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锦瑟又细细地端详了那方金丝端砚半日,方才赞道:“果然不错,这用上好的金丝研出的墨,幽香阵阵,且色泽饱满,经久不变,确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眼光不错。其实你来靖安当咏儿先生的这段时日,老生还没有送过你什么,如今便以这金丝端砚作为谢礼如何?”文老丞相笑眯眯地道,
锦瑟防备地看着文老狐狸:“无功不受禄,即使是当文小公子的先生,这礼也太贵重了。”
“咏儿是什么性子,老生最是清楚。如今他肯乖乖地随你学画作诗,已是不易了。”
“文小公子只是孩子心性,他的功底本不差,想必假以时日,必然能有小成。”
文老丞相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缓缓道:“你这话是存心讨好我吧,和你比起来,咏儿这不过是小男儿手笔罢了。”
锦瑟道:“琴棋书画本就是陶冶心性之物,太傅你也要求太高了,文小公子如今尚不过十三四的孩童,他这般年纪,该是纵情玩耍之时。何必要拘束在方圆之内。”
文老丞相冷哼一声:“我怎么记得殿下当年十三四的时候,便压根不知玩耍游乐?整日里正襟危坐习字练画。便是宫内的小侍们对着殿下假作示好来向殿下请教琴艺书画,殿下也是一副压根不开窍的模样,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锦瑟被她讽刺地只能苦笑:“这么多年前的事了,太傅何必还要再拿出来说。”
此时文老丞相书房背后的暗阁内,正偷偷躲在里面的文小公子与月儿听到“殿下”两字时,忽然惊愕地张大了嘴,险些惊呼出声。
文老丞相或许料不到,自己无心的卖关子之举却引起了文夏咏的极大的好奇心,为了一探究竟,他居然偷偷地躲在书房的暗阁内,偷听奶奶与君先生对弈时的对话,而能被称之为殿下的就只有大周尊贵的皇女。
小月原本就心惊胆战,如今听到了这段对话,更加大惊之色,看着自家公子面色青白交夹,毕竟他曾经大胆地把他们大周朝的皇女在光天化日之下给推下了水……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老生才会放心将自家的孙儿托付给殿下。何况殿下如此高才,却因为老生所迫,不得已留在我这小小的靖安侯府当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孙儿的先生,仅这一点,老生便已深觉过意不去了。”文老丞相说得冠冕堂皇,锦瑟可不吃这一套。
她沉默半晌,不动声色地微扬嘴角:“我玉锦瑟当初肯留下教文公子,说到底,只是因为我敬重太傅当年的精心栽培之恩,感念这么多年来太傅为我大周兢兢业业操劳半生。太傅莫非真的以为凭一句威胁,便可以让我乖乖地留在靖安做文公子的先生么?我能走进你这里,自然也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哈哈哈哈,好气魄,看来这才是我真正所认识的九殿下。”文老丞相满意地朗笑道,“世人都道殿下是个懦弱的男儿气的女子,照我看来,真正是有眼不识泰山。”
原来她就是玉锦瑟,玉家九皇女,传闻中的大周朝第一美人。
文小公子咬紧了下唇。
他早该想到的,以她的容貌之盛,才学之强,天底下除了那个传闻中貌美若男子的锦王殿下还能有谁。
锦瑟谨慎言道:“我说太傅,你今日好话也说了,礼也送了,不如开门见山,该是时候直说你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了吧。”
文丞相满意地眯起眼睛审视了她半晌,却是冷不防地问道:“听说殿下这次被皇上赐婚的两位公子,一位是镇国大将军的爱子,另一位则是户部尚书林綄之弟,两位公子身价不凡,且都被称为京都二美,如此无上姻缘其他世家贵女怕是做梦都求不来的了,殿下还有何不满,非要拒婚不可?”
锦瑟在心底暗自翻个白眼,面子上却在装傻:“想不到太傅如今人不在京城,也会关心这些小道消息。”
“这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消息,谁让堂堂的锦王殿下一直被称为大周第一美女,传闻中眼高于顶,高不可攀,乃至独善其身多年,便是西塘国的皇子亲来相邀也是避而不见。故而殿下的大婚,自然人人瞩目。怎么,莫非如今连秦林两家的公子都入不了你的眼?”
独善其身倒是不假,可什么叫眼高于顶,高不可攀。锦瑟在心底嘟囔了几句,面上仍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文老丞相:“太傅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何等样人,您莫非还不清楚?秦林两位公子自是极好的,只不过我早已逍遥惯了,实在学不会应付男儿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早已习惯一人独处,这姻缘一事,亦是强求不来的了。”
文老丞相斜了她一眼:“莫非殿下真的以为身为皇女,这婚姻大事便可由自己做主了么?其实以殿下如今之才貌地位,便是想要上百名的君郎夫侍也是理所当然,哪怕是想要娶个青楼男子想必皇上和其他皇女也绝没有异议,只是殿下贵为玉姓皇族,便该知你在享受皇族富贵之时,便也要开始承担起身为皇女的职责,即为玉姓皇族开枝散叶,通过姻亲而巩固贵族势力。说得更直白些,殿下即使再不想,甚至如世人风传的那般好女色,身有疾,为了大周朝的江山,皇上也定然会为您赐婚让您夫侍成群,这是殿下的义务,只因殿下您不是寻常百姓。便是皇上自己,纳君立后,只怕往往也由不得自己。”
锦瑟微微叹息,她不是不清楚何谓现实,此生她重生在皇家,生来便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依旧为女子,却不再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她有着一群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们,她们坦诚相待,不用掺杂什么阴谋斗争,皇权争夺,她已比常人幸运得许多。
然而有所得必有所失,她失去的,便是自由。
禁锢在皇家禁地,寸步难行的,不是只有她一人,她们表面看来风光无限,风流倜傥,在感情上却未必能人人自在,皇女的婚姻,永远不由己做主,即使是二姐安澜恐怕亦是如此吧。
政治二字,到了哪朝哪代都是一样的无奈。
想至此,她不由感慨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痴心一个也难求,我所求不过是平静的生活,难道便如此可望不可及么。”
“即使殿下是寻常百姓,想要得个自己喜爱的人便也得有足够的分量和能耐,男子生来便依附女子而活,若是这个女子没有足够的身家,又有几个男子肯委身下嫁,殿下在这里嗟叹,却不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文老丞相慢悠悠地说道,过了半日方才落下一子,“只不过殿下这番心意,对能嫁给殿下的男儿家来说,未尝不是种福气,只要能嫁给殿下,即使与他人共侍一妻,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其有幸的了,毕竟殿下懂得疼惜他们,不会像其他的女子们将公子们视为玩物与传宗接代的工具。”
锦瑟丢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地踱步,文老丞相知道她正在艰难地思想斗争。
“将心比心,太傅可曾想过,若是你自己的儿子孙子,同样嫁给了夫郎成群的女子,太傅可会舍得?”
来了来了,玉锦瑟啊,你果然朝我的陷阱跳了哟。
文老丞相故作沉吟,半晌,方才沉声答道:“若是那个女子有如殿下这般的心性与品貌,老生自然满意都来不及了。”
啊?锦瑟疑惑道:“太傅,文公子乃是你的掌上明珠,你当真舍得让他与别家的公子共侍一妻?”
老丞相鄙视地看她一眼:“不共侍一妻难道还一夫一妻?这天下除了娶不起夫或者身有残疾的寒门女子外,谁家不是三夫四侍?殿下你都这种年纪了居然还问这种问题,老生的几个儿子当年哪个不是放在手心疼着的,如今不也都乖乖地嫁作他人夫。只是虽说是我文家的儿子自然都能嫁作正夫而非侧室,却也未必个个都能得妻主的全心疼爱。何况官宦人家的正夫除了要为妻主打理与其他管家夫郎之间的来往联系,还要为了妻主打理家内事务,平衡侧室之间的争风吃醋,需得比其他人都更懂得宽容大气。我的二儿子甚至因着入门几年无所出,而不得不张罗着为妻主纳了数名侧室和一名平夫,以续香火。”
锦瑟听得目瞪口呆,文老丞相随即叹了口气,又道:“我说这些给殿下,只是想告诉殿下,若您真疼惜公子们便不该拒婚,否则公子们不但日后抬不起头做人,且也未必得配良人。其实殿下心中所想老生并非不明,正如殿下当年所作的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知道殿下与这世上其他的女子不同,然而,我也相信,只要是真心爱着殿下的人,必然也能理解殿下的处境,体谅殿下。”
她说着,亦也站起身来,拍了拍锦瑟的肩膀:“殿下不是个贪心好色之人,这一生我文渊阅人无数,也绝不会看错人。若要托付终身,大周朝的女子无一人可与殿下相比。即使殿下将来夫侍成群,也绝不是个见一个爱一个之人。也定然能照顾好我家的咏儿。”
锦瑟微微皱眉,忽然她推开棋盘,跳起来道:“等等,怎么又提到文公子?这事情和文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文老狐狸只是高深莫测地笑而不答,锦瑟终于渐渐地琢磨出味道来了:“太傅,您该不是想把文公子……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她紧张地看着文老丞相。
暗阁内的珠帘后,一双玉手,此时正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泄露出了内心的紧张。小月偷偷地瞟了一眼自家的公子,实在看不出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乍然知道君先生的身份时确实有些吃惊,然而吃惊过后忽又觉得正如老夫人所言,整个大周朝,殿下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女子,若能得这般良配,倒是公子生来的造化呢。
文老丞相故作不悦:“怎么,难道我家咏儿还配不起你一个九殿下的侧室之位。”
锦瑟顿时有想撞墙的冲动,她本来是想逃婚来着的,怎么这麻烦越逃反而越多了?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谨慎地开口道:“太傅,本王如今不过是空担皇女之名,实则一无所成,被皇上逼着娶了两个已是勉为其难,何况文小公子年纪尚幼,心有所属,配我着实地委屈他了。”
“委屈什么?女人大些才懂得疼人不是?何况殿下当年在徐州的政绩老生可是看在眼里的,以你之才,完完全全可以为皇上分忧,怎么?想明哲保身?我文渊教出了你这个学生,可不是只让你变成个书呆子的。”
“那……那你也得问问皇上的意思不是?”锦瑟开始找安澜当挡箭牌,“我刚被赐婚于秦公子和林公子,错错……是秦公子和林公子刚被赐婚给我,怎么能又……”
文老丞相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笑道:“你若是担心这个,倒不必了,皇上早有了旨意。”
“什么旨意?”锦瑟一脸莫名,“她怎可能把旨意送到太傅这里?”
“殿下莫非以为皇上当真不知道你在哪里?做些什么?”文老丞相白了她一眼。
锦瑟顿时如五雷轰顶,欲哭无泪,那她当初留下,究竟为的是什么啊。
看来二姐一早就把她这两个月来的所作所为看得清清楚楚的,搞不定那些姐妹们背地里早就笑得人仰马翻了。锦瑟顿时郁卒地只想找个地洞去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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