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黑暗的尽头,两个人影伫立在不可回溯的彼端。阴影吞噬着任何渗入此处的光明,破碎的秩序在互相的扰乱中此消彼长。空灵沙哑的嗓音回荡在整片死寂的空间之中,却并不显得突兀。
【特克诺斯,求证之道是漫长的。】
【时光会在奔跑的过程中渐行渐远,仅靠个体不可能追上潮汐的尽头。】
【你,又如何向存续之道自证?】
“「缄默」前辈,在来向您求助之前,我就已经坚定了迈出这一步的信念。”
“我不否认我有我的私心,但我必须返回地表,在那里我能做的更多。”
【…………】
【这个理由,不够。】
声音带着不可置否的威严,让特克诺斯为之震颤。
特克诺斯,准确的说是第二任特克诺斯,接替了前任执掌存续权柄的戍守长的职位与名字,在地底世界尽职尽责地工作了数十年。
但基格瓦米欧仍然有些不悦,原因不仅是因为大多数黯域戍守都会工作超过百年,还是因为特克诺斯来找他是希望能保留自己在黯屿的这段记忆。这显然是违反规定的,而且也会起到不好的带头作用,因为特克诺斯毕竟是一名戍守长,在黯屿还从来没有戍守长选择离职并且还要求保留记忆的先例。
任何黯域戍守想要回到地表都需要找到一名戍守长清除在黯屿的这段记忆,但可以将实力保留下来,留着记忆反倒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对于戍守长,基格瓦米欧也不知如何处理,就连向血肉墙反馈也没有得到答复。
可特克诺斯真的很想回到地表。
毕竟与大多数无所牵挂的黯域戍守不同,他还有在地表的家人和朋友。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他们可能早就化为尘土,但特克诺斯不想放弃回到地表的机会。
见基格瓦米欧仍然不为所动,特克诺斯只得继续回答:
“我的理由是,为了我所踏上的道路,我必须这么去做。”
“一个生灵坠入邪恶后,就很难再被拯救。因此,属于泰拉瑞亚的善念必须有人去传播,在我们的世界也变成传说中的极端混乱之前,总有人需要站出来匡扶正义。”
“在这片地底世界,我们见证了太多陷入绝境的生物、冒险者乃至文明为了零星物资而自相残杀,在疯狂的折磨下泯灭理智,丧失自我,却鲜有敢于挺身而出的先驱。”
“今日,我便要成为那先驱,为秩序与善念的存续,为泰拉瑞亚的存续。”
“这个理由,可否合适?”
特克诺斯的眸中带着几分询问,但祂仍然看不出基格瓦米欧的神情。后者的面庞早已隐没在深银色的斗篷下,正如祂所执掌的权柄那般孤冷。
【你之力量,于你之理想中如浩渺苍穹中的尘埃,如蝼蚁妄图登临不熄旭日,太过弱小。】
“但是聊胜于无,不是么?
【…………】
【你很有趣,存续或许的确是最适合你的权柄。】
【但,究竟是什么让你甘愿为此奉献?我很好奇。】
“有很多原因,我不知道你是否见过他人善意的笑容和感激的目光或听过诚挚的感谢和友好的话语。”
“那都是苟存于万般邪恶之下,向善的灵魂对秩序的渴望。”
【我能感受到你的这份大爱,但它对于泰拉瑞亚而言太过狂妄。】
“那么就让改变以我为始。”
“前辈,还记得您跟我讲述过多次的,那个神话中的时代么?”
【嗯,我是从那个时代留下来活到现在仅有的几人之一,那时我还只是一级生物。】
“所以我才想要去地表。尽管地底世界才是泰拉瑞亚的基石,但地表世界才是泰拉瑞亚的文明所在,是泰拉瑞亚的矛与盾。”
“泰拉瑞亚不能再经历一次‘邪神黄昏’了。”
【…………】
【安德鲁曾告诉我,权柄与戍守长会相互影响,看来在你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换作其他人说出这般话语,我必然会认为只是滑稽的空谈,但你是存续的意志,是特克诺斯,所以我相信你。】
【无论你是否会做到,至少你一定会去做。】
【让我见证吧,见证你是否能真正践行。】
基格瓦米欧突然抬起头与特克诺斯对视,这是后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祂那三只漆黑的眼瞳。涌到嘴边的惊愕被咽了回去,特克诺斯知道在这极有可能是永别的时刻不该问出多余的问题。
“谢谢你。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前辈,前任「存续」特克诺斯,是个怎样的人?”
【…………】
【一位永垂不朽的救世主。】
重新将面容掩入斗篷下,基格瓦米欧对自己这位同事兼后辈的权柄归属作出了临时的决断:
【记住,到了地表,你依然是一名黯域戍守长,不可走上错误的道路。】
“当然。”
闻言特克诺斯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进行了最后的告别。随后,数万根暗紫色的丝线自缄默之神身后快速延展开来,并很快包裹住特克诺斯将祂的身体虚化,然后托举着祂向上方飞去,直至离开这个地底世界的穹顶。
沉寂已久的心重新复苏,数以千计个日夜的等待转化为期待和激动,伴随着祂重返地面。
祂终于离开这个地方了。
…………
…………
向上,一直向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水中快速浮起,离上方的波光越来越近。
而当整个人冲出水面的瞬间,白渡醒了。
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他的思绪在第一时间陷入了空白。
“我是……”
迟来的精神潮涌席卷整片混乱的记忆,让白渡在原地进行了漫长的恍惚和呆滞。直到不知过去多久,耳畔隐约响起的话语将他的意识拉回:
“你醒了?”
“…………”
视野变得清晰,白渡发现自己身旁有两个人,是安德鲁和艾玛。而注意到白渡悠悠转醒之后,艾玛走上前拔掉了他身上的注射器和针管,挑了挑眉:
“看吧,我就说没什么问题,他的生命力顽强的很。”
“多谢帮忙,艾玛小姐。”
“与我关系不大,他基本上是靠自己恢复的。那么,我先走了。”
护士艾玛与安德鲁道别离开,白渡也想说声谢谢,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无法发出声音。安德鲁注意到了他神色的艰难,放下手中的书籍倒了杯茶递给他:
“你需要继续恢复,先把它喝了润润嗓子,或许你会想跟我聊聊。”
白渡点点头接过茶喝下,顿觉一阵神清气爽,轻咳两声后发现自己好了很多,也能够重新发出声音了。
“谢谢。”
“不客气。看来茶的效果还不错,这壶茶里我加了三朵大自然的恩赐。”
“三、三朵?!咳……”
“不用担心,我的虚空袋里还有大约八千朵,你想喝可以随时找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惊讶……”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还挺好的,只是新吸纳的记忆仍然非常混乱,旧有的记忆保持正常。”
“嗯,好好休养吧,你有足够的时间。最近暂时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好。”
白渡这才注意到他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躺着,而安德鲁把自己放在镇外的摇椅搬了进来,坐在他旁边看书。
“…………”
“安德鲁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就在方才,一道亮光自白渡的脑海中划过,他下意识地开口,提出了一个很模糊的疑问。
“「存续」之道的终点,泰拉瑞亚的善与平衡,有人实现了吗?”
“哦?”
安德鲁放下了刚拿起不久的书,白渡注意到那本书的名字是《遗世旅记》。
“很遗憾,直到今天都没有,但我觉得你会去实现的。我说的对么?”
“特克诺斯·白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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