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见到我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没死。”
我进宫这件事本就蓄谋已久。
景辉四年六月初一,皇帝立后,我作为舞伎入宫表演。
殿内鎏金镶翠,丝竹绕梁。我随着音乐跳着舞,一舞完毕时我故意将脸上的面纱解开露出了我的面容。
我亲眼看见大殿上的九五至尊那原本惬意眯着的眼睛瞪大了几分,他怔怔出神凝视着我,许久才缓缓朝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我被人带到了山水楼,这里金砖玉瓦,气派得很。
听见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缓缓转身就看见皇帝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的看着我。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下给他行礼。
他冷冷看着我的动作没叫我起来,我一直跪着,跪得我膝盖都疼了。这人呀,做惯了皇帝就是这样不知体恤下面的人。
“你为什么没死?”那人居高临下的问着我。
我抬头看向他,皇室中人自是人中龙凤好看得紧。少年天子,不怒自威。我知道这个时候需要扯些谎话,可是我生来不爱说那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为什么又凭什么要死?”
听了我的诘问,他蹙眉沉沉看了我许久,没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我撑着地起身,累极的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有人上了我的床,那人从背后抱我入怀,在我耳畔轻轻说了句:
“你为什么没死。”
我叫柳清倾,取高节清风、倾国倾城之意,前一个我没做到,后一个我反正是能承担得起的。我原本身份高贵,父亲是曾经荣极一时的永安王,我自小便被封为荣安县主。
七年前天子降罪,永安王府被抄了家。奉平十九年三月初五,我一家上下两百口人被皆数处死。他们给了我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则是成为官妓。我怕疼也怕死,所以我选择了活下去。
我与皇帝容屿从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我还是县主时高傲得不行,眼里能容下的除了先皇也就只有我爹了。容屿许是觉得我那样的性格在抄家时应该会选择死亡,如今我出现在他面前,他便觉得我成了妓子还不如死了好。
可是,我凭什么就要死呢?
景辉四年六月初二,我被封为了美人。
作为一个舞伎,刚入宫便得到了这个位份,也算祖上积了德。
“妹妹进宫得了恩宠,日后需得好好服侍皇上。”
皇后娘娘刘静韵用着平和的语气嘱咐着我。
我坐在靠后的位置一边说:“妾身谨遵皇后教诲。”一边悄悄打量着她。
刘静韵是镇国大将军刘承恩的幺女,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要不是她姐姐一年前死了,如今皇后这个位置也轮不到她。
我想起来我落魄那年她也才七八岁,记不得我也情有可原。
皇后年纪小,做不久那等沉稳的模样,她对着妃嫔们说了几句就让我们退下了。
我回了山水楼,看到容屿正坐在殿内批着奏折。他见我进来笑着朝我招招手:“倾倾快过来。”
听到久违的称呼我愣了愣,曾经他也是这么唤我的。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扫他的兴,可是我本就不会说些哄人的话,走过去给他行礼:
“陛下,妾身叫十一娘。”
十一娘是我在青楼时的花名。他听着我的话脸上的神采瞬间敛了下去,他乜了我一眼,冷着声音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你看,他又在嫌弃我曾经的身份。
好吧,我也知道自己说话难听。乖乖闭了嘴跪坐在一旁陪他看奏折,他坐着我跪坐着,忒不公平,我腿都疼麻了,趁他不注意悄悄挪了挪屁股。
“仪态呢?”
他那没有温度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抬眸瞪他:
“你有本事跪那么久给我看看!”
说完我才觉得刚刚的话越了距,他非但没生气,反而抿嘴笑了下:“德恩,搬把椅子进来。”
别以为给点小恩小惠我就会认为他是个体谅人的好人,也不知是谁让我跪那么久的。
我渐渐困乏了,头忍不住的点着,忽然猛的一下砸在桌角,吃痛的叫着。
容屿在我耳边闷声笑了两声。我怒瞪他:“笑笑笑,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我止住后面未说完的两个字,恍惚间感觉回到了七年前。一时间有些尴尬,蓦的闭嘴趴在桌子上闭眼不再看他。
之后几日他总在山水楼留宿。我的位份也升为了婕妤,我想他给我升那么快准是没安好心。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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