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丁达尔效应

湍湍的水流早已汇入大海，争宠的春姑娘早已枯萎凋零。

时而回到梦世界感受夏季万里晴空、满树蝉鸣的惬意，时而在南方的秋天穿着短裤短袖感受清风凉意。

小野歪坐在偌大的合租屋里其中一间房间的地板上，心中焦虑的等待着今天与她们相聚的新室友。

这些天在杨悦星的帮助下，已经安置好新的桌椅以供工作，已经购买好的手工材料也堆满了房间一个墙角，各种快递箱子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

除了底层十分整洁地堆放好这些箱子，剩下新来的箱子就像是随手一丢的垃圾。

因为还没找到正式工作的小野，每天夜里都会去捡破烂当是换钱的维持生计的工作，还用了一个麻袋装满了各种饮料的瓶瓶罐罐。

虽然只是简单用个床单铺在地上当垫子，随便买了个折叠衣柜放几套寥寥无几的衣物，但这个小小的房间就好像被生活堆满了续命的道具，杂乱无章。

看着现在宛如叙利亚风格的房间，小野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家徒四壁。

环顾四周后，她倒在地上哀怨：“为什么梦里的我那么有钱啊——！！”

过了会儿，小野朝在对面房间忙着工作的杨悦星喊了一句：

“诶，悦星，她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小野一边等待着回复，一边无聊地翻阅着手中的迷你日历，看着今天的日子：“2026.9.22”。

距离从第一次到这儿定居，已经过去了7天。

想到梦世界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现实世界也才过去十多天。

小野犯起了嘀咕。

过了会儿，杨悦星才姗姗来迟地回答：“晚上六点！”

闻言的小野微微愣神，看着手机里的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她立马急匆匆地从地上爬起身，慌里慌张地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

拿出刀具划开纸箱的胶纸，一个又一个地叠好堆放。

过了会儿，小野扛起所有废品费劲地冲出房门，朝杨悦星的房间高喊：“我出去卖个废品！”

随后还没等杨悦星反应过来，小野已经火急火燎地出了合租屋。

等小野卖完废品，数着钱回到合租屋，与她们合租的女生已经在小区楼下等待着杨悦星的带路。

小野走近看着身旁一身盛装长裙，提着一大包一小包的行李，带着草帽眺望着远方的女孩儿，小声嘀咕一句：“好靓。”后，正想上楼，就接到了杨悦星的电话。

“喂？你到楼下了吗？”听着电话里杨悦星的声音急促，耳边还有叽叽喳喳稀碎的声音，似乎在外边跑步。

“到啦？”小野疑惑的听着耳边的声音，跟刚才那个女孩儿一同进了电梯。

“我刚才叫你等我一块去卖废品，你没听见，我现在在外边赶回来的路上，娜娜应该到了，你在楼下等一下她。”

杨悦星口中的“娜娜”，就是要和她们合租的女孩儿。

“可我已经上楼了……等会儿我再立马下去。”小野犹豫一秒后，立即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看着女孩儿刚才嗯了七楼，也没多在意。

目送女孩儿扛着大包小包的离开，小野摁了一楼的摁钮，在楼梯里焦急等待后，火速冲出了电梯。

却跟突然冒出来的杨悦星撞了个满怀。

“我去……”

小野跌坐在电梯里，捂着屁股吃痛地扶着地板爬了起来。

“清野？！”

只是被撞了胸口的杨悦星，也捂着胸口闷哼一声。看着被撞飞的小野，她有些惊诧。

“你是多轻啊，这就飞出去了……”一手拉起小野，一边晃着手机兴奋道，“娜娜她说到了楼上了！让我们开门就好了。”

“……早说啊。”小野赌气地揉了揉额头，回想刚才立马惊愕道，“刚才那个跟我一块上去的女生不会就是吧……？！”

两人惊诧之余，一同坐上电梯往七楼上去。

电梯开门的一瞬间，小野看清了站在门口等候的人的面容。

因为化了妆的缘故，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翘，粉底还白的透亮，略微厚的嘴唇涂上了豆沙般的唇色。

“哟，终于等到你们了。”名叫“娜娜”的人挥了挥手中的墨镜，目光温热地看着出了电梯的一高一矮。

她笑意轻佻地瞥向见过一面的小野。

“清野，这就是我以前认识的网友，张英娜。”杨悦星高兴地介绍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张英娜。

小野看着面熟的人微微一愣，双眼盯着张英娜，微微点头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罗清野。”

“你好，本人张英娜……我脸上有东西吗？”

个子比小野高一个头的张英娜，见人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略微尴尬地抿了抿嘴。

心想自己的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罗清野这才发觉自己的无礼，慌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是你长的太好看了。”

张英娜被小野的话逗的咯咯直笑：“小嘴真甜，这是你亲戚妹妹？”

看向正在开门的杨悦星，指着个子矮的小野质疑。

被“低估”的小野：……？！

钥匙唏哩嗦啰开了门的杨悦星闻言哈哈大笑。

“什么啊，她是跟我们合租的人啊，我可不会把我妹带过来吵我。”

正气上头的小野，快要生气怒怼时，张英娜尴尬地对她真诚地道歉。

“抱歉啊……是你长的太显小了，我还以为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小野就像是被踢了屁股的野驴，气冲冲地就想对张英娜对峙。

“好了，打住。帮我拿一下那两个包，是带过来送给你们吃的。江西特产。”张英娜乐呵呵地提着行李箱和另外两袋大袋子，跟在杨悦星身后进了门。

看着地上两个大袋子，没话说的小野只好默默地拽起，拿出吃奶的劲往屋里走去，步履蹒跚。

简单的交流和安顿后，三人合算着出去胡吃海喝一顿。

“诶，清野，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的，工资待遇怎么样？”

张英娜歪手拎着一瓶开了嘴的罐装啤酒，语气中有些期待。

两眼冒金星的小野从脏乱的客桌上爬起，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回答：“跟悦星一样，都是个啥都不会手工耿。全都是爱好而已……也就，做吧唧托的，还有一些二次元的个人向的胸章啊，扭扭棒啊，不织布人偶之类的……挣不到什么钱，全都是材料费搭出去了，手工费整了一点点。”

“哦……”并不在行这个圈子的张英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父母同意你干这行吗？你这工资那么少，房租应该他们给的钱吧？”张英娜歪坐在凳子上，脸上的妆容早已经擦去。

没有化白天那种浓妆的她，倒有些小家碧玉的气质。

小野闻言干笑几声，咋舌反驳：“哪能啊，他们肯定不同意啊。可这是我的爱好，我喜欢做就去做呗。

一个人能有自己明确的爱好还能挣钱就不错了。我辛辛苦苦攒钱自己付的房租，车费路费都是自己出的。他们哪会出啊。”

已经喝蒙圈的杨悦星应声附和：“就是，我当初做，簪娘……的时候，我，父母也极力反对，等我挣到了第一份钱的时候，他们才不管我的。

结果因为这爱好越干越上瘾了，现在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呢。”

杨悦星说完，猛地将啤酒瓶摔在桌面上，满脸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虽然她口中的工作室只不过是大家合租房里的一间小房间。

张英娜看着面前都是用爱好去挣得辛苦钱的二人，眼里都是钦佩和羡慕。

“那，你家有几个孩子？”

小野看着一直对自己问东问西的张英娜，反问道：“那你家有几个孩子？你在哪工作？会不会要加班啊？”

张英娜稍稍愣神会，才意识到自己还没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

“我嘛……我家就只有我跟我弟，我们家算是比较富裕的，做点小本生意……我在下边的私企公司工作，工资嘛，也就八千。加班肯定要加的……不过还好吧，早上八点去，中午还有休息时间，一般晚上十点之前就能回家。”张英娜撑着脸回答。

听闻这工资待遇如此丰厚的二人，瞬间没了精气神。

杨悦星哭丧着脸气馁的嘟囔：“啊——天无绝人之路，却有绝我之路。早知道我也去找工作了……我们的工作都得熬夜！”

小野恹恹附和：“是啊……一旦要赶单子，第二天早上铁定秃顶。”

“可你们都是自己的爱好啊，我又没啥爱好可以用来赚钱。追星能吗？喜欢看电影能吗？不行吧。”

杨悦星与小野闻言，立马点头回应：“追星的确能。”

张英娜：“啊这……可我又不会做手工，要是会加工那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所以只能给别人打工。”

两个兴致不高的青年女孩撇了撇嘴：“你个凡尔赛。”

杨悦星换了个话题继续道：“诶，清野，你不也一样有弟弟吗？小你几岁来着？”

“十岁，我妈他们执意要我处处让着我弟……现在他上初中了还好些，他小时候可烦人了。”说话的人摇头晃脑地叹气，眼底尽收面前二人心疼的神情。

“天啊……你二十四，他才十四，你父母咋想的，你结婚之后钱都给他买房了估计。”杨悦星惊愕得连连咋舌。

“所以我选择单身当咸鱼。”小野尬笑道，她早就对家里人麻木了。

张英娜默默地听闻小野的自述，发觉气氛越来越僵硬，便决定带两个快要昏睡的二人出去逛一逛。

在外边逛到深夜十点半，三人才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连拉带拽地回到了合租屋。

倒在房间地上的小野看了最后一眼时间，最终熬不过早已经撑不开的眼皮子，沉沉睡去……

似乎，这短暂的美好早已经令她忘却了烦恼……

被白兔摇醒的罗清野，揉了揉干涩朦胧的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子，一阵哀怨过后，生无可恋地坐在书桌前，打着瞌睡捏笔听书。

白兔看着并不想配合的少女，砸吧了下嘴，跳到她的肩膀上大吼：“起床了！！”

可小野只听到耳边一阵吱吱叫，又倒在书桌上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趴了多久，耳边被电话铃震得耳鸣脑胀。

被吵醒的小野，撑着眼皮子拿起手边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喂，是我，我明天……高考，你能来…当我的家属吗？”

耳边熟悉的声音令小野疑惑，正回想着那边打电话的是谁，那边似乎觉得小野不想答应：“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可以的可以的！我会去。”被白兔一个猛扑脸的小野，瞬间清醒。

也不管对方还在愣神，小野却问其姓名：“请问你是？”

那边闻言咳嗽几声，迟久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抱歉太早给你打电话了，看来你还在做梦。”

电话那边笑声爽朗，却让拎着四脚扑棱不停的白兔的小野脸色微红。

“贤李哥？”小野看了眼手机，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梦的世界有些时候了。

“嗯，早安。”郭贤李问候完，等着小野这边挂电话。

“……早。”看着手机界面的时钟，不由得感叹对面早起的有点太早。

这也才凌晨五点……

还未挂断电话的郭贤李，就从电话那头听到了高秋颜低声怒吼的咒骂：

“白兔？！你凌晨叫我起来写作业个屁啊？！我还以为要赶作业你才叫我起来。还没开学呢，有本事你自己过来写！别跑！……”

郭贤李一边听着那边的吵闹，一边望向小铁窗外远处被雾霾笼罩的城市。

高考这天，清风微雨。

街道上都是水汽，远处的建筑物都被雾气包裹。

所有家长们穿着雨披，都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了一个个学校，目送着他们为了梦想，为了自己，为了生活，为了心中那一片独一无二的花海、那布满疮痍般的社会，前往人生的考场。

小野独自一人站在老师和家长们的身边，一同为奔赴考场的学生们高喊加油。

从人群中扫视了很久，才看见匆匆忙忙赶来的郭贤李背着一个小挎包，跑向站在人群前面的小野。

“诶！同学，不到二十分钟就要开考了，快点进去吧。”

身旁的警察拦下执意过去的郭贤李，可还没将人拦住，身后的女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贤李哥！快去考试吧！加油！！”高高举起小野连夜赶出来的一面红旗，兴奋地挥了挥，上边还用黑字写着郭贤李的名字，金色丙烯在名字下方画着“金榜题名”四个字。

郭贤李看着眼前身穿靓丽红色过膝旗袍的少女，二人都笑面春风，都在对岸的人群中相互祝福。

“谢谢！”

与彼此告别，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小野放下手中的红旗，看着突然在眼前怼上脸的摄像头和话筒微微一怔。

“请问你是考生的什么人？请你对所有考生说一段最美好的祝福。”记者看着面前身姿曼妙清丽，样貌姣好精致没有上妆的少女，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我……”小野瞥了眼镜头，又看向对自己点头微笑的女记者，理了理心中想说的话，神情怡然道：“他是我哥。我……我在这里祝全国考生都能鲤鱼跃龙门……在重重磨难里破茧而出，还有就是，金榜题名，前程如繁花，旗开得胜！”

身边的人们被面前这位绞尽脑汁才想出几个好词的少女逗得咯咯大笑。记者也捂着嘴看着在镜头前不知所措的女孩儿笑得合不拢嘴。

“说得好！”捧场的家长老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旗帜。

可没过一会儿，都抽空守在学校门口的家长老师们，纷纷七嘴八舌的退场，只留下傻傻等着郭贤李考完出考场的小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郭贤李约了自己出来当他的家属，但刚才匆匆忙忙跑到学校的郭贤李，脚上的鞋明显穿错了。

一黑一白的袜子，不同牌子的布鞋。

还没能等到他出来，接到电话的小野也只能恹恹地独自离开了学校门口。

在后面的这几天高考，小野都会提前等在学校门口，呆呆地望着郭贤李的到来。

他没有人送，都是自己开着电瓶车急急忙忙地掐点进入考场。

这天是最后一场考试，已经疲乏的小野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想第一时间等他出来。

一个学生，两个学生，三个学生……

郭贤李是第十二个出考场的学生。

静静地看着前些天的那位记者，采访意气风发，目若朗星的青年，小野有些呆若木鸡。

这个男孩虽然很少跟自己交流，可优雅温润的举止令她着迷。

郭贤李也注意点了小野炽热的目光，从镜头面前跑出，言笑晏晏。

“秋颜，让你久等了，我考完了。回去吧。”

“嗯……”

看着面前的少女还在盯着自己发愣，郭贤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回家吧。”

一句“回家吧”，触动了少女的心弦。

郭贤李喜颜笑开地拉着“高秋颜”的手腕，一步一步从人群中挤出。

拉着心悦的女孩儿拨开簇拥的人群，郭贤李脸上终于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几天的备考太煎熬了。

独自一人住在满是蚊虫小强、简陋杂乱的铁皮屋里，终于能在这天解脱了。

这天雾雨连绵，忽然有一片乌云被阳光穿透了一小片云朵，亮堂堂地照耀在二人前进的路。

可罗清野似乎对浪漫有些过敏，她却望着天边那片彩云惊叹：“哇——这就是丁达尔效应。”

“哈哈哈哈哈……”刚考完试的郭贤李闻言傻笑，“是啊，丁达尔效应。”

（高考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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