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是张云雷翻了许久黄历定下的好日子,天气倒也很配合的雪过初晴,雪光映着满园子的红绸倒显得格外晴好。一顶红轿是从京西的宅子送出来的,背井离乡的远在四九城,张云雷也就成了娘家人。
姑娘心思传统些,不愿去坐洋派子的汽车,于是九爷那辆进口的坐骑便成了开道的,震天的唢呐奏出喜乐引得道旁无数人围观,张云雷坐在后座不时回头望着后面接亲队伍,似是生怕哪里安排的不妥当。
感觉到肩上轻轻放上了一只手,张云雷这才回过头来,杨九郎将人往怀中带了带,握住张云雷冰凉凉的手,“好了,你已经安排的很好了,别操心了。”
“唉,这筱亭筱云离家多年了,就跟着我在外边闯。这办喜事更是连个坐镇的长辈也没有,我若是再不多上点心怎么对得起他们呢。”张云雷感慨到。
喜乐声声欢快热闹与街上的纷杂交织,望着车窗外的人瞧着走在队伍前面满面喜色的陶筱亭,似乎真是长大了不少,蓦地便想起那年初到北平,自己尚且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喝多了酒的老爷闯后台来找自己,是单薄瘦弱的陶筱亭头一个抄起扫帚挡在前面,招呼着一群毛还未长齐的师弟师妹们一定要护着大师哥……
当初因着那些为情所困的情绪,自己总是不大爱说话看着十分不好相处,师弟师妹大多躲着自己,筱云便整日围在身边哪怕受了冷脸也不恼,想着法子逗自己开心。有一次筱亭买了块桃花糕,自己多看了那糕几眼,筱云便开始日日钻研桃花糕的做法,张云雷也知道,她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整日闷闷不乐。
其实有时候想起来这些年,瞧着是做师兄的带着师弟师妹们,大事小情师哥来拿主意,实则在生活上他们照顾自己反而更多些,如今看着他们成了家心中真是感慨万千,恨不能自己能帮上忙的都替他们安排的妥妥贴贴。
宅子离戏院本就不太远,这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很快便到了贴着大红喜字的木门前,两位小角儿在京中的友人本就不多,等在布置好的喜堂中的大多都是同门弟妹,再有几个热心好相处的邻里街坊进来讨口喜酒吃,虽人不算满但也热闹极了。
瞧着台上拜天地的一对,最高兴的恐怕还得是杨九郎。这桩大事可算是礼成了,整日忙得团团转的人可算能回到自己怀里了,一想到这杨九郎叫好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呦,九爷今儿好兴致啊。”孟鹤堂瞧着起身叫好的杨九郎,笑着调侃到。
“那是自然,这大喜事啊。”迎着拜完堂下来敬酒的陶筱亭坐下,杨九郎给人满上一杯清酒,笑得更瞧不见眼睛了。
“筱云不可以到堂上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吗?那我端些饭菜送去给她吧。”
大家笑着闹着,张云雷却不住朝着后院望,早先就说没有外人不如就一起到堂前来吃饭,可筱云自己却也不愿意,张云雷便惦记着屋里人一日都水米未进,企图送些饭去。
瞧着人端着碗往后院去的身影,杨九郎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不知哪个吃多了酒的小师弟口无遮拦,在身后不知与谁嘟哝了几句,“大师哥和师姐的关系是好,从前总见着师姐跟着大师哥,早先总觉得他俩人才一对呢。”
蓦地就想起从前才认识时,头回进到三庆后院探病的时候,的确只有陈筱云一人进进出出的照顾着,倒的确没有避讳的意思。细细一咂么味儿,杨九郎突然觉得一阵堵得慌,那时候三庆闹鬼的事,不也是因为陈筱云整日念着张云雷,陶筱亭这才想得这样的馊主意嘛……
嘶,杨九郎有些食不下咽了。
有不合时宜的话只能憋在心里,杨九郎偷偷瞥了陶筱亭好几眼,见那人面上倒是一点异色也没有,还乐呵呵的敬着酒,心头的话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只等着今儿完了事带人回了家再好好说道说道。
张云雷端着碗推门进屋的时候筱云正倚在床边昏昏欲睡,听见有动静立刻端正坐起身来,张云雷将饭菜放在桌上轻咳了两声,“堂上还要一会,你先垫垫肚子。”
闻听是张云雷的声音,筱云掀起盖头的一个角张望起来,张云雷赶快上前去拦,“这成什么规矩,盖头得要筱亭亲自来揭的,你在我面前怎么能掀起来。”
“嗳呀师哥,您就和我亲哥一样有什么可避讳的。”陈筱云无奈放下了手,小声嘟哝了句,“再者说,您都结了婚做了‘杨夫人’了……”
“亲哥也不能坏了规矩,等我走了你再揭下盖头去吃东西,听见了没有?”一到这种时候张云雷便板起脸像个老学究,盖着盖头陈筱云都能想象的到他说教时那副严肃的表情,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听见啦听见啦。”
听着人的脚步出了门筱云才将盖头搭在一边,瞧着桌上几样自己素日爱吃的小菜开心极了。累了一日肚子早便咕咕叫个不停,还是大师哥最疼弟弟妹妹,陈筱云扒拉着碗中的饭菜念叨着,“有个哥哥真是好。”
坐在车上杨九郎一言不发的时候张云雷才发觉这人的不对,细细回想今儿也没做什么叫他不悦的事儿啊,酒也没多喝,饭也好好吃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到底是哪惹着人家了。伸手戳了戳杨九郎的侧脸,这人立刻将脸别到了另一边,张云雷不甘心地将人的脸捧回来,拉着长音撒娇到,“我又哪里惹我们九爷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没不高兴。”
“那你转过来,离我近一点。”张云雷放开捧着人脸的手,抱着他的手臂靠在肩膀上,“我冷。”
杨九郎微微一怔,依旧板着张脸,却迅速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张云雷身上,又揽着人肩膀将人按进了怀里,只是一言不发。
张云雷悄悄伸手环住杨九郎的腰,顾不得晨起时精心梳起的抹了发油的背头,只一个劲的往人怀里蹭,“九郎,为什么不高兴呀?”
“听说筱云给你做的桃花糕得有几车了?”
“爱吃桃花糕的是筱亭,又不是我。”
“那人家是给你做的啊!”
“九郎,你是不是吃醋了?”张云雷突然起身,抬起头盯着杨九郎不放,那眼神似是要将人看穿一般。
杨九郎板着脸又转过身去,气哼哼的不愿说话。
“筱亭和筱云虽并不比我小几岁,可也算是我看着他们长起来的,那就是我亲弟弟妹妹,远在异乡自然要互相照顾了。”张云雷伏在杨九郎肩头轻声念叨着。
“你那些师弟师妹都说觉得大师哥和师姐像一对……”杨九郎低低的声音中还带着点委屈,“穿堂过屋的也不避讳,今儿你还惦记着给人家送饭。”
“结婚这样的大事她没有双亲在身边,大家都在前边热热闹闹,她累了一日还要独自在屋里饿着,这要是你妹妹你能不心疼吗?”张云雷倒也不甘示弱,瞧着人瞪着眼睛回过头来看自己,又赶紧软下声来伏在人耳边,“再像一对那也没用,这个才有用。”
蜻蜓点水的吻落在耳畔,激起层层涟漪。
“事情都忙完了,这回你可以把自己还给我了吧?”杨九郎的声音有些哑,顺着方才浅浅的吻捕捉到了那人的唇,似是三月未见着肉的小狼崽子一般盯着张云雷,“亲一下也没用,得……才有用。”
“咳!九爷,夫人,咱到家了。”九涵想的是我明儿就去买块帘子把自己隔起来。
灯尚且来不及开张云雷便被压在了床上,昏头昏脑地毫无反抗之力。俩人进屋时刘婶还奇怪呢,这俩怎么火急火燎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进屋关上了门,还锁上了。
紧紧攥着那人臂膀时被汗水滑下来的手寻不到支撑点,已经哑着嗓子叫不出音儿来的人无意间瞥见那人依旧红着眼盯着自己,张云雷忽然有些后悔,怎么就应了他今儿趁着生气做这档子事儿了,早脱了力的人只软着声轻哼着任人摆布,一时间竟不知他这是想泄愤,还是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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