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进了石门,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平方米的长方形小院,小院拾掇的很干净,靠墙种着一排玉兰,春暖花开的时节,白玉兰在风中浅浅摇曳。竟让蓝启仁有了一刹那间的怔愣。似乎是很遥远的,但又有些熟悉。修剪的平整的草地零星点缀着几些小白花,南墙上开了一个拱形门,过门去一道紫藤花架,再往里走是木砌成的地板。原来是建在这湖心中央。长廊沿岸,对着湖心是一个小亭。蓝启仁踏上白玉石阶,缓步轻走着,细细的观摩着一派景象,柳绿花红,莺歌燕舞,湖中养着几十条花锦鲤,还有野鸭在远远的湖岸边戏水。一条小舟拴在桥板岸旁。那小童来到石桌前,为他沏上一碗茶,俯身作了作揖,蓝启仁颔首会意。小童离去。
茶碗是用上好的碧瓷磨制而成的,晶莹润泽,透着一点点淡淡的白晕。然而这碧瓷碗这也是蓝启仁曾经用过的。云深的瓷器有两种,一种是白瓷,一种是碧瓷,白瓷寓素洁不染,碧瓷表一片澄心。
他右手捋着胡子,微怔了怔,又抬起脚步,漫步于这庭院之中。
树木葱茏,花木繁盛,虽不比莲花坞境内的亭台楼阁,却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好去处。房屋的主人很懂如何布局庭院水塘,也明白天文地理方位之象,也难怪饱读经文,腹内藏书。蓝启仁的一双浅眸微微的划过几丝惆怅和失落,还有赞不绝口的欣赏他,有些期盼着见一见这个年轻俊美、弟子三千的白衣先生了。
暖日当空,隔岸窗外青色纱帘微动,屋檐上挂着一排银铃,风起时叮叮铃铃的作响。忽然那院门轻轻一开,一道笔直的白衣身影静静的伫立在拱形墙前,定定地望着他所处的方向,然后抬起步。
蓝启仁回头。
也是十年不再相见,却还是那般如当初年少。依稀记得青涩而懵懂的少年规矩的战在他跟前当云深的掌罚人,又记得七八岁的孩童在不知第几次永不再见母亲的时日,穿着规规整整的蓝氏校服,端端正正的站在他面前喊着他叔父。命运的不公和严格的礼制剥夺了他本该欢乐的童年与青春。然而一切大可不必,一切都回原样,也再不是蓝氏的校服,蓝氏的制度,蓝氏的训诫。他脱离了云深不知处,他来到了到了云梦。年少的迷惘还了他一个自由的后半生,他默默的藏在这个小小的居所,躬耕十里,育人万书。
细细数来,大概实在兄长死去之后,蓝启仁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是什么?苦涩、惊喜、感慨、物是人非、人在物在、人不再依旧?像是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久远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东西,可是这些最熟悉的人和事物做着令他感到最陌生的事情。
蓝启仁瞠目结舌,似乎有些惊愕。然而,这十年来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不知几分惊喜还是几分失落,道:
“你……”
眼前的人让他感到如此陌生,早已褪去了满身的枷锁的他活的越来越通透。他束起了发,穿着最朴素的白衣,衣服上没有暗纹,他亦还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可是那双浅浅的如琉璃一般的眼睛里满载的不再是单一的恋火、仇恨、冰冷、呆滞、木讷,那本应该清澈的眼睛变回了他本来拥有的模样。像是回到了一个本该满腔激情的年少时代,轻松,欢悦,久别重逢。那微微牵起的唇角绕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眼里有光,心里有暖阳。
他轻步走到他跟前,望着眼前这个让她抚养长大的唯二的亲人,突然他伸手,拎起衣摆,扑通一声跪下。
“叔父,孩儿不孝。忘机,领罚!”
蓝启仁愕然。
蓝湛却依旧低垂着脑袋,轻轻闭上眼。道:
“请叔父责罚!”
十年如一日,未打声招呼便离了家。于是不尽孝,不尽责,独自一人跑到小边城安居,一待便是十年。这十年很漫长,现在看来,却似乎眨眼一瞬间。
蓝启仁垂眸,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最得意的弟子,他这个不省心的侄子!突然,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蓝湛的肩膀。
“好孩子,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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