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一会,说着说着,十生微就躺到燕无归怀里了。
“闷葫芦,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
“被遗弃吧,其实,我,记不清了。”
恶狼谷对于他的记忆来说是极大的重创,从恶狼谷出来那段日子,虚晃的画面总是不时在他眼前重现,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竟有些时候分不清真假。
再加上他这几年记忆确实有所缺失,对于之前那些事,他好似真的记不清楚了。
“好啦好啦,”十生微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都过去了。”
燕无归看向她纯净的双眼,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过去了。”
过去了,还好他熬过去了,那段他无法向他人提及的昏暗日子,也终于有人倾听,融入到他的生命里。
时间从来都不是衡量喜欢一个人的标准,京妙仪早已经悟透了。
也许她跟方承意的故事,也是这样的。
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丝芜姑娘。”
“妙仪来了。”
十生微下床去开门:“怎么了?”
“燕公子醒的消息被守卫通知到官府了,现在要燕公子去一趟呢。”
京妙仪嘟着嘴似笑非笑,看十生微穿的那么单薄,忍不住又打趣她一遍:“丝芜姑娘那么急切呀……”
“你说什么呢!”
十生微把她推到门口,语无伦次:“聊天,我们只是,说他以前,聊天!纯粹聊天,啥也没做!”
京妙仪笑的更欢了:“没做就没做呀,我可没说什么。”
“要去官府?”
燕无归在他们说话间,已经穿好了衣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十生微身后。
京妙仪清了清嗓,不好再继续往下说什么:“是,燕公子请吧。”
燕无归揽过十生微的腰,顿了顿道:“她能去吗?”
“能呀,”京妙仪挤眉弄眼的看着十生微,笑的合不拢嘴,“侯爷吩咐了,一定要丝芜姑娘陪伴才好呢。”
“凭…凭什么要我陪!”
“嗯,侯爷说,燕公子会害羞,但是丝芜姑娘在就不一样了,毕竟自家人……”
“出发出发!!”
十生微听不进去一点,她打断京妙仪,挽着燕无归就出了门。
“等下,”燕无归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十生微,“你衣服还没穿。”
京妙仪笑完了,一副你们两个自己解决的表情,回到门口马车上静静侯着。
这次去官府,十生微没说什么话,她就挨着燕无归坐,时不时燕无归还要向她投来求助的眼光——
这个能说吗?
这个怎么说呢?
十生微烦倦了在他耳边嘟囔两句:“你怎么跟犯了罪一样?他们又不是在逼问你,你没杀姜闽,你如实说就是了。”
说的差不多了,十生微本以为可以结束,都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到曹县丞又问了一个问题:“哦,燕公子,还有件事。”
“什么?”
“你和丝芜姑娘,是什么关系?”
十生微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第一个不服:“这和此案无关,曹县丞问了干嘛?”
“上面给的指示,凡是审问的证人,各个之间的关系都得理明确了。”
“上面?上面怎么知道证人和证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他该说的都说了,恕不奉陪。”
曹县丞可不好对付:“丝芜姑娘,如果你们拒不配合,那我们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看着曹县丞缓缓站了起来,十生微警觉向后退了一步:“干嘛?”
“收归大牢,稍后审问。”
“你敢扣押我们?你知道我是……”
燕无归扶额,接着按住她张牙舞爪的双手,捂住她的嘴:“你们,都知道。”
曹县丞很快就否认:“我们不知道。”
十生微破罐子破摔:“你看着像什么就是什么。”
燕无归听听就知道是中套了,这等重要的事,通常被询问都是开头就问的,哪有结束了才姗姗来迟装模作样问两句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在角落不出声的京妙仪和方承意————
京妙仪搂住方承意的肩,悄悄说道:“你看,我就说,她肯定会不好意思的。”
方承意无可奈何,宠溺的刮了一下京妙仪的翘鼻:“就属你最坏。”
“哪里,要是我不让曹县丞问,他们怎么更近一步?”
“你这是,想了?”
京妙仪恍惚道:“想什么?”
等过半晌,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再想抽出来的手已经被方承意锢住:“今晚我们该干点其他的事。”
“侯爷你别拿我说笑……”
京妙仪耳根刷的一下就红了,浑身像火烧似的涨了起来。
方承意浑厚有力之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审问结束了吧?”
“结束了。”
曹县丞满意的走了过来,交差成功。
“你们善后,我和妙仪有点事,先走了。”
“啊?侯爷,今晚不是还有庆功酒吗?”
曹县丞傻不愣登的抓着头,怎么进门前说好的事,这么快就变卦了?
燕无归把十生微拉到一边,在她腰上不重不轻的捏了一把,示意看他:“侯爷,喝酒,暖身,才好。”
京妙仪暗感不妙,原来燕无归是个硬茬:“你!”
“哦?”
方承意摩挲着京妙仪的嫩手,深邃的眼眸勾勒出坚定和深思的神情,随即跟他们说道:“既如此,便一同前往吧。”
十生微避而不及,她可不想跟方承意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侯爷身份尊贵,我们这等平民何敢高攀,还是您请吧,这次的事多谢了,有机会再见。”
燕无归一想到再过一些时日她便要和方承意成亲,他就一阵无名怒火。
虽然十生微逃婚了,可谁又能想到之后的事?说不定十生微抗拒无果,还是去了汴京皇宫呢?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和方承意要行夫妻之礼,指不定还要生个孩子呢!
他越想越生气,一口答应:“我们去。”
宴席进行到一半,方承意和京妙仪就没影了。
他们的目的是将燕无归和十生微其中一个人灌醉,而燕无归发烧旧伤未愈,十生微自然就成了他们灌酒的对象。
说白了,方承意和燕无归这一招,也算做互相成全。
酒既能合意,又能暖身,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一方有情,那便是美事。
京妙仪不胜酒力,不像方承意周旋在皇宫酒力胜好,很快就倒了。
“妙仪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
方承意看十生微也喝的差不多了,和燕无归对视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看你做的好事,”十生微举着酒瓶慢慢往嘴里倒着,“你别说,这酒,还挺香的。”
十生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就摔倒在燕无归怀里,她嗅了嗅鼻子:“咦,闷葫芦,你身上好香啊。”
“回去吧。”
他蹲了下去,十生微扑到在他宽广的背上,脸颊贴在燕无归冰凉的肩胛脖颈旁,含糊不清道:“好热,闷葫芦。”
“乖。”
燕无归额头高挺,如同一座山峰般坚定,眉梢间透露出从容深沉,黑如鹅翎的长发垂至肩旁,微微披散着,银色面具在月色下闪着亮光————
走慢点吧,这样就能够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了。
燕无归闻着她独有的香气,一步一步的把她背回了客栈。
第二天醒来,十生微头痛欲裂。
然而她感到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时,居然有一丝丝的失落。
燕无归居然没碰她!
人是睡在她旁边,可衣服还没昨晚上聊天的时候少呢!
“燕无归!”
十生微推了推他的身子,接着身上的酒气便臭烘烘的传到她的鼻尖里。
“你昨晚干嘛了?”
燕无归悠悠转醒,沙哑道:“我不趁人之危。”
十生微不屑踢了他一脚:“你指导侯爷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到你自己就怂了?”
“他们,两情相悦。”
大早上说这等私人话题,燕无归挺不好意思的,他声音细小如蚊,恨不得钻进去被子里。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起开,我去洗澡!”
在磁州,他们又待了四天,直到燕无归身子爽朗了不少,两人才重新提上去杭州的日程。
方承意有够照顾他们的,除去这段日子的照拂,在看到三头狼后,每日都有吩咐下属送来大鱼大肉,让十生微好好招待。
她心里头藏着事,面对方承意的好,她一方面是害怕接触,另一方面又是愧对京妙仪,所以她在方承意面前特别别扭,不知道方承意有没有看出来。
可能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你怎么了?”
走到驿站时,燕无归已经察觉出来她有心事。
“不知道侯爷有没有猜出来什么,你说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要是知道……不会对西夏不利吧?”
燕无归略作沉思:“不像知道。”
“真的吗?”
“你逃婚,汴京皇室,面子也挂不住,两败俱伤。若知道,他会抓你回去。”
“也对,”听燕无归这样一说十生微好过多了,“以后的事谁又知道,浪得几日是几日吧。”
晨光微露,天边的霞光渐渐消散,一缕阳光穿过云层,山峦的轮廓在朝霞中逐渐显现。
两人在附近一处茶摊休息时,点了一壶龙井。
快到杭州了,天气都逐渐变得热了起来。
“闷葫芦,等到了杭州,我找几个名医好好给你看看。”
燕无归觉得没必要:“看过了,没用。”
“你那都是多久前了,杭州人杰地灵,说不定能治好呢?”
“那听你的。”
他们在路途上又耽误了两三日,才走到杭州。
这一路上,两人关系急速升温,连客栈房间都只要一间了。
不过燕无归倒是个把原则贯彻到底的人,那么多天,他始终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十生微大大咧咧的,这种事她就是调侃两句,其实她心里明白,只要有燕无归陪着她,她真的不在乎这片刻的欢愉。
“咱们就住在河坊街!在磁州的时候一去就待那么久,我都没好好玩呢。”
她想去当铺把她的首饰当了,被燕无归拦了下来:“你的东西,都是西夏样式,容易被人怀疑。”
“那用你的?”
燕无归倒是一点都不心疼:“用,有的是。”
“好多天呢,光用你的……不太好吧。”
“我的?”
燕无归皱眉,他不喜欢十生微跟他分的那么明细:“我已经给你了。”
两人一拍即合,她和燕无归大摇大摆的走进河坊街最贵的客栈,和小二续房一续就是十日。
“要最好的厢房,有吗?”
“有有有,”小二极少遇到这样阔绰的客人,“包您满意。”
河坊街是杭州最热闹的街道,听小二说,今天晚上是长街夜市,来自各国各地的异域商人都会来此相聚,可以看到许多新奇的玩意。
“闷葫芦,我们也去看看!”
燕无归一贯对这种东西是没兴趣的,不过她想去看,燕无归就陪着她去看。
长街如画,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灯火阑珊之间徜徉。
两旁的店铺灯火辉煌,犹如星星点点的明珠镶嵌在夜空中。路边摊贩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各色布帘随风飘动,掩映着店铺的门面,路人时不时透过帘隙窥视着店内的繁忙场景。
街头艺人们歌声、琴音、笑语混杂在一起,灵巧的舞者在路中央翩翩起舞,乐器发出悠扬的音符,让整个夜市充满了欢声笑语。
十生微买了小礼花,抬在手上滋滋冒响,她在燕无归面前晃来晃去:“喂喂,闷葫芦,你笑一笑啊,别整天绷着个脸。”
燕无归则是眼睛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人多,危险,你小心。”
“你不跟着我吗,又不是三岁小孩,丢不了,来,笑一个!”
十生微伸出她细白的指头,放在燕无归的嘴角边,往上一提:“对啦!这样才好看!”
燕无归被她逗得不知所措,红晕很快印满了脸,也是夜色浓,被发现了又要被戏弄一番。
“流光花,产自谪仙岛的流光花,路过的都来看一看啦!”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的商贩,在他们身后的摊子上卖力的吆喝着,十生微回头:“流光花?”
流光花绽放出奇特的淡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远看像是一簇一簇的蒲公英,近看是深蓝色和淡蓝色的交织,花瓣柔软如丝,颗颗白色的花蕊若隐若现。
“两位看看吧,这是谪仙岛特有的流光花!特别漂亮呢!”
燕无归脸色不佳,十生微觉得这花漂亮的很,已经开始和商贩谈判价格。
谪仙岛和东极海离得很近,或许当初来到恶狼谷的孩童,也有部分是通过老谷主在谪仙岛的人脉攫夺而来。
“这位公子的佩剑……莫非,公子曾师从碎梦门下?”
商贩眼睛很尖,看到燕无归腰间的长剑,立马就认了出来。
燕无归眯眼问他:“何以见得?”
“家兄现在就在碎梦学习,这流云佩剑,乃入门弟子人手一把。随着考核升级,剑柄会根据不同的阶级更换颜色,看公子的剑柄是黑色,基础色。”
他的记忆中,又缺失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这把长剑不是老谷主赠与的,而是他入谷之前就随身携带了,从他习武以来就带在身上,从不离身,可他从未记得在什么碎梦学习过。
十生微默默听着,随后问道:“老板,那这流光花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这流光花呀,就长在碎梦门的山崖上。因为它有异香,颜色又好看,门下弟子多不擅于言辞,若是对人一往情深又不知道如何表达时,就效仿祖师爷,在山崖上摘下一朵流光花,将它种在浮光窟内。待花长成,有的就送给心上人,有的则由于各种原因滞留于此。”
十生微两眼放光:“听到了吗?闷葫芦,你快买一朵送我!”
老板已经递给十生微一束:“流光花只长于此处,别处难寻。常被作为珍贵礼物,送给心爱之人,花语便是‘至深之情’。”
燕无归苦思无果,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头绪,便妥协:“你喜欢?”
“喜欢啊。”
“买了。”
“对咧!”老板开心收过钱,“流光花,就要送给心爱之人!祝两位终成眷属。”
十生微双眼睛像是藏着无尽星辰,闪烁着善意的星光,喜笑盈盈:“闷葫芦,你送给我,我就成你心爱之人了,你可别反悔。”
“你信他说的?”
“我当然信了!”
十生微低下头细细闻着,忽然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不对,闷葫芦,你来闻闻。”
十生微语气沉了下去:“这个味道……”
燕无归凑近闻了一下,两人的脸霎时白了。
“这个香味,是不是很像你的剑穗,我的荷包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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