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期而至

七夕当日，东方淮竹再次确认近日事宜已全部解决，各处防御与突发事件的应对措施也没有问题，便回房装扮了。

“去取那套云裳丝的玉色裙出来。”

东方淮竹看了看身上这身衣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换一套。

到底是约会，那个人，值得她打扮一下。

妖蚕丝细腻光洁，结实耐用，但论衣料之美，确实低了云裳丝几个层次。

这套云裳丝的颜色与平日外罩褙子同为玉色，但一样的颜色放在云裳丝上就是比别的衣料更显清透鲜嫩，似雨后新芽，如美玉无瑕，而且云裳丝质地轻盈柔软如云，鹅黄披帛轻挽肘间，轻风微拂间，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玉蝉进来，见东方淮竹这一身，一愣。“小姐…今日有额外安排？”

东方淮竹很少穿云裳丝的衣服，只在一些重要的日子或约见世家家主时，以示尊重才会换上。

“不，我约了朋友…”东方淮竹抿唇，眼中略带笑意，“…斗法。”

玉婵了然点头，接过玉萍手中梳子，给她梳发，看了下梳妆台上的首饰，问道：“那小姐可要梳个发髻？要用上慕尘小姐送的首饰吗？”

东方淮竹看了看那精美雅致的首饰法宝，迟疑，若是梳妆，未免也太……

“……不必了，这样就够了。”

东方淮竹扣上面具，他们毕竟还没确定关系，太多打扮……不适宜。

“小姐……”玉蝉有些迟疑，她也不是时时跟着东方淮竹的，好些事情，并不知情。“不是说火炼衣的防御是秘密吗……真的不用这些吗？”

但能让小姐特意约了斗法的朋友，想来肯定厉害，这要是打上头了收不住手……

“不必担心，我与他，不至于触发火炼衣，就算一下收不住……”东方淮竹抽出一条微光红绸，递与玉婵，示意她为自己束起头发。

“玉婵，我的火炼衣，只会让别人以为是我的法术。”

东方淮竹的安抚很有用，玉婵一下子放下了心。确实，作为东方灵族，无人会怀疑她身上的防御神火，不是她的法术。

火炼衣，火炼丝，外界这几年寸丝寸金的火炼丝，便是神火山庄也只少量人知道，这是东方淮竹的产业。

六年前东方淮竹组建满风营，同一时间，更早被她看中、却不适合使用神火的人被编入成为满风营的编外弟子，修习别的手段。

就如玉婵，专修隐息诀身法和一口无色宝剑，同等修为之中，一击必杀，便是高她一两层次的，也很难防住她的暗杀。

但同为神火山庄弟子，那些人中，总有些人不甘心，希望修炼神火。

东方淮竹也不打击他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改善召唤术，修改渡火之法。最后，尚不放弃的人可以自如召唤神火，为法宝渡火了，但他们手上的神火却远比普通弟子手中的温和——同为神火，攻击力与热度这块在他们手上却几乎可以说虚有其表。

而这样的温和，却让东方淮竹想到了神火另一个特性——不燃则不灭。

（简单来说就是召唤出来后只要不用掉就能一直存在，从东方月初留的火直到五百年后雅雅还能召出一团来得到的结论）。

过于温和的神火缺少攻击力，但东方淮竹觉得，或许可以试试这样的神火，能否提升防御力——她对神火纯以攻为防的特性颇为头疼，暴力法修，也是法修啊，怎么可以不会防御！

于是她带着他们和李慕尘研究温和版神火，最后在一次次细微操作中，东方淮竹成功抽火为丝，为自己织一层微不可查、柔韧坚固且防御甚强的微光护罩。

方向有了，那些无法长久召唤神火的弟子们，便在东方淮竹的指导下训练控火之细，再则通过李慕尘研制的符咒，将他们的火丝永久附着在织物上。

而因为他们的控火能力不够，做不到东方淮竹那样火丝绵密而毫无火光的程度，造成了织物虽然得到高防御，但浮金红之光无法消去的现象。

那样的光辉，太招摇了，一开始东方也尝试过改变，用符召唤来秦兰的神火附于织物，第一次用符没控制好，一匹布直接从里到外彻底浸染成火色，火色金光耀耀辉煌，比弟子们的更甚的夺目。

当时染了之后碰巧有人叫她，便顺手把那匹布放在弟子们一同练手后存放的箱中。

第二次附火时，她能做到如自己微光护罩般无色无光了，同时也明白了，哪怕再怎么修改符咒，也终需依托于那控火的‘技’和‘心’，别人不可能做到她这程度。

附火防御之法，必然浮光。

后来那些弟子的火便止步于此了，虽依然攻击不足，但能做到其他弟子做不到的高防御，他们已经满足了，毕竟两种渡火之法有所冲突，那些能高攻击的也做不到他们这样加防御。

而附火练手后的织物，因浮光颇美，且因符咒自引灵气，只有不彻底毁成灰烬，便能一直保持防御力，很适合修炼之人，于是经由众人建议，以火炼丝为名卖了出去，成了东方淮竹的一大产业。

而她决定之后许久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的‘失败品’，才发现了，那匹丝被混在弟子们的作品中卖了出去。

虽说经了她手的布不好流出去，但这已经卖出去，她也不好再大张旗鼓找回来，事情就这么算了，只是东方淮竹自那后长了教训，此后只附火成衣。

而再后来，她一般只附火云裳丝，还有信得过的神火山庄弟子们，那不可更换身份玉佩上，每个人独有的丝穗。

东方淮竹自己平常会动手的衣物附火一来浪费，二来也会让有心人警觉，而只在重要场合穿的云裳丝，即保障了防御了，又基本不会动手，没有人会发现。

而弟子们虽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因为东方淮竹的嘱咐，也不会外传——这么方便阴人的东西怎么可能外传嘛～

想想打架时，对方一顿操作猛如虎终于打碎了自己层层防御，以为终于能弄死自己的时候，诶，触发最强防御直接烧死对方！

想想都高兴。

——对，编外弟子们的附火符已经停止研究了，但东方淮竹的没有，同她微光护罩一般有着进步修改，又有李慕尘倾力支持研究完善符咒，如今东方淮竹的附火织物，在符咒的加持下，已经相当于法宝了。

防御甚至强过她没尽心控制的纯防御模式微光护罩，自带的反击能力也不差。

——哪怕本人已经力竭，只要带着东方淮竹附火的织物，依然能开一个周身一丈范围的神火护盾，自带高温神火反击，虽不比东方淮竹全力一击，但也不差太多，续航能力也还可以，面对强敌猛然爆发之下不一定要人命，但若是法宝近身，也一定能给废了。

重返故地，东方淮竹用法力控制着小船逆流而上，拐入熟悉的支流。

风和日丽，山间清风习习，河中早年种下的莲花如今稀疏开在水流缓慢的岸边河滩凹处，随意丢下的锦鲤鱼苗倒是多了。

望着已然陌生的景色，东方淮竹亦不禁有些失神。

她幼时常来此处的，彼时神火山庄渐趋平稳，爹娘偷空总会来此，十次里有三四次会带上她。

那时或是躺小船上顺水飘荡，再由被哄着的她把船驾驭回上游，听爹娘笑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就那样半睡半醒半天去。

或她坐在竹亭里，看爹娘以斗法之名打情骂俏——哦，应该也有动过真格，毕竟某一次后原本完好的石栏碎了。

后来啊，母亲去世，她和父亲也就不怎么过来了，直到她组建满风营，需要一处僻静之所时，她才再次想到了这里。

只是彼时，她瞒眼都是那些不省心的弟子们，不曾注意过两岸山水。再之后，她重伤修养，满风营明面上解散，她也，更多的注意山庄之事，不再来此。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来这里啊，以前总觉得，自己似乎，无人相伴就不敢来此故地啊……

东方淮竹笑了笑，自幼时在这里哭了一场之后，她总怕再次触景伤情，觉得需得有旁人分心才不会去回忆。

如今真一人前来了，忆及幼时，淡淡惆怅也有，不过，到底是能再次好好欣赏这两岸风景了。

手指一圈一圈缠绕着发带，东方淮竹出神注视着这灵山秀水，待她回神，竟是扯得发带有些松了。

一笑，索性解了发带，反正此次，主要原因也不是斗法，不惧发丝遮了视线。

绸带收回袖中，这想到了他，倒是不好再负手于背，便取了竹笛出来，双手微握。

嗯…这一段，拐过弯便是竹亭了吧？

脑海中回忆起那匆忙间的一时大胆，主动邀约，不由得面颊微红，秀美动人，可惜无人可见。

过了竹林，前处河间岛上树林茂盛，转弯时，虽有树冠遮挡，但也已然可见竹亭。

亭中空荡，无那人身影。

东方淮竹垂眸，期盼落空。

他……想过了，不愿尝试么……

耳畔忽听得剑饰轻响，心中一动，她再次抬头。

此刻船已完全行过弯处，竹亭完全显露眼前。

随着目光上移，一道挺拔风雅的身影映入眼帘，陌生而低调华贵的衣服，但，熟悉的青衫与面具，那绝不可能认错的身影，确实是她心中期许之人。

目光对上刹那，一对锦鲤相继跃出水面，恰似他们，心湖有鱼跃，乃是，怦然心动。

风吹动衣发，他抱剑而立，看过日出后一直紧握着刻了字的剑鞘，此刻见佳人如期而至，亦是满心欢喜。

船与亭尚有一段距离，两人遥遥相对，可心，却有灵犀，正如她看着他，虽看不清明他的眼，却也知彼此眼中，此刻皆含笑意，是欢喜。

他足下用力，一跃，自空中转身，她目光落到他身上，亦顺势转身，看着落到了她的船篷上，顺势半跪而坐。

“嗨。”

她未出声应答，但那双清澈如水的眼中，潋滟着的光彩已是最动人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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