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月,九皇女玉锦瑟的去向仍是不明,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大周朝的悬案。
当然女帝其实已经压根不困惑了,玉家的姐妹们自然也不困惑了。
而秦将军请命要去缴平燕州叛匪的请折也被安澜压下来了,这种种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那就是玉家皇女们都满心地以为锦瑟正在艳福无边呢,也因此,不但没人杞人忧天地以为锦瑟清白不保,反而今日你做东,明日我宴席地庆祝锦瑟终于成人了。
但是京城内尚不知内情的公子们就不作如是想了。
随着无数个版本的流言出现在京中,甚至当连锦瑟出家的传言都蔓延开来的时候,秦若临终于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即使秦岚将军的百般安慰也无法让这娇滴滴的秦家公子定下心来。
思量再三,他最终决定去见林素衣,至少在若临的眼里,他们都即将嫁为一妻,在这个单纯的少年眼里,也就是即将成为一家人的兄弟。
而当他来到林府之后,却发现与他的坐立不安不同,眼前的林素衣只是安静地坐在树下摇着着手中的雪白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漫不经心地扑着。
白衣如云,青丝似墨,秀指纤纤,映着扇柄上以银丝作绣的翠竹,真真是清华出世不着点尘媚色。秦若临见他长睫半垂,神情高邈,实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得率先开门见山地说道:“素衣,你可知道殿下的近况么?”
“不知!”
“那你这可从林大人那里听到一些殿下的消息?”
林素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神情似笑非笑:“若是连秦将军都无从得知的事情,家姐又从何而知?”他理了理下摆的衣角,慢条斯理地道,“想必,便是皇上也未必一时半刻内能得知殿下的消息,我又怎会知道。”
“那……那可如何是好?”秦若临被他如此一说,愈加乱了分寸起来。
林素衣看着眼前一脸慌张的漂亮少年,他于自己一般年纪,亦是出落得是秀气修长,如美玉般无暇。
微一沉吟,他以扇轻点前方,示意他坐下,笑容却仍是淡定无波:“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况且皇上早有定夺,秦公子眼下又何必过于担心。”
与秦若临亲热的直呼其名不同,林素衣显然有些冷淡,然而心神不定的秦若临却并未发现异样。
在他相识林素衣以来,他总觉得这位即将和他共侍一妻的少年是个从不形于外的人,他一直是幽幽静静冷冷淡淡的,如今这一笑倒是宛如春暖凝冰,若流水般的明澈柔和。
只是面对他如此泰然自若的模样,秦若临有些讶异:“素衣,你我都是即将嫁入锦王府的王君,难道……你就不担心妻主么?”
林素衣秀眉微挑,淡淡笑道:“秦公子身为锦王正君,自然有权过问殿下去向,而素衣不过是侧室,又怎敢逾矩?”
秦若临终于察觉到了几分异样,他一个咬牙怒道:“你我既然都将要嫁入锦王府,便都是殿下的夫君,自然都会为他的安危担心,除非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妻主。”
林素衣抬头扫了他一眼,声音低柔却不减冷漠:“那正君以为我该如何?”
“至少不应还这般泰然自若,闲情雅致地在树下赏花。”
“哦,那如秦公子这般惶惶不可终日便可帮得了她?”他淡淡一笑,“身为男子,即使殿下果真有难我们又能怎样?莫非还能飞出这高墙救她?”他的语气依然很淡,似有淡淡的讥讽。
“那照你说来我们岂非什么也做不了?”
“正是如此!”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微微扬起嘴角,他笑得优雅,“至少对你来说,眼前唯一能做的,便只是以不变应万变。”
刹时一阵风来,吹得湖边的柳叶微微一晃。
林素衣又道:“如今全京城的公子都知道我们将为锦王夫君,所有人此时都在看着我们,尤其是你,秦公子,你将为锦王正君,你的一言一行,便也是代替了整个锦王府。如今至少并无半分真正对殿下不利的消息传来,你便这样慌了手脚,教旁人看来岂非是昭示了你与锦王府甚至整个大周的无能。如此行事,秦公子,你枉为锦王正君!”
一番话说的秦若临面色苍白起来,少年蠕动了几下嘴唇,一时之间竟不能反驳。
自小,他便是受尽了爹娘宠爱长大,便是自己那个雷厉风行的娘亲也从来舍不得对他这般呵斥,有些道理,他即使心中明白,却仍旧还做不到。
也许,正如娘亲所言,眼前的人,便是比他更适合的存在。
苦涩泛滥于心,他沉默许久,忽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素衣,你是不是恨我?”
林素衣微微一怔。
“身为林家的公子,论出身门第,甚至气度才华,都不在我之下,如今却只能屈居于锦王侧室之位,想必,你心里也是不甘的吧。”
林素衣终于站起身来,他微微扬起嘴角:“你既然知道便罢了,又何必非要说出来!”
他如此直白的承认了,这回,反倒是秦若临愣住了。
林素衣轻抚着随风摇曳的柳叶,他并没有去看秦若临,眉目清冷地平静道:“只不过我真正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名位!毕竟,只要她是玉家的皇女,即使再想独善其身,却终究还是不得不履行她皇女的职责,为了大周的安定而娶进无数的夫侍,就算是日后,便是你不为正夫,锦王府也不会仅仅只是你我。”
那是种冷冷淡淡的语气,带种命中注定的平静了然。
“情之所钟,人尽缠绵;意之所眷,不妨容悦。我与你一样,都是世家出生,自小受着三从四德的教育,然而我又与你不同,只因我不想单单只做她的无数的侍君之一而已。然而但凡皇亲贵族,王府皇宫,哪一个不是樊笼,哪一处没有争宠,美人如云,能分得的真心又有几分,豪华非耐久之物,富贵无一定之情,入身易,出头难,若非为了她,我又岂非愿意屈居人下,甚至未来还不得不可能与无数人共侍一妻。”
秦若临张口欲言,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只觉得起起伏伏,乱了又乱。
凝视着眼前的林家公子,他微微叹息,眸似秋烟:“你说的不错,可是,我却不恨你。”
“从我知道她是大周的皇女的那一刻开始,从我为她钟情的那一日起,我便已经决定,只要此生能与她相伴终老,其他一切都可不必介怀。毕竟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以她的风采品貌,即使并非玉家女子,也亦无可能一生只得一人,何况以她的心性又岂能是薄情寡义之人,此生能得与她厮守,余愿已足。”
林素衣心中微微一震,他依旧侧身而立,默默不语。
“你说的不错,我们都是世家出生,只是我没有你的傲气,你的镇定,甚至你的气度。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只是个平凡女子,若我并非锦王正君,那么至少此时此刻,我可以不必掩饰我内心的担忧与不安,甚至也可以直赴燕州,在有可能离她最近的地方等她。“
那声音很稳,如磐石,一字一字捶进林素衣的心里。
他霍然转身,青丝旋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垂落肩头。
“很好,如此说来,我们也可算是扯平了。”
秦若临怔住了,眼前这盈盈而笑的清妍少年在径直绕过他的身边时,停了下脚步,轻声道:“不论她是不是玉家女子,也不管我能不能做,我都会亲去燕州寻她。毕竟与你比起来,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侧君。而你,身为锦王正君,自然必须要留在这里,为皇上,为玉家稳住人心。”
秦若临呼吸一窒,脸色雪清,林素衣微微一拂衣袖,含笑道:“所以,我才压根不会在乎所谓的正君侧君之位。便是你要视我们为好兄弟,能有这番泱泱气度,却还是低估了她。假若她是个凉薄之人,会轻易地屈服于美色,甚至见一个爱一个,我又怎会为她钟情这许多年。”
秦若临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微微而笑着离开,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输了。
输在那份决绝,输在那份傲然。
然而终于云开日见,争来的这份幸福,又岂能轻易低头?
也许,从自己一开始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去做一个贤良淑德的锦王正君就错了。
也许,在她尚未回来之前便发现到这一切,在他们尚未真正大婚前发觉到这些,还不算太迟。
这一刻,少年觉得自己骤然间只觉愁上心头。
花落枝头,柳叶摇曳,晨雾缭绕湖面,花叶蒙胧如诗。他黯然叹息。
的确,他是锦王正君,不能如他人那般肆意自在,甚至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连在人前展露自己真情实感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然而,他却不得不去担当下这个位置,也许,正如娘所说的。
他是正君,若是没有足够的威严魄力,又怎可能压服得住人心,甘心么?他又何曾甘心与他人分享,然而他不能说什么,更不能流露什么,只因为,他是正君,一个必须有着足够泱泱气度的锦王正君。
如今,他终于开始渐渐了然她为何要避世,也慢慢开始体会到皇上的用心。
这些年来,她独善其身,一个人逍遥自在,何尝不是因为她也洞察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说明,她亦不想享齐人之福,不想利用她与生俱来的尊贵风流一生。
所以,他必须保护她,用他秦家公子的身份,用他锦王正君的身份。
只要他秦家一门依旧牢牢地握住整个大周朝的命脉,然后用这段联姻显示对大周的忠心耿耿,他必然可以做到,让她依旧潇洒自在地做她自己。
而这,亦也是他自己的私心……私心到他不必看到她的身边有太多的莺莺燕燕。
树荫角落处,素衣平静地看了秦若临片刻,终于转身离开。
身旁素衣的小侍墨儿忍了半晌,终于禁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您何必要与秦公子说这些。”
清眸流转,玉颜含笑,素衣淡淡开口道:“你觉得秦公子此人如何?”
墨心道:“墨儿觉得他性情恬淡,又柔弱和善,将来也必不难相处”
但林素衣却道:“只可惜,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做锦王正君。”
“公子?”墨儿不解地看着他。
“如今殿下下落不明,即便是将来,只怕也会少不了风云变幻,玉家的女子即使不想,也不得不入俗世。若是他身为正君处世不够谨慎,性子过于疲软,再加上小人的添油加醋和趁机中伤,反而会对殿下不利。”
墨儿终于明白了过来:“可是公子,您做了这些,殿下又哪会知道。”
少年微微一笑,声音清澈,却开始带上了点淡淡的感伤,“只希望,我这一番苦心不要白费。”
女尊之绝色亲王(又名锦瑟无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