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绝（三十）

云梦。

“岂有此理！”

莲花坞内，灯火漫溢。虽已是深秋，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缕缕淡淡的莲香。一丝彩云缓缓的漂移着，似有似无的遮住半挂在夜幕里的圆月。忽的长灯下传出一声轻吼，那淡蓝色的彩云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慌忙飘走了。

“哼！好一个岐山温氏，好一个温若寒！真当自己是仙门百家的天上的太阳了，简直是厚颜无耻！”

诺大的厅堂内，一位紫衣妇人猛地站起身。

岐山温氏派来传话，以其他世家教导无方、荒废人才为由，要求各家在三日之内，每家派遣至少二十名家族子弟赴往岐山，由他们派专人亲自教化。

江澄道：“温家的人果真说得出这种话？太厚颜无耻了！”

魏无羡道：“自以为是百家之长天上的太阳呗。温家不要脸又不是头一回了。仗着家大势大，去年就开始不允许其他家族夜猎了，抢了别人多少猎物，占了多少地盘。”

江枫眠坐于首席，道：“慎言。用餐。”

厅堂中只有五人。魏无羡低头动了动筷子，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角。转过脸，只见江厌离递过来一只小碟，碟子里是数粒剥好的莲子，肥肥白白，新鲜饱满。

魏无羡道：“谢谢师姐。”

江厌离微微一笑。虞紫鸢冷声道：“还用什么餐，过几天到了岐山，都不知道有没有饭给他们吃，不如趁现在开始多饿几顿，习惯习惯！”

岐山温氏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们是无法拒绝的。无数前例为证，如果有哪个家族胆敢违抗他们的命令，就会被扣上“仙门逆乱”、“百家之害”等等奇怪的罪名，并以此为由，将之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歼灭。

江枫眠淡声道：“你何必这么焦躁。无论日后如何，今天的饭还是要吃的。”

虞夫人忍了又忍，拍桌道：“我焦躁？我焦躁才是对的！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你是没听到温家派来的人怎么说的吗？一个婢女家奴，也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送去的二十名子弟里还必须要有本家直系子弟，本家直系子弟什么意思？阿澄和阿离，一定至少要有一个在里面！送过去干什么？教化？别人家怎么教导自家子弟，轮得到他们姓温的来插手？！这是送人过去给他们拿捏，给他们做人质！”

江澄道：“阿娘，别生气了，我去。”

虞夫人斥道：“当然是你去！难不成还让你姐姐去？看她那个样子，现在还在乐呵呵地剥莲子。阿离，别剥了，你剥给谁吃？你是主人，不是别人的家仆！”

听到“家仆”二字，魏无羡倒是无所谓，一口气把碟子里的莲子全都吃光了，正嚼得口里都是丝丝清凉的甜意。江枫眠却微微抬头，道：“三娘。”

虞夫人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家仆？不乐意听到这个词？江枫眠，我问你，这次，你打不打算让他去？”

江枫眠道：“看他自己，想去就去。”

魏无羡举手道：“我要去。”

虞夫人冷笑道：“真好啊。想去就去，想不去也肯定能不去。给别人养儿子养成这样，江宗主，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心内有怨气，只得想把这股愤懑发泄出来，毫无道理可言。其余人都安静地任她撒火。江枫眠看着面前的碗，待她好容易平息下，道：“三娘，回去休息吧。”

江澄坐在原地，仰头望她，也道：“阿娘。”虞夫人站起身来，讥嘲道：“你叫我干什么？跟你父亲一样，让我少说两句？你个傻的，我早告诉你了，你这辈子都是比不过你旁边坐着的那个了。修为比不过夜猎比不过，连射个箭都比不过！没听说清谈盛会上都是怎么说你的么？连个岐山温氏的走狗都能把你骂的不吱声！呵，也是了，没法子，谁让你的娘不如别人的娘呢！比不过就是比不过。你娘为你不平，你自己也不给你自己争口气！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的！”

说罢，一扬宽袖，脚下生风便走了出去，留江澄坐在原位，垂着脑袋紧抿着唇不语。江厌离悄悄把一盘剥好的莲子放到他的食案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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