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袁因期待的看着他，“味道可以吗？”

“嗯。”

袁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要不是他一直坐在这儿没动过，程锦都快以为这些菜其实是他做的了。

“胡叔很会做菜的。”袁因小心翼翼的给程锦夹了一筷子清炒白菜，看见程锦一点点吃了，才又小声说：“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清炒白菜。”

“还好。”

——其实他没什么喜欢吃的菜，难吃也好，美味也罢，于他而言，都是填饱肚子。程锦抬眸看他，袁因眼里亮晶晶的，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他想起袁因做的清炒白菜，卖相不好，总是太咸，他却总是吃得干干净净。

袁因不做声了，安安静静的吃饭。他吃得不多，却吃得极慢，像是在故意磨时间。

程锦早已吃完了，借着上厕所的由头顺便结了账，不嫌累的端坐着等他。

袁因慢腾腾的擦了嘴，装模装样的说：“抱歉，吃得慢，久等了。”

程锦说没关系。

袁因去结账，才知道他已经把账结了，哭笑不得的说：“明明说好是我请你啊。”

程锦装没听到。

袁因偏过头，看着他那一副“我不知道你没说”的假样子，觉得几年过去，他们之间好像还是什么都没变——程锦还是那个包容温柔偶尔恶趣味的程锦，他还是那个被他包容被他捉弄的袁因。

他们出了店门，被正午的风卷来的暑意扑了一脸。路两旁的风景树没人修剪，长得又高又密，树叶婆娑。袁因像是鬼迷心窍，又像是终于得偿所愿，低声说：“程锦，你没忘是不是？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程锦脚步顿了，袁因也跟着停下步子。他低下头，他便仰着面，隔着盛夏不尽的暑意两相凝视。

阳光穿透枝叶的缝隙落在程锦脸上，投射出一片好看的阴影，“袁因，”他低声说，“其实醋溜土豆有些酸。”

袁因忽然就清醒了，程锦答非所问的话让他的心都凉了半截儿。或许是程锦这些天相处都表现得温柔平淡，给了他一种“其实他没有怪我”的错觉

——其实程锦一直是这样的，讨厌的人，喜欢的人，他都表现得平平淡淡，只有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才能窥探出一星半点儿，只是他内里的千回百转的心思，除了他自己，谁又猜得透呢？

袁因觉得冷。骄阳如火，还是冷，然而他却像是一头热的牛犊，冷则冷矣，他不知道怕冷。

“程锦，”他说，“我觉得醋溜土豆不酸，刚刚好。”

程锦这次沉默了许久，“哦，看来我们口味不同。”

“程锦，你看着我。”袁因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刚好看见程锦的下巴，然后他看见程锦缓缓低下头，那双好看的眸子就那样专注的盯着他，给他一种深情对望的错觉。“程锦，我不想跟你讨论醋溜土豆酸不酸，我们口味一样不一样，我就想问你，你还喜不喜欢我。”

——他那时候怯懦，如今才终于像个男子汉，能一头热的不管不顾，敢说出自己的内心。他终于不去顾虑爱恨得失，不去惧怕人言可畏。然而他还不知道，所有事物都是有限期的，连防腐剂都还有个保质期呢，有些事情，哪怕是多年以后的恍然大悟，也挽回不了。

程锦极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袁因，你不知道吗？”他看着袁因亮晶晶的眼，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袁因喃喃道，“你总是这样，我不知道你到底……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程锦再不愿开口，微阖着眼，看上去像是疲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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