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可问题是，武辛是爽快了，徒留副将一个人在一万两千五百人的军阵前急得直拍腿跺脚。

他从未怀疑过武辛的战斗力，沙场上取的功名，弓马上搏的储君，这样的人岂是一个军阵厮杀能够难住的，可他是太子啊，神武帝国目前唯一能够继承帝位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拥有继承帝位能力的人。

武辛的弟弟尚且年幼无知，若他上位只会成为天启城士族的傀儡；武卿被贬斥还未来得及擢升，短时间内于情于理都无法继承帝位；武勇年龄心性倒是适合，可在战场搏杀的他岂是能够与那些老狐狸在官场博弈掰手腕的。若武辛出了什么事，早已不复当年体魄和仁慈的武灼指不定把他给怎么，斩首示众都算是轻的，连诛九族也不是不可。

此时，副将的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怎么，武辛又不听话了？”

年青人的容貌阳光俊朗，眉宇总有一种让人安稳的气息，耳边垂发作辫搭在耳边，亚麻色发带将垂卧背心的藏蓝色扎成高尾。

“今年的西域好热闹啊。”萧问影穿着单薄一层袍衣，还裹着垂至脚踝将整个身躯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甲胄，耳畔碎发缩在从肩后绵延到胸前的甲胄里。

“哎呀萧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子那脾气，他要硬上，末将有什么办法啊。”算是有一个可以宣泄下郁闷的人，副将也顾不上身份与否，只得垂眸低眉地连连叹息，“您说不管吧，于副将之位乃失职；您说管吧，于副将之位又乃越权。哎哟这可让末将如何是好啊。”

“那这剩下的一个军团就借给我吧。我去把武辛拉出来，至少以我的身份，就算挨批斗也不会太惨。”玄甲黎袍的萧问影手握长枪，眺望逐渐没入魔兽群的禁军，缓缓张开的眼眸，澄澈如镜，眼角微微下抿，神色颇为复杂，但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麻烦传令兵用号角给东方铁心那帮子人还有神荼他们吹个信儿，就说不计伤亡迅速推进，尽快斩首脱离战阵。目标、目标，就以我令箭为准。”

萧问影扛起一旁的帅旗，上马缓缓朝着沙场迈进。

"萧少爷您这是......？"副将惊呼。

"你就当做不知道就可以。"萧问影打断他的话。

"是......，可是萧少爷，您这般做不仅会惹怒太子殿下，恐怕神将也不会饶恕你的，您毕竟是一国将军，殿下也是一国太子，怎可如此鲁莽，还是我去吧。"副将还是拦截住了萧问影。

".......没错，这样很得罪人，甚至还有抢功的嫌疑。"萧问影努努嘴，他当然清楚这位侍奉武家数十年的副将在顾忌着什么，"但是相对于惹怒他们，总比他们回不来，武灼老爷子秋后算账来得轻松。而且——我去，无论成败与否，只要我能活着出来，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副将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萧问影也以快步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像是不想在听下去似的。

深吸一口气，副将只能深深抱拳鞠躬，不再言语，牵来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举起军旗勒令军团随萧问影的步伐推进。

随即使在烈阳下也格外炫目的令箭划过长空的，是禁军们吹响的嘹亮号角。

南宫问天瞅准机会挥动已然有些暗淡的天晶，冰浪化作怒涛掀翻眼前一众魔兽，筑起一丈有余的冰牢将周围数步与外界隔离开来。东方铁心顺势捡起地上一把长柄战斧，用斧背上尖锐的回钩将未被冰浪击溃的骷髅马击碎，顺势旋转斧身以斧刃迎敌将那持枪妖精拦腰斩断，翻身再将翻越冰墙直扑二人的巨型黑熊砍成两半，巨大的身躯摔落在地上溅起滚滚尘土，引发了更多的骚乱和魔兽的围攻。

一时间，冰墙外喊杀声四起，魔兽的吼叫和魔物的惨嚎此起彼伏。

“铁心，咱俩是不是惹祸了。”背对背依靠，南宫问天恍惚有些享受这种快感、莫名的快感，久违的真心托付后辈与对方，借与刀锋与生死共舞，“要不你挡在我前面？”

“那你个登徒子能把手收回去不！？”

嗔怒地拍落伸向自己腰间的魔爪，东方铁心自以为用了个极狠的眼神瞪了南宫问天一眼，殊不知落在南宫问天的微微回眸里，又有点儿欲取故予的意思。当然，至少在东方铁心的心里她还是打算做正事儿的，“你丫没发现你自己砌出来的冰枪快没了吗？”

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还是某个不开窍的魅力实在大到让他移不开眼睛呢？

"咳咳！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别误会，咱们还是先应付眼前这些魔兽再说吧。"收回手臂，南宫问天赶紧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嗯！"轻哼一声算是将此事接过，东方铁心昂首看见那抹几近燃尽的令箭，“我知道刚才那阵军号的意思是不计伤亡迅速推进，那这个令箭的意思是什么？”

“估摸着是朝那个地方前进吧，类似坐标。”南宫问天透过冰墙看向远处，那儿正是溃败的魔兽大军重新集结的方向，那么，令箭的指示肯定就是那里了。

"哦？魔兽群还能用斩首这个做法？"

东方铁心眼中露出兴奋，同样也混杂着些许不解，“虽说能够迅速解决战斗是好事，可你不觉得太过诡异了吗？我虽未与魔**阵过，但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现在仔细想来是否太诡异了。一群按道理来说只有普通野兽智慧的魔兽怎么能够如此有序地进攻圣城，来去皆似军阵，如同有人智慧一般。这是不应该的。”

默然，耳畔只剩冰墙逐渐碎裂的声音。

东方铁心所言有理，南宫问天也不是没有想过，可终究没有个说得通的答案。揉揉肩，南宫问天重新提起天晶，面向眼前已经击碎冰墙张牙舞爪扑来的魔兽，狰狞一笑：“管他的呢，现在只要杀到那个地方，一切答案就都会有了。”

神荼和神雒倒不用担心，从侧翼而入的他们本就没有机会面对正面的那些巨兽，左右各一万两千五百人的标准军团编制，推进速度竟然比武勇和武辛的六个军团还要快，伤亡比例还要小得多。

武勇和武辛面对的是从正面战场抽回的巨兽，它们的体型太过于庞大，虽数量上不占优势，可武辛等人根本就无法做到像神荼和神雒那般轻易的突破防线，所以只要他们敢冲入魔兽群，伴随着的就是近乎惨烈的厮杀和伤亡。武辛所想没错，面对已经成功重整回防的魔兽群，越往里推进就越变得艰难，待到推进至此时，武勇的部队已经伤亡惨重，若非武辛带来的部队一分为二以武勇的战果为基准，加之狮鹫的强横攻击左右撕开魔兽群，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成了被包的饺子馅。

不过好在这些魔兽的攻击力和生命力远不如在黯冕之塔下涌出的兽群那般强悍，所以即便是这边损失了一大半的兵力，也并未给武勇的部队带来太大的士气动荡，反倒是它们已经有了惧意变得不敢主动进攻，加之武辛驰援，也是算是稳住战果了。

"兄长，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啊！"武勇渐渐冷静了下来。眼下个个千夫长汇报上来的情况是，禁军已经撕开了一个刺入战场三分之二深度的三角区域，虽然防守有余，但若再强攻，也是攻不进去了，"如果再这样继续打下去，即使能够斩首成功，我们的损失恐怕会达到惊人的数字。"

“若非神雒带来的消息是圣城已经弹尽粮绝，我也不愿意用这么大伤亡的方法强行突破。”

武辛翻身下马，就着臂铠胡乱地擦了擦脸，听着背后骤起地旌旗之声，索性有了些笑容：“老萧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啊，这就知道我来了啊，没意思。”

萧问影尽量用一个不算难看的姿势跃下马背，斑驳的铠甲和急促的呼吸都在诉说刚才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走到武辛旁边，萧问影将手中的帅旗斜靠在自己身上，"我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你亲自出马。"

"你说。"

"把手伸出来。"

武辛照做，就见萧问影将帅旗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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