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微光
坐在贺志铭新买的电动车开往别墅区的最东边，停在了一栋外观奢华却充满中式风格的别墅外，小野扶着贺志铭的肩膀下了车，却不见他将车子停放好。
“……你先进去，我，我，我等会儿。”贺志铭磕磕巴巴地说着，眼神时不时闪躲着。
“哦。”小野见他面色通红，回想着刚才自己害怕从车上摔下来便一直搂着他的腰……
小野心中会意一笑：还是正值十七的青涩少年啊。
“我在门口等你。一块进去，你去把车放好吧。”小野提着沉重的水果，步履蹒跚地往别墅大门走去。
“好。”贺志铭应了声，将车子停放在了车库内。
。。
贺志铭提着水果领着小野进了家门，朝着半开式的楼上喊了声：“妈！来客人了。”
“诶！”贺母在楼上卫生里应了声，“等会儿哈，我在给媛媛洗澡呢。”
“妈，那我把客人带来的水果放在厨房里，等会儿你下来看看。”贺志铭仰着头往楼上喊到，单脚麻利地脱了双脚上的鞋，抬脚往厨房走去。
“……好。”过了几秒，手忙脚乱的贺母才姗姗回答，接着小声嘀咕，“这孩子，当着客人面说这话……媛媛哪，别玩小鸭子啦，妈妈给你搽痱子粉啊。”
贺志铭放下水果，回来见小野傻愣在玄关门口，好笑地看着她：“你又不是第一次上我们家做客，那么拘谨干嘛？”
“……哦。”脱下鞋子，小野穿着袜子光脚踩在木地板上，若无其事地走在冰冷的地板上，跟在贺志铭身后。
暗自白了白眼吐槽的小野：她是我不是啊。
“你不穿鞋吗？”贺志铭拎着两只女士拖鞋送到小野面前。
“不冷。习惯了。”小野微笑回道，但见人还是将鞋送了上来，道谢一声穿上了。
这时，贺母已经牵着焕然一新的媛媛下了楼。
贺志铭见来人莞尔一笑。
“哎呀！是秋颜啊！好久不见。”贺母对小野说完，又转眼看向站在小野身后傻愣的贺志铭，“你小子，秋颜来了就秋颜来了嘛，还什么客人来了。你俩是多见外啊？”
穿好拖鞋的小野抬头就见面色红润、身材圆润的妇人牵着一四五岁小孩儿的手，穿着黑红的长裙，捂着嘴满脸惊喜。
“阿姨好。”小野微微倾身，看着身着粉红色的蓬蓬裙的小女孩，眼角微翘，“妹妹，你好。”
“姐姐……你好。”年幼的贺琴媛胆怯地躲在贺母身后，一双小手紧紧拽着贺母的手腕。
贺琴媛面对小野不敢多盯，眼神时不时地在自家哥哥和小野身上来回打量。
“媛媛，这是你秋颜姐姐吖。你之前不是经常跟她一起玩吗？这才几个月没见，就认生啦？”贺母牵着她的手笑道。
“不是……她不是秋颜姐姐……”贺琴媛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拽着贺母的手腕蹙着眉头，看着小野的眼神中满是抗拒。
贺母见状尴尬地对小野笑了笑：“小孩子太久没见，认生了……秋颜没太在意哈。媛媛，你跟哥哥姐姐们玩，我去洗一洗水果给你们吃。”
站在小野身后的贺志铭，看着小野扎着高马尾的后脑勺，神色凝重。
“媛媛。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秋颜姐姐？”小野蹲下身子，眼角弯弯，温声细语着问道。
小媛媛见小野凑近自己，虽然满脸写着害怕，但还是站定在原地，背着手揪着身后的小裙子一角，嘟着嘴道：“你不是秋颜姐姐，就不是。”
“媛媛真聪明。我是秋颜姐姐的双胎姐姐——秋雅，秋颜姐姐因为要很——努力的学习，所以没办法来找你玩，你可以暂时跟秋雅姐姐一块玩吗？”小野歪着脑袋，咧着嘴笑着说，还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摸出刚才在超市买的小玩偶，送到小媛媛怀里。
小媛媛见手中粉色的小猪，欣喜若狂地点着头：“嗯！今天我跟，秋雅姐姐一块玩！”
“嘿嘿嘿～好耶！谢谢媛媛愿意跟我玩。你喜欢你手里这个新的小朋友吗？”
“喜欢！！”媛媛的裙子像雨中欢跳的小伞，伴随着身子一起一落，因为太高兴，小奶音还有些破音。
小野高兴地牵着她的手，陪着她在原地又蹦又跳。
可身后眼神百般五谷杂陈的贺志铭，揣在裤兜里的拳头越握越紧。
“哎哟，秋颜你这丫头也真是的，你来就来，买那么多水果做什么？”贺母端着水果盘出来，见二人已经玩的不亦说乎，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诶，来来来，媛媛，秋颜，志铭啊，来吃水果。没想到秋颜真会挑水果，各个都好，个个都甜。”
“谢谢阿姨。”小野用签子挑起一块水蜜桃切片，正想送到嘴里，可看着身后眼神炽热盯着自己的人，犹豫再三，送到贺志铭嘴边。
贺志铭见状一愣，缩着头连忙摆手道：“我自己会拿，你吃吧。”
“谢谢妈妈！”贺琴媛高兴地吃着贺母递过来的水蜜桃切片，嚼着水果撅着嘴，一只小手拽着贺母的衣裙，疑惑地看着自家哥哥和小野莫名其妙的行为。
站在二人身旁吃着甜瓜的贺母：满脸幸福。
“你吃下去，送都送过来了。”小野执拗地递到他嘴边，皱着眉道。
“……谢谢。”贺志铭尴尬地吃下，嚼了几口，微微皱起的眉头高高扬起，欣喜地点着头，“很甜！”
小野见状松了口气，嘿嘿笑道：“好吃就行。”
贺母两眼来回往贺志铭和小野身上抛去，嘴里的甜瓜今天意外的甜度爆表。
“志铭啊，我今天呢，跟朋友约好了出去一趟，你好好帮我看着媛媛，晚餐之前我会回来的，啊。”贺母吃了几口水果后，穿上外套提上包便往门外走去，“秋颜，你好好在我们家坐会儿，我出去一趟哈。晚饭也在我们家吃吧。”
“……这么快就要出门了吗？”小野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一会弄着头发一会儿整理着外套，“那路上小心，阿姨再见。”
“嗯，再见。媛媛听话啊，妈妈出去一下就回来。你跟哥哥姐姐玩一玩。妈妈很快回来。”
“好……妈妈。妈妈再见！”贺琴媛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眼睁睁地看着贺母倒车离开。
“媛媛，我们进来玩吧。”
贺琴媛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小野往客厅走去，自顾自的翻出自己的小玩具，独自坐在爬爬床上玩耍。
“你刚才为什么要叫自己……秋雅这个名字？”贺志铭一把拽过想要跟媛媛一起玩的小野，将刚才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
“愚人节的把戏你也信啊？”小野笑了笑，“你妹妹既然说我不是秋颜，那我就顺着她的意思说啊。不然呢？”
“……是吗。”贺志铭满眼不确信。
“随你怎么想喽。”小野正想挣脱开他的手，他又问。
“那你为什么把桃子塞我嘴里？”
看着小野的眼神犀利却悲凉。
“我尝不出味道，就问问看你的主观感受。怕你妈妈骗我说是甜的。”
“……真的？”贺志铭错愕地看着她。
“骗你是小狗。”
贺志铭咬了咬牙，嘴唇的肌肉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抬眸几次，又收回了目光，良久，才松手。
“哥哥？”贺琴媛坐在爬爬垫上，拿着人偶，不明所以地看着傻站在客厅的贺志铭。
喊了几次，也依旧无动于衷。
“贺志铭？”小野见状，从贺琴媛身旁起身，上前拽着贺志铭的手腕。
“啊……？！”沉思良久的贺志铭惊愕地看着咫尺之间的脸，可这张脸再多么熟悉，她的眼神却令他陌生。
“你在想什么啊？你妹妹叫了你很多次，你没听到吗？”小野质疑问道。
眼神中只有冷漠的质问。
她的话并不像是与自己相处了多年那样温切。
“没什么……你嘴唇好白，要喝水吗？”
小野闻言，并没有多问，只是满脸呆滞地点了点头。
“媛媛也要喝水吗？”
“要！”贺琴媛高声回应。
。。
“诶，贺志铭，我问你。”小野盘腿坐在爬爬垫上，看着侧卧在贺琴媛身旁的贺志铭，满脸温柔地看着熟睡的小孩儿。
“嗯？”左手撑着头，右手轻轻拍着媛媛后背的贺志铭，抬眸看向双手撑在双脚上的小野。
“我爷爷……真的是咱们学校的董事长吗？”小野轻声问道。
“……你爷爷来过学校？”
“对啊，就上次老师叫我过两天去校长办公室那一次。”
“是。我们学校就是他出资建造的。怎么了嘛？他来做什么？”贺志铭坐起身，看着神情渐渐苦涩的小野。
“他只是知道了我学习成绩下滑严重，特地来找我的。那我们校长也是他嘛？”
“不是。刘校长是刘校长，高爷爷只是董事长。”
“……哦。”
“你怎么知道那是你爷爷？”贺志铭不解问道。
“他自己说的。我一直叫他校长，他说我故意在跟他认生。还说了些我哥的事。”
“你哥的事？”
“嗯，他说我爸二婚找来的人生的大儿子不是他家的人他不认。”小野不以为意地说着，可平平淡淡的语气里，在贺志铭耳中变了意思。
“那你失忆后，你……见到他第一眼，你喜欢你哥吗？”贺志铭看着一直低头抱着双腿的小野。
听到这话的小野不解其意地抬头，蹙眉道：“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我再颜狗也是有伦理道德的人，虽然喜欢有很多种，可我对他也只是哥哥的一种认可，并不是对其他异性那样。”
“那你……”贺志铭正想说些什么，被小野打断。
“贺志铭，你说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可能你喜欢‘我’，但我对你并没有像异性那样的喜欢。我对你没有任何小时候的印象，也丧失了大部分小时候的情感。”小野说着，将抱着双腿的手松开，又盘腿坐着，接着道，“我想从你这知道‘我们’小时候的事。”
“……好。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会如实告诉你。”贺志铭见她满脸真诚地盯着自己，心中惆怅。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
“六七岁的时候。”
“那……除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有在我小的时候认识的人吗？”
“有。丁雀鑫是在我们初中那会儿认识的，还有一些……记不太清了。”
“那我哥呢？我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我哥又是什么时候跟他妈妈住进我家的？”
一连三个问题，让贺志铭有些猝不及防。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目光热切的小野回道：“你的母亲在寒哥去你家之前就去世了，在寒哥认识我们之前，一直跟他母亲在外流浪。
他父亲是广州人，在那边做的生意倒闭后，欠了一屁股债留给他们就跑去别的城市了。听寒哥说，那时候他才六岁。
你爸在你三岁的时候去过广州，也认识了他们，就经常会在暑假带他们来我们俩家玩。
你母亲是在你六岁的时候去世的，出了车祸……具体到底怎么了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你母亲在破铁街那条路上出的车祸，本来还有一口气却因为没来得及送医院，在救护车上走的。”
贺志铭喝了口小野送过来的温水，继续道：“寒哥是在你七岁的时候彻底住进你家的。那时候他已经十一了。你问的我知道的也就这些。”
“你说我哥去过日/本，那他是什么时候去的，你知道他为什么去那吗？”
“……到底为什么去的我哪知道。这是你家的事。”贺志铭苦笑回答，“他好像初一去的日/本，被你爸送去的。不过寒哥好像在那边过的不是很好，高二还没读完就自己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回的国。
他在国内多读了年高中才考上的复旦大学。说起来他还真的很聪明。花了一年时间就把这边的知识重新学了一遍，还要适应这边的考试模式。结果还能以706的高分考上复旦，真的很厉害。”
小野心中的问题不知从何问起，可回想着当初在高峻寒卧室里偷偷看到的政治书本，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知识点，还清楚写了自己对一个问题的见解，令她惊叹不已。
。。
下午五点半，贺母拎着一大袋菜回到家中，正想叫人来帮忙，就看见贺琴媛睡在贺志铭和小野中间，贺志铭正撑着头昏昏欲睡地一直看向缩着身子熟睡的小野，他的脑袋还时不时的一点一点。
贺母轻手轻脚拐进了厨房，放下菜后捂着嘴偷笑。
。。
晚上在贺家吃过丰盛的晚餐，帮忙洗好碗筷后，小野坐着贺志铭的电动车回到了高家的小别墅。
“上次你跟我打电话犹豫的那几秒，是因为你家有个那么小的妹妹啊。”
“上次？”贺志铭坐在前座，放下双手，用双腿支撑着车子保持平衡。
“还没开学跟你打了几局拳皇的那次。”
“哦……嗯。我妹很乖，虽然有时候很调皮，但是我在打电话的时候她会小声说话，她挺可爱。”
“呵呵呵呵……你看，你也是当哥哥的，你对你妹妹的喜欢，是来自亲情的喜欢，我和我哥虽然不是同个亲缘……曾经应该也是这样，只不过这份情感现在有点扭曲了。”
“……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回去了。”
“嗯。拜。”
看着他在黑夜里骑车远去的背影，车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一条仅他能看清的小路。
小野目送着他的背影彻底淹没在树丛中后，才转身往通亮的别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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