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天水司杀,以黎为尊。
玄甲蔽日,殷旗掩天。
烈酒入愁肠,三分做了锋芒,三分化了月光,三分凝了执念,一分留了相思年华。朱唇绣唤出浊气几分,叹尽的是半个盛世王朝。
南宫城有高耸入云的钢铁臂膀;西门城有断绝山海的天险山脉;北冥堡有绵延万里的冰冻雪原。神武帝国四方封侯,唯有东方海阁是仅凭血肉之躯筑得一方平安。
这里尚武到一种极端的地步。
这种感觉很奇怪。
看着他们张狂肆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时候,心里其实除了那种崇拜,其实更多的是不甘和惋惜。因为无论他们如何意气风发,结局也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注定。很多时候历史早就注定了某些事情,今日的辉煌注定是明日的悲歌,越耀眼的光芒,沉寂下来的时候便越让人心痛。
所谓史书,无非就是将一个美妙绝伦的东西,用残忍到无法形容的手法毁灭在你的眼前,你无能为力,只能在满心苦楚间去淡然接受它。
今日少阁主的旧友来访,阁主难得地给她放了天假。
“陨星锋;苍龙骑;玄武盾;白熊军;凤凰舰。”青年意气风发,“怎么,本王难得来一次东方海域,不打算带我看看?”
她的身上带着海域特有的炙热清香,不见丝毫女子应有的胭脂粉装味,厚重的铠甲将她本来的身姿包裹得严严实实,大概是常年晒着日光吧,东方铁心那冰晶铠甲未包裹住的脸颊手掌镀上了一层酮色,和甲下淡青衣袍形成鲜明对比,却不掩本来的白皙。眉目明明生得极好看,勾魂凤眸间紫光闪烁,只是透着无法直视的凌冽杀伐之意。
青年努努嘴,这算是有些美中不足。
她站在舰船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坐在自家码头畔的锦衣青年,语气不屑:“未亭,你别觉得你现在是客就可以肆意妄为。那些年在御书房里吟诗作画还可以由你瞎闹,可如今,这里是随时都会爆发战斗的战场,我没时间陪你闹腾。”
“好啊。”
未亭昂首,如绸的青丝搭在暗银虎纹长衫后,留两抹长发垂在耳前,头戴银纹盘蛟带,裙摆空隙恰好露出里面初冬小雪般的长裤和脚上高靴,点缀着些许暗银光泽。他在同龄人中有些拔高,高大的身体让依在掌心的五尺重剑竟然显得乖巧,二十五岁的身姿,已经是许多成年人都无法仰及的精悍。
秀眉微蹙,东方铁心伸手拔出腰间佩剑,矗立船首。
“你怎么不用凤皇?”未亭问。
她的回答很精简:“你不配。”
挑眉,未亭的声音也冷了起来,充斥着嘲笑的意味:“那么他配么?那个雪衣卿相?——”
“你找死!”
那是怎样的愤怒,才能掀起如此惊天波澜。
咆哮的海浪顺着她剑锋所指,遮蔽半个苍穹的阴影下,伴着尖锐的鸟鸣声,扑向那显得有些苍白弱小的身躯。
轰鸣声后,东方铁心从湛蓝巨鸟背上一跃而下,冷眼扫视着狼藉的码头。
“看来,你还是没忘记他啊?啧啧啧,为情所困,为情所伤,这可比什么刀剑都来得狠辣。啊?哈哈哈!!!……”
他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回旋在天地间,久久不停,引得归来的渔夫们不约而同地四处寻找是何处所传之声。
她俯视着那片海许久,失了神,丢了魂。
“小姐?”半响,凤皇才起声试图唤着,只是,杀伐果断、临万敌而不惧的她,现在就那么立在那儿,失魂落魄。
家门不幸,父亲早逝后她同母亲一起扛起大梁时,东方铁心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此时再听人谈起他,堆积的堡垒迅速崩塌,可她不能哭。
她是东方铁心,东方海阁的少阁主,她怎么能软弱,怎么敢哭泣。
入夜。
小满后的中旬,即使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南宫城安静无人的街道仍然还未散去白天的炎热。
一佩剑带令少年着玄色轻甲裹湛月黎衫,束马尾长发踏羽纹长靴,宽阔肩背上像极了富家公子的青年正在轻轻酣睡,眉目间温柔俊朗流转,似白衣御雪,安稳躁动的心血,以最宁静的清风灌养。
青年身上无论是镶玉盘麟腰带还是嵌银团云长衣,皆是价值连城之物,这些由那些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敌将送来的赔罪礼,无一不是他灼灼生辉的荣耀。如今却被烈酒浸泡、被胭脂沾染,岂是一句悲哀可以形容。
街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打更的更差看到少年,只是轻轻地唤过“千总好”,便静静地走开了。
南宫城里的凤凰花每年三月便开始绽放,五月已是及其灿烂的时候了,浓烈的花香和淡淡的酒香弥漫在街头,不知惊醒了哪家幼儿,啼哭声和父母轻哄的声音为夜星下的南宫城添了几分神色。
年少春衫薄,骑马依栏听风独醉斜桥,满楼红袖招。
神武国边防重镇南宫城的少城主这半年来贪玩成性,在神武国已不是什么秘密。
若他真的只知玩乐不学无术,仗着父辈的荣光当一世风流公子也未尝不可,神武国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这位少城主自幼天赋过人,无论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别人半年才能学会的东西他不出整月便能熟透,十八岁随父抵御南夏一战成名,十九岁与当朝皇帝共讨国策不落下风,二十岁拜朝为相……
他才二十四岁,创下的壮举是许多人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除去此身七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他名南宫问天。
谁知道这样风华绝代的南宫城少城主、南宫王世子,酣睡的时候竟然如此毫无戒备。
少年无奈地笑笑,将南宫问天背回了南街的南宫府中。
看门的小厮刚刚挑灯打开门,少年便看到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有些尴尬地,少年道:“义、义母,晚上好……”
畏畏缩缩地迈过门去,刚刚准备绕道而行,便听见背后温润的声音响起:“等等。”
本以为会有什么责备之意,叶玉转过身子来,见玉燕只是将怀中毯子搭在二人肩头,已经开始泛霜的鬓角微微皱起,又缓缓松开:“问天醒后,你再劝劝他。”
愣住片刻,灯火中那双眸闪烁着别样的光辉,与玉燕对视着,那其中细水流长的慈祥,让叶玉容不得自己反对。
“遵命。”许久,他点点头,背着南宫问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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