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阿比盖尔是极其“优秀”的。

单凭那张脸蛋，追求她的人就能从罗塞之壁排到护城河，更别提象征着“神权”般的斯达维姓氏。

威廉·斯达维同样这么觉得，在他过去三十年的人生里，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肮脏的泥泞践踏到她的光芒。

而在教堂中，威廉获得了新生——阿比盖尔死了，现在，斯达维家族的目光重回到这个昔日的赌徒身上，他被批准使用一部分家族产业的钱，在第二面墙内做生意，这些年里混得有声有色，黑白两道都有他的身影，更别提他与宪兵队一类的关系，如何亲密了。

可以说，除了显贵家族最在意的名声以外，威廉现在什么都有。

或者说，在城墙被打碎的时候，大概两个小时之前，他什么都有。

而如今，情人与孩子被掩埋的房屋中，货物与马匹都丢了不少，自己辛苦从驻扎兵团中雇来的家伙，竟然让他走人最多的通道，他隐约察觉到这条路巨人很少，便认为，自己弄来的家伙太弱，连几个巨人都杀不掉——

“阿卡迪亚！你到底在搞什么？！”

猛然被呼唤姓氏，塞勒涅一怔，想起这是她干黑活时一贯的称呼，很快又恢复正常，慢条斯理的更换起刀片，金属与大地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人真多啊……酬金翻倍，保你马上就过去，如何？”女人面罩下的嘴勾出一个丑恶的弧度，威廉仿佛能听见她像蛇一样嘶嘶的呼吸声。

怪物，真他妈是怪物。他想，却还是陪笑着点头。

怪物又怎么样，他要活下来，生活才刚刚步入正轨，绝对不能像自己那个傻子妹妹一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抓好。”

话音未落，极大力度的一脚踢在了马屁股上，威廉只来得及本能的抱紧马脖子，整支队伍就向着人群飞奔过去。

威廉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翻了出来，恶心之至——

而更令他作呕的是，余光里马车旁划过的刀光，刚才还在叫喊着哭泣着绝望着的民众，煞时成为一朵朵血花，她每一刀都落在腹部，正好切断肠子，又不至于一刀两段，不美观，还会增加绊马腿的可能，偶尔有多在人堆里幸存的，被女人一脚踹在脊柱上，如同被巨人的手掌重击，瞬间没了气息。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人类的良知在威廉心中撕心裂肺的嘶吼，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就到了罗塞之墙的入口。

没有卫兵盘问，没有没完没了的人群——

他还活着、他可以活下来。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威廉的双眼都被猩红色沾染，他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正对上女人那双深黑色的眼，她站在曾经是名为“人群”的人类身体组织堆的中间，语气平和。

怪物。他想，又迅速从马车底下抽出一本黄色封面的旧书，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塞勒涅。

满身血污的女人瞬间来了劲，靴子踏在血肉上发出难听的声音，她迅速的抽走了那本书：“合作愉快。”

那是属于真正少女的、无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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