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十七岁的郭贤李的邂逅,是罗清野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单身了二十四年的她,除了当年对初恋一见倾心的心动,即便没有明着告白,即便后知后觉对方心意后的后悔未来得及倾心,却彼此已经在人生的岔路口分别多时。
虽然注定不能与梦里世界的他坦白,只能独自品尝暗恋的甘甜和酸涩,她也觉得这一生能遇见他,是一辈子的福气。
已经高考完的郭贤李,落寞地坐在昏暗的铁皮屋门外,伸出手感受着末夏雨的冷寂和孤独。
望着小巷子外高楼堆叠的城市,乌云像块密不见光的厚棉被,又像心中那排山倒海的深渊,乌泱泱地扑倒在城市中心。
水雾的双眸眼角泛着泪花,眼眶不知红了多久。
刚才躺在床上,耳边震耳欲聋的雷声夹杂着风雨吹打铁皮屋顶的嘈杂声,水滴声扰得他不能入睡。
手机也空空的,除了视频软件的提示音,通讯软件全都空白一片,无人回应。
明明刚高考完没多久,却高兴不起来。
梦里梦见了逝去的妹妹,她嘴里说着什么,还没来得及听清就被楼顶的冰雹砸地惊醒。
醒来后,昏昏沉沉的坐在摇摇晃晃的木床边,撑着身子俯身看着虽然干净但是泥泞不平的地面,恍惚间,地面有张笑脸,前几天刚告别的人的笑脸。
摸了摸空空的肚皮,肚子不自觉的咕噜直叫。
他决定把昨天买来的青菜和鸡蛋炒点吃。
择菜洗菜,鸡蛋打散,起锅烧火,下油倒菜。
颠了颠炒锅,简单的下了碘盐,不一会儿青菜已经一道一道摆上餐桌。
晚餐就这样,简单清淡。
“唉……还得多练练怎么炒菜啊,糊了……”
小声吐槽后,长叹一声,看了眼手机里的预算,也只好闷声吃干净。
郭贤李一边吃着碗里的泡面,一边刷着手机里的联系人。
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正想无奈地扣下手机屏幕,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
“贤哥,你下星期有空吗?”打电话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玩的很好的贺志铭。
“怎么了?”听着耳边贺志铭的语气有些兴奋,他心里疑惑。
记得,贺志铭也喜欢高秋颜,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啊……
“下星期我们也差不多考完了,打算周末去一趟广灵大商场旁边那个游乐场。”贺志铭说明了来意。
郭贤李听完,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了,那天我没空。”
“是吗……秋颜还说你能来就好了呢。”那边的贺志铭顿了顿,语气有些失落。
郭贤李听到女孩的名字,错愕的疑问:“秋颜就在你旁边吗?”
“嗯。我们两个在逛超市。”贺志铭说完,把电话递给了现在身旁踮着脚偷听的罗清野,笑意盛浓。
听到二人在逛超市的郭贤李,垂眸看着碗里见底的泡面,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可耳边传来女孩兴奋雀跃的声音,他的心又立马开满了粉色的花朵。
“贤李哥!你下星期周六真的不能来吗?可是那天是你的主场诶……那天你要是不能来,就少了很多乐趣了……”耳边清脆温雅的少女音说到后边有些低落。
“那我抽空去找你们好嘛?”
不知怎的,他想答应下来,他想知道那天是他主场是什么意思。
“嗯!记得一定要来哦!广灵大商场的那个游乐场!”少女兴高采烈地与自己告别,将手机还给了它的主人。
“拜拜……”
告别后,郭贤李看着原本会剩下的青菜,立马端起盘子卖劲地一口气全扒进嘴里。
。。
那天,如期而至。
耳边吵杂的声音灌入脑内,罗清野感受着身边若真若假的人群,似乎一伸手就能穿透他们的身体。
烈日炎炎,她与贺志铭等着众人在约定好的地方集合。
虽然贺志铭说的这个地方久违地被小鹿屏蔽了,但也无差。
罗清野望着远处向自己招手的两位少女和一位久违不见的李俊辰,高兴地正想上去迎接,就被贺志铭一个猛拽,自己的衣领后被人拽住。
“看车啊,刚才要是过去了你就居居了。”贺志铭好气地拎着“高秋颜”的衣领,怒视道。
现在的贺志铭,一手拎着罗清野的衣领,一手提着两大袋纸袋,一副要对罗清野说教一番的样子,嗔怪地看着她对着自己吐舌头。
“哦……”罗清野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正想挣脱,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人的声音。
“久等了。”郭贤李一身休闲的灰色短袖带帽卫衣,和一条修长的棕色九分裤,背上背着个浅蓝色的斜挎包方便带手机。
一头略长的碎发随风轻飘,嘴角的弧度还微微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俊朗。
“贤李哥!”
“贤哥。”
二人异口同声喊着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俊朗少年。
郭贤李看着嘻笑打闹的二人,眼神有些低落。可他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似乎对二人的举动并不关心。
看着少女一身清凉的白色短袖,身下穿着灰白色的五分裤,也背着一个与自己款式相似的浅蓝色斜挎包。刘海的碎发毫无遮掩她精致的眉眼,后脑勺高高的马尾显得她青春靓丽,干涩的嘴唇却有些发白。
罗清野尴尬地松开了贺志铭一直拽着的手,与前来的陈琳闫晓娜二人汇合。
李俊辰:所以我是被遗忘了是吗……
“都到齐了吗?”
郭贤李数了数人头,只有三男三女,还想着还会有人再来。
可围着一圈的五人回答:“都到齐了。”
确定好大家都相安无事,贺志铭提议先去奶茶店喝一杯,缓解一下大家的口干舌燥,毕竟大家出来都已经是正午,所以补充水分才是正解。
郭贤李闻言应声附和。
闻言的陈琳闫晓娜李俊辰三人,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嘴唇发白的”高某人”:有道理。
罗清野:……?
来到大商场的地下奶茶店,众人都在为自己点些好吃的,唯独郭贤李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一直偷偷看着郭贤李举动的罗清野,为他偷偷多点了杯冰淇淋后,咬着自带水杯的吸管暗自偷笑。
可她魔性的笑声却清晰的传进了身旁众人耳中。
五人:……她这是又在偷笑什么?
“诶,秋颜,你之前不是……”问话的是闫晓娜,她可是听说过贺志铭与罗清野前些天在二班跟廖筱君闹矛盾。
说到这话,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竖着耳朵想听八卦的贺志铭。
“啊?”并没有听懂闫晓娜意思的罗清野,撅着嘴吸着水壶里装的温水,抬眸往她看向的地方看去。
由于贺志铭与郭贤李同坐一桌,位置相同,她以为是当郭贤李家属的事。
“就是…你俩不是吵架了吗?怎么又和好了?”陈琳看闫晓娜卡顿了许久仍旧没问出口,小声替她问道,虽然她也很好奇。
“啊?没有啊,我跟贤李哥没吵过架啊?”罗清野不明所以地回答,音量比她们二人拔高不少。
听到这话的三个男生,微微一愣。
背对着女生三人的李俊辰:……他们在讨论什么?不行,我得忍住,不能回头。回头不是真男人!
听到这话的二人慌忙摆手道:“不是啊……我们是说,那个的事。”
罗清野又回想了会,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跟我哥的事?”
“……算了,直问吧。反正人都在这儿,又不是背后说坏话。”陈琳好气地嘟囔,看罗清野仍是一脸懵逼的模样,有些泄气。
“你跟贺志铭不是吵架了吗?怎么又和好了?”闫晓娜与陈琳对视后相视着点了点头,坦率直问。
“哦……”罗清野可算知道了问题的对象,恍然大悟松嘴,点了点头。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三个男生都将目光看向鼓着腮帮喝水的罗清野。
刚才还用奇怪眼神看着贺志铭的二人:看戏。
“他先跟我道歉的,我就原谅了啊。毕竟是廖筱君先挑拨离间,还让杨倩佳对我说奇怪的话。误会解开了,这就和好啦。”罗清野不以为意地坐直了身子解释道。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郭贤李听到这话,猜测着二人的关系。
“所以……你俩开始交往了?”闫晓娜满脸八卦地盯着“高秋颜”,见她深色平淡毫无波澜,也猜到了她的回答。
竖着耳朵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三个男生,都放下了自己手边刚上的饮料。
“没有啊。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我的理想型。心动归心动,理想型归理想型。”明确表明态度的罗清野,却让郭贤李贺志铭二人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态。
“那你的理想型是谁?”越问越八卦的陈琳闫晓娜二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与她们身后的三个男生期待着她的回答。
罗清野接过自己的奶茶,对服务员道了声“谢谢”后,不慌不忙地回答:“不存在于我的世界的人。”
“……切。”闫晓娜听到回答后,一阵咋舌。
陈琳好似get到了罗清野的点,认可地点了点头:“我的理想型也存在不属于我生活的世界的人。”
闻言的李俊辰,捂着发疼的胸口假泯啜泣: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可闫晓娜不想放过这个话题,冲着靠近门口那桌继续提问:“诶,对面桌的,你们理想型是哪个?”
被提问的三人还没回答,周边有些年轻的顾客却七嘴八舌地回答:
“我的理想型是我对象!”——路人男生一号。
“我的理想型是鲁鲁修!”——路人男生二号。
“我的理想型可牛了,但是现实世界还真没有那种身材的人。”——路人女生三号。
“我的对象以前是我的理想型,现在不是了。”
“理想型小李子!”
“那我的就是赫敏!”
“……”
大家热热闹闹地回应着闫晓娜,各自介绍着自己的理想型,也都等着这三个帅气男生的回应。
店员们也偷乐地望了望还没回答的那三位少年,心想帅哥就是不一样,坐在窗边,一下子为店里招揽来了许多年轻顾客。
郭贤李提前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我的理想型啊,很漂亮,但是有点淘,跟大多数女生不一样,很爱笑,很会说话,勇敢,还能临危不乱。”
李俊辰听郭贤李说完,却对自己的理想型直言不讳地描述:“我一眼相中的人呢,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呢,戴着眼镜,一找她谈话全都是‘我的二次元角色’,性格很古怪,跟我的兴趣很相投,但是可惜我喜欢后宫番,她喜欢乙女番。”
被明着指名道姓的陈琳:……
“请报我的身份证,谢谢。”似乎对李俊辰的言论并没有什么感觉。
“我要是知道,肯定一字不差的给你报出来啊。”李俊辰转过身单手靠在椅子背,像个听话的小狗一样冲着陈琳咧嘴一笑。
轮到贺志铭时,他抿了抿唇,蹙着眉头,似乎找不到形容自己理想型的词语。
“我……我没有理想型,我只有初恋。”
众人:……那不就是你的理想型吗?
随后,这个话题被一个小小的冰淇淋终结。
服务员将冰淇淋放在三个男生的餐桌上,正想离开,就被三人拦下。
“这不是我们的。”
三人异口同声道。
“可……单子上写着你们的桌号啊,我也没送错。”店员再三确认了自己的送餐本,确认无误后回答。
“秋颜。”贺志铭想到什么,抬着头往罗清野那桌喊了一句,“是你们的吗?”
“不是。”闫晓娜看着罗清野低着头不说话,替她回答。
“麻烦你退掉吧,我们不吃。”郭贤李将冰淇淋还给店员,正想道声谢谢,被跌跌撞撞走来的罗清野拦下了。
“贤李哥,这是给你的。”
说出这话后,罗清野巴不得转进地缝里去。
“……啊?”三个男生错愕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女,再看向那个奢华的三球冰淇淋甜筒。
这怕不是要让人吃撑了?
“今天……是你生日啊。”罗清野羞红了脸颊,却没有缩着脑袋退缩,她挠了挠后脑勺咯咯直笑后跑回了座位。
正蒙圈的郭贤李才恍然如梦地收下了冰淇淋。
他才记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没想到高秋颜还记着。
其实并不是“高秋颜”还记着,是高秋颜的手机备注都会给别人注明名字,在个别人的备注里还会标明生日日期。
“生日快乐,贤哥。”
两个男生才从少女的表情中回到现实,反应过来后为郭贤李庆祝了生日。
就这样,三个男生共同分了这个六寸蛋糕大小的冰淇淋。
。。
不知何时,女生们从谁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纸质的小盒子,开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她们似乎已经玩了一局。
等六个人重新编排好座位,围坐在小圆桌旁,兴致勃勃地抽着卡牌。
猜丁壳输了的罗清野,被贺志铭抽中问题。
“秋颜,你将来有想去的地方吗?”
听到问题,五个人都看着摸着下巴思索的少女,神情微妙。
罗清野还想着是直说愿望,还是坦白目的,捏着下巴思考了会儿,她郑重回答:“有啊……广州,我想去广州美院逛逛。”
下一局,开局就赢的罗清野,抽中了五号卡牌,问题的对象是面向众人。
“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高考完就去打工,要是能收到警校的录取通知书,就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众人被郭贤李的话逗乐,唯独罗清野听完,神色凝重。
“我想跟着喜欢的人一块,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各个城市。”闫晓娜说完这话,不自觉的羞红了脸。
“我嘛……打算先跟喜欢的人告白,然后带着她看遍所有二次元。”李某人说完,气宇轩昂地拍了拍胸脯。
李俊辰明着暗着都在暗示陈琳,可陈琳并不感冒,只是傲娇的冷哼:“要是我的话,宅在家里养只猫养老一辈子。”
贺志铭弃权回答:“我还没想好。”
再下一局,又是罗清野输了。
“秋颜,你输了。……问题是:在场的人里,有你喜欢的人吗?”提问的是郭贤李。
“陈琳……”
许久不开口的罗清野眼含泪花地看向身旁的陈琳。
众人:……!!
“啊?!你喜欢的是我吗?!”
陈琳受宠若惊地指着自己,满眼不可置信。
“不是的……就是突然理解你的感受了。”罗清野摇头解释。
“……”众人。
虚惊一场啊。
“理解你不能跟喜欢的动漫角色在一起的感受。理解你触碰不到他们的感受。”罗清野哭唧唧地搂着陈琳的脖子,撇着嘴委屈到。
尴尬的众人:……
罗清野见好就收,眼角的泪花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觍着脸继续玩牌。
感觉被耍的众人:……
六个人玩的差不多后,等着太阳不再毒辣了,才从奶茶店出来。
一行人三男三女一前一后地走着,闫晓娜的手机突然响起。
似乎是她男朋友打来的。
闫晓娜一通电话过后,与众人告别:“我男票在商场门口等我,大家过会儿见!”
随后,被爱情抛下的五人,在风中凌乱:……
“走吧,我们先去买票。”贺志铭提议先去游乐场买票,便带着四人往商场后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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