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起漫天飞雪,拍在窗玻璃颇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张云雷窝在棉被中听着时间流过,车声远远响起,张云雷忙闭上眼开始装睡。
正厅中隐约传来低语声,张云雷便屏息去听。
“九爷,今儿书房的窗玻璃碎了,想是风太大旧玻璃不结实了。”是刘叔的声音。
“怎么会?我去瞧瞧。”
“我瞧着仓库里有从前留下来的玻璃,已经给您换上了。”
“……”张云雷心下一沉,将被子蒙在头上欲哭无泪,千算万算算漏了刘叔的一双巧手。
还沉浸在二次策略失败的挫败感中,闭着眼的人却听见了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下意识埋头到被子里装睡。
杨九郎推门进来的时候房中安安静静,瞧着床上的人似是正在熟睡着,驻足片刻便走向了窗边,伸手轻轻推了推木窗格上的玻璃,确定玻璃是稳固的这才略略放心,心下想的是幸好破的是书房的玻璃,若是卧房的玻璃,定是要吓着屋里这人的。
轻手轻脚的欲将帘子再拉严实,低头间就着窗外雪色返出的点点雪光瞧见了书桌上摆着一叠信纸和一支墨迹未干的钢笔。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钢笔留下的墨迹有些发灰,信纸边缘也有些软了,应是这人在手中磋磨了许久吧,悄悄的,杨九郎将这乘着相思意的信纸收在了衣服口袋里。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人跟前伏下身,目光细细描摹着熟睡的眉眼,将人的面貌在心中绘了千万遍,原来独坐窗前的你也是这般念着我的,我也是那样想时刻守在你身边,不久了,再过几日便可日日相伴了。
所有情愫汇于一吻,最后落在了那人的眉间。
最后杨九郎还是去了书房,攥着那张字迹娟秀的纳兰词。
三人同坐便总会有人显得无所适从,张云雷尽可能不去看对面贴在一起的两人,只自己闷头吃饭。
“筱春,昨儿怎么样啦?”
张云雷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头也没抬,“你俩过来的时候没瞧见嘛?昨儿就修上了。”
“嚯,刘叔手这么快呐。”孟鹤堂惊愕地探头望向书房方向,垂头丧气地放下筷子,“那岂不是又失败了。”
“筱春,你干脆直说得了,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周九良撇了撇嘴,拄着脸建议到。
“不行,这怎么开得了口。”张云雷悻悻到,“再说也不是全无收获,昨他走之前,偷偷亲了一下……”
“没想到这杨九郎还挺有耐性,认识他这么些年真是没想到。”孟鹤堂揉了揉头发,手肘又怼了怼身旁的周九良,“要是你站在他的角度上,会怎么想?”
“他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要不就顺其自然吧。”周九良向来佛系,瞧着孟鹤堂整天为人家的感情进程睡不着觉也是无奈笑笑,伸手为人擦了擦嘴角的饭粒。
“那要是杨九郎一直反应这样慢,筱春岂不是要一直等着。”孟鹤堂不甘心地反驳到,“不行,还是得再想想办法。”
连日来杨九郎只觉得总有怪事发生,屋里的东西就像长了脚一样总往卧房跑,昨儿个是衬衫明儿个是寝衣,为着怕扰着张云雷休息,杨九郎都凑合过去了,可今天实在是没法凑合了,因为今天棉被跑了。
“刘婶,您瞧见我棉被了吗?”杨九郎扶着后脑勺踱步出来,见刘婶正在擦地板,忙上前去问。
“啊,今儿我见太阳好便把棉被都抱出去晒了,下午是云雷少爷和小孟少爷收的,可能小孟少爷弄混了顺便给收到卧房去了吧。”
又到卧房去了?杨九郎疑惑地挠头,却也不得不去扰一扰张云雷了,这三九寒天的没有棉被实在抗不下来。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生怕吵着张云雷休息,却迎面撞上了一缕暗暗的暖光,床头的灯还开着,那人也并没有休息。
张云雷靠在床头带着眼镜正翻着一本纳兰词,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看,这一抬头金丝眼睛框上的眼镜链微微晃动,映得那双桃花眼中似是有光一闪一闪的,勾人而不自知的偏偏还盯着人家。
杨九郎手心冒汗了。
喉结微动,杨九郎下意识便想转身逃开,可脚上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来拿我的棉被。”
“九郎,书房不冷吗?”张云雷并没有起身,只是将书扣在腿上,认真看着杨九郎。
“不……不冷。”杨九郎一刻也不敢多停,见被子摊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几步上前便抱了起来,再不敢回过头瞧一瞧床上那人,仿佛再看上一眼便一切都会失去控制,只得埋着头便往外走,最后留下了一句早些休息。
张云雷摘下眼镜,轻轻揉了揉额角,眼前皆是方才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拍了拍自己受伤的那条腿,轻叹了一声。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孟鹤堂也逐渐失去了耐心,站到了周九良“顺其自然论”的一边,左右大家都明白杨九郎并非是变了心,那张云雷的伤总有完全痊愈的一日,既然是早晚的事倒也不急了。
这世间的事总是说不清的,有时候抓得越紧便越抓不住,有时候略松开些反水到渠成了。
腊月初六,大雪纷飞。坐在窗前看着檐上落雪飘飞的人百无聊赖,杨九郎依旧每日早出晚归,依旧整日间宿在书房,依旧会在夜里偷偷的趴在门口往里瞧上一眼,有时候还会小心翼翼在人侧脸上落下一吻再不舍的离开。
张云雷有时是醒着的,有时也想拉住那人的手,轻声道一句别走了,可从来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开口。
回头瞧了眼挂在墙上的钟,长短指针各怀心思拼出来个八点二十,今儿孟鹤堂与周九良说是要去看雪,午后吃了饭便出门去了,现下天都黑了俩人的身影这才出现在门口。
俩人进了门不到两分钟,杨九郎的车声也停在了门口,孟鹤堂忙返回去迎上杨九郎,翻了翻兜子里的物件,将两个瓶子一个纸包递给杨九郎,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坐在窗边隔着窗玻璃望着院中人的张云雷听不清。
眼瞧着杨九郎进了屋门,张云雷忙披上外褂从卧房里迎出来,“孟哥刚刚拿的什么啊?”
杨九郎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说是在街上遇见有酿酒的店家,买了几瓶玫瑰酒,拿两瓶给咱俩尝尝。”
“玫瑰酒啊,”张云雷接过瓶子端详着,玻璃瓶子上还精心雕刻了玫瑰花瓣的纹样,粉红的液体瞧着香甜极了,引得人不由得想要尝上一尝。
张云雷抱着一瓶子酒便想要回屋,杨九郎忙跟上前一同进了卧室,拦住了那人拿杯子的动作,“这么晚了,又没有小菜佐酒,要不明儿再尝吧。”
“我就尝一口,就一小口。”张云雷笑嘻嘻地拉开杨九郎拦着自己的手,玻璃杯里倒了半杯带着甜香气息的酒,张云雷转过身捧着杯子递到杨九郎面前,“要不要尝一点。”
杨九郎摇了摇头,也不愿让张云雷空腹饮太多的酒,只盯着人的动作。
张云雷见杨九郎摇头,倒也没有多劝,只捧着杯子送到嘴边尝了一口,果真又香又甜,花香浓郁中和了酒的辛辣,绵绵润润的带着股暖意,张云雷微微眯起眼睛,餍足的小猫般咂么着嘴。
淡粉的酒滴挂在微微泛红的唇上,娇艳欲滴,杨九郎突然想尝尝这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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