儿避免，并且何不答应他们一个两个呢？

……天呐，算了吧。芙宁娜当然没有这种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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