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1

“生长痛是白蚁吻肉，火烧火燎连骨带肉贯穿整个拥挤逼仄的青春期。”

早先时候被伙伴们挽着肩膀调侃叫幺儿的张峻豪在最近突然拔高。皮肉跟不上骨骼的发育，连筋撕扯绸拉在大腿和膝盖附近折出些细微浅淡的生长纹。

夜里睡觉时也不安宁，快速长高的代价就是愈发剧烈的生长痛。张峻豪闭眼假寐，夜里静悄悄的，窗外的冷月明明灭灭，灼骨烫肉，熨得全身都疼。他甚至能听到体内骨骼嘎吱嘎吱嘎吱组堆延伸的动静，贪婪又横冲直撞。他想这或许就是魔法，骨头尖锐的破开青春期那一层旧掉的皮囊，再次睁开眼，他就长高了。

张峻豪是在伙伴们当中发育较晚的那一批，他年龄小，晕乎乎眨眼抬头才惊觉哥哥们已经高出那么多了。他发誓要长高，长得最高，于是日日要逼迫自己咽下无味难喝的纯牛奶。终于迎来生长期，疼痛搅得他掉下来的眼泪都是啪嗒的骨骼生长声。

张极是长的最快的，没长高之前张峻豪比他矮一个头，如今长高了张极也跟着又高了他一头。他这个人平时最不着调，也是张峻豪最难以看透的一个人，每每被那人的目光盯上，张峻豪只觉得他的眼睛又黑又沉，黏在身上难以忍受。

两人的关系不算近。是朋友，好的伙伴，但却不是彼此关系最好的。过生长痛的第一天他缩在角落龇牙咧嘴生理性的流出眼泪，是被静悄悄的从身后制住给他揉腿。

张极：你怎么长大了还哭啊？

张极眼底带着笑调侃，手掌贴在他的脚腕，另一只手轻揉的在膝盖上方按压。

张峻豪觉得有些难堪，眼睫毛湿湿的还挂着眼泪，他是不想别人觉得他是爱哭的，瘪瘪嘴擦掉眼泪为自己找补。

张峻豪：我没想哭，是刚刚恰好打哈欠了

张极：嗯嗯

张极好笑的点头算是回应，他手指修长，按压大腿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男生炙热的腿，是有力量的，结实的肌肉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软肉下，指尖下压就能陷进去，丰腴的，柔软的。如果没有布料的阻挡，张极应该能看见那片苍白的皮肉被自己碾出粉艳的红痕。

张极抿嘴敛下眼睫，他面上没有笑意的时候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眼睫毛颤了颤，他吞咽口水，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移开。

张峻豪盯着张极的头顶有些放空，忽然又想到自己十四岁生日那天晚上，张极也是生长痛。

过生日总要走个过场，张极那天脸色不太好，但在镜头面前还是笑嘻嘻的玩味般叫他阿顺。

张极：阿顺

张极呼吸很重，嗓音哑哑透露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手掌汗津津的，烫在他的手腕。难得看到张极示弱，张峻豪大脑一片空白的，不自觉把动作放缓些。

张极：可以送我回宿舍吗

话语里不自觉带上祈求。

张峻豪不住宿的，他家就在重庆，熟悉的环境让他无所畏惧，野蛮生长。张极生在柔乡江南，身上有股淡淡的桂花香，要孤零零一人在热辣躁动的重庆忍受生长痛。张峻豪犹豫一瞬，伸手扶住张极说

张峻豪：要不，你去我家住吧，我家离得近。

张极点点头，耳尖突然变得有些红，脸上也因为羞涩铺上点血色。会不会太麻烦？张极声音细绵绵的，带着疼痛的虚弱。他偷偷抬眼瞥过张峻豪下颌角又快速低下头去。张峻豪眨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回答说不麻烦，反正都是好兄弟。他伸手揽住张极，让他大半个身子靠过来压在自己身上，

张峻豪：走吧

张极突然变得很别扭，身子又僵硬又烫，梗着脖子不敢靠近张峻豪，结结巴巴说

张极：我自己走

张峻豪：你能行吗？我怕你跟腱也疼所以扶一下。

矮一头的张峻豪只能抬头问他。张峻豪的睫毛是在眼尾向下压的，双眼皮走势同睫毛一般，拉开眼皮褶皱包裹眼角。很清澈漂亮的一双眼睛，让张极不自觉想到家里总爱和自己打架的啵啵。啵啵看他时也是用这种信任的眼神，每次和小狗开玩笑都能骗到他。张极突然变得有些笨笨的，大脑接收不到信号直直盯着张峻豪，连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一连唤好几遍张极才从恍惚中醒来，闷得心尖也热。他不由自主捂住快速跳动的心脏惊吓的退后几步。

张峻豪见此也有些慌张

张峻豪：你心脏不舒服吗

张极：不是

张极眼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羞愤至极人干脆破罐破摔。

张极：哎呀你别问了，我自己能走！

……

张极：你在想什么

张峻豪回神啊了一声

张峻豪：奥……我只是想到你生长痈的时候了

张极瞥了他一眼，手上加大力道

张极：怎么会想到那个时候？

张峻豪：大概是你那个时候很奇怪，莫名其妙的发脾气，然后还和我莫名其妙冷战了一个星期

张极噎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呼吸都被他有意放轻

张极：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半截话被他吞进肚子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一下变得沉重。

张峻豪向来擅于洞悉人的情感，但他总是看不透张极。一个很奇怪的矛盾体。在伙伴们面前嬉闹甚至可以耍无赖的家伙面对自己时很笨拙又显得很疏离。脾气总是最暴躁的那一个，却总是在自己受伤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安慰逗乐自己。张极的眼神总是看人很复杂，其中包裹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常常是欲言又止的。

他终于不再忍耐，想要将这份奇怪的情绪的产生的根源给刨挖出来，亮在明面上看个清清楚楚。

张峻豪：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极停下手里的动作，像是将要被逼迫做某种极为痛苦的事情，以至于深情都微微有些扭曲，他几次张口犹犹豫豫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极：没什么

张极：真的没什么

张极似有些挫败，别过脸不说话

张峻豪知道不愿说也不能逼人太紧点点头算是放过他，扯开话题开玩笑说到

张峻豪：只要不是讨厌我就行

张极脸上难得一派认真

张极：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讨厌你

张极：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好庄重，仿佛在宣誓。一切的一切让张峻豪隐隐察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但他不知道错误隐藏在哪里，只好压下心底的不安冲张极坏笑，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张峻豪：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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