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吻落在梦中,熟睡的人不情不愿地抬起眼皮轻哼了两声,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雷,睡得好吗?”带着些晨起的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张云雷便略侧过脸贴在那人肩上点了点头,又略带羞涩地往人怀中扎了扎。
桌上静静摆着的玫瑰酒早已跑了味儿,房中却弥漫着散不尽的氤氲,杨九郎抬手拿起床头放着的小钟表瞧了一眼,又温柔地在怀中人的发顶落下一吻,“云雷,我们该起身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昨夜风雪下到了半夜,今儿却是个晴好天,暖阳落于檐上白雪上融出滴滴答答的雪水落下,杨九郎神神秘秘的抱着人上了车,还特意不言明要带他到哪去,引得本就乏力没睡醒的小人儿懵懵懂懂的一头雾水。
车子是在一幢挂满红绸红灯笼的大戏楼前停下的,雕花木门木窗上的清漆还没完全干透,映着阳光带着些湿漉漉的光泽,檐下青色的牌匾上端端正正雕着“画堂春”三个大字,在红绸布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张云雷疑惑地回过头去看杨九郎,杨九郎却含笑一言不发,只上前牵住那人的手轻轻推开了戏楼的大门,迎面雕花隔断以仿照壁之用隐隐约约透出堂中布局,一盆风动式矮子松盆景放于当中,精致极了。绕过隔断便是大堂,杨九郎拉着人往靠左边的小门走,不多时便撩帘走到了戏台子的上场门,张云雷还沉浸在惊讶中未反应过来,杨九郎却已经退后几步回了后台,只留张云雷一个人站在装修精致的戏台上。
想要转身去问一句这是哪里,却无意看见了戏台上最靠近幕帘一侧那一个个四方高角的小木桌,心下好奇便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只见桌上放着一把银质的长命锁和一个贴着红纸的信封,回头看了看上场门的方向,张云雷还是决定打开信封看一看。
“一岁的云雷你好,这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年,很遗憾在你睁开第一眼看见这繁花似锦的世界时我还不曾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不过庆幸你有疼爱你的父母,宠爱你的姐姐,有光明灿烂的未来人生路。这把长命锁是晚清工匠打造的,我寻遍了四九城才寻得一块与你生辰同年打造的锁,送给一岁的小云雷,惟愿你平安顺遂。”
杨九郎的字迹苍劲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印在信纸之上,攥着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张云雷望向了下一个木桌,心中道不明的滋味引着人拿起了下一封信。
“两岁的云雷你好,今天是你两岁的生辰,可有收到亲友们送的吉祥钱了吗?不知小小的云雷有没有抱着红包中的铜板笑得见齿不见眼呢?听姐姐说云雷两岁的时候最爱跑跑跳跳,爸爸曾为你打了一只小木马,那是小云雷最喜爱的物件,只可惜后来战乱搬家的时候遗落了,那我便再送一只小木马给两岁的云雷吧,愿你开心快乐。”
“三岁的云雷有没有好好吃饭呢?听妈说云雷三岁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总不爱吃饭,也就是那时候瘦下去的。今天是你三岁生日,长寿面是一定要吃的,我猜你定是因为瞧着满桌成套的餐具乏味才不愿吃饭的,你瞧,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陶瓷碗,上面画着你未来站在戏台上大放异彩的模样,小云雷啊要茁壮成长。”
……
“九岁的云雷你好,这是你离开家后过得第一个生日,不要怕,离开并不意味着失去,是更多的拥有!每天跟着师父刻苦练功很累吧,冬日里早上五点的风很冷吧,小云雷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呢,上天啊从来不会辜负努力的人,小云雷也要相信所有的辛苦都会得到回报的。听姐夫说虽然每天练功很累,云雷还是会趁着夜里秉烛读书,将戏词默写一遍又一遍,那我便送你一只钢笔吧,祝云雷啊未来可期。”
……
“十六岁的云雷一定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吧,真遗憾没能在那时候便认识你,平白叫他人伤了你的心,每想至此我都嫉妒的发狂。云雷,桃花并非这世间唯一的颜色,你也从来不需妄自菲薄,无论你是梨园戏子张筱春还是津门贵子张云雷,爱你的人自会爱你,而你就是我眼中所有的颜色。可我又无比庆幸,若不是经此一遭我的云雷又怎会孤身来到北平,真好啊,离我们相识又进了一步。我知晓你曾收到过一枚桃花坠,所以我打了一枚玫瑰坠,希望它可以代替我填满你的十六岁,我的玫瑰。”
“十七岁的云雷生辰快乐,来了北平这些时日可还适应?每每一想到你就在离我这样近的地方而我们却见面不识,我心中实在遗憾。倘若那时我便坐在三庆戏院里为你叫一声好,不知你可会多看我几眼?不,我想你不会,因为你从不媚俗迎合,因为你一身傲骨,我想我也是因此而爱上了你。这把折扇上的竹是我自己画上去的,我想温润公子手持折扇的样子定是十分俊逸,而你便是我心中最符合这般形象的人。”
“十八岁的云雷你好,我的角儿生辰快乐!如今的你大红大紫声名远扬,你瞧,上天从来不会辜负努力生活的人,如今的你场场引得满堂彩,我若是想见你啊兴许都抢不着票。听陶筱亭说便是那时你也是不爱金银首饰这等俗物的,唯有一件扮英台女儿身时的戏服遗失了叫你遗憾了三月有余,那我便送你一身行头吧,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见你穿着我送的行头为我唱一回戏。”
“十九岁的云雷,你知道吗,明日,你十九岁生辰的后一日在台上扮了一出感天动地的韩玉娘,而我就痴痴的坐在台下望着你,我们终于要相遇了。上天总是公平的,他会安排我们在最合适的时间相遇,可我总是会带着些遗憾缺席了你此前的人生,现下好了,我马上便要认识你了,往后的你,我不用再听别人说了。你曾送过我一双鞋,说我们因戏结缘,那我便也送你一双鞋,我手笨实在做不得鞋,于是托了姐姐帮忙按照我说的样式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二十岁的云雷生辰快乐,现下我只能伏在你的耳边说上一句生辰快乐,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现在你整日躺在床上郁郁寡欢,跟别提好好过一个生日了。云雷你知道吗,那时我真的怕极了,我看着你躺在床上一日日的消瘦,整日没有半点笑容,我真怕,怕我才得到毕生所爱便转瞬即逝,所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努力活下来,谢谢你让我还能拥有你,我不知该送你些什么,那便送你余生吧。”
一阵鼻酸引着眼眶泛出湿热,张云雷放下手中的信,转身便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杨九郎,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似是要将人溺在爱意中,他伸出手握住了张云雷的手。
“二十一岁的云雷你好,从前的十几年你的生活中没有我的痕迹,我只能去问去听说,但往后的余生你的生活都会有我的参与,我要你将未来亲自讲给我听,生辰快乐。”泉泉爱意伴着炙热的拥抱肆意包裹着相拥的人,杨九郎伸手拭去张云雷眼角挂着的泪,轻笑一声,“今年的礼物你还没验收呢。”
“这座戏院就是我送给你的二十一岁贺礼,这是你的戏院。”
“九郎,这……你,你怎么对我这样好,我……”
未等张云雷话说完,躲在下场门帘子后的一群人便已扑了出来,张云雷一时间红了脸扎进了杨九郎的怀里。孟鹤堂周九良,陶筱亭陈筱云,姐姐姐夫都来了,登时空荡荡的戏园子倒热闹了起来。
“杨九郎真是不够朋友,这么大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孟鹤堂先是不满地开了口,叉着腰瞪眼看着杨九郎。
“你整日和云雷在一起,我可不放心你那张嘴,再说,在场除了你和云雷不知道,大家可都知道,还都出了力呢。”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孟鹤堂更生气了,推了把周九良气哼哼质问道,“你也知道?知道也不告诉我!”
瞧着俩人打打闹闹台上追到台下,引得大家笑得喘不上气,最后还是姐姐上前挡住了孟鹤堂笑着说到,“欸好啦好啦,今儿小辫儿大过生日的,别闹了,咱们啊不如一块东来顺涮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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