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三明治梦境

漂浮在半空中的肉块，就像在地球上失去了重力，肢解的躯干看不清横切面，也没有骨肉分离该有的血肉模糊的形状。

如此骇人的画面，诡异悚然。

少女被这眼前的一幕吓得张口结舌。

察觉到身后的沙发有人，少女猛地转过身，沙发上躺着的赫然就是高秋颜。

罗清野讶然，脸色煞白。

躺在沙发上一直蹙着眉头的少女，哪怕闭上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着，似乎想要从目光中捕捉到什么。

手里的画纸被捏得皱巴巴的。

“清野？清野？”

高峻寒晃了晃少女的身体，片刻，从回来路上就一直陷入昏迷的少女，似乎被什么吓到，两眼一睁，撑开眼皮后错愕地躺在沙发上蹬着两条腿往后退。

“高峻寒？！”

少女像是见了鬼似的，一直缩着身子躲避高峻寒的触碰。

罗清野打量着身体安然无恙的青年，回想刚才在厨房看见的那一幕，精神恍惚。

“秋颜？”

见少女用惊愕的目光打量自己，高峻寒欲言又止，他知道少女对自己有怨气，但这眼神着实宛如尖刺。

罗清野察觉自己反应太大，她心虚嗔视：“……别跟我靠太近。”

“好……吃饭了。”

高峻寒收回了原本想抚摸她的手，冷下脸转身离开。他虽气恼但隐忍地回到餐桌，不想多理会少女。

罗清野看着他背影萧瑟地离开，低头瞥了眼手心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画纸，小心翼翼地平摊开，看着画纸上栩栩如生的蝴蝶，神情恍惚。

刚才那个……是梦？

听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闹空城计，罗清野平铺好画纸，用遥控器压住，情绪低沉地进了厨房洗手，看着餐桌上高峻寒煮好的饭菜，尴尬又错愕，见他并不在意自己，这才坐下好好吃饭。

晚餐过后，罗清野包揽了厨房所有的卫生。

刷着锅的罗清野心里郁闷：最近为什么总是做奇怪的梦……还那么真实？晚上必须把日记本藏起来。

到了晚上九点半，洗好澡的罗清野翻箱倒柜都没能找到自己的日记本，原本放在衣柜深处，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

“不会吧？！那个是梦还是现实？我的本子呢？”

她正搔头抓耳地站在原地发愁，这时门外传来高峻寒的声音：“过两天要跟高季航去水上乐园，准备好泳衣，要是没有那到时候再买。”

她敷衍地应了声，又蹲下身子翻找东西。

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铺了地毯的地上，结果在床底下找到了那本上了锁的日记本。

“还好还好。”她拍了拍胸脯感叹。

罗清野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出门集合之前，因为要洗被子，害怕高峻寒帮忙收被子的时候发现，随手丢进床底下了。

罗清野用扫帚扫出来，拍了拍本子上的灰尘，颠了颠手重量，来回查看本子上的纹理，确认了日记本没有被暴力解开的样子，随即，又一次把日记本丢进了床底。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一晚，罗清野揉着今天爬了一下午山而酸痛的双腿，但因为傍晚坐车回来时在车上和沙发上睡过，甚至还做了奇怪的梦，只敢浅浅入睡。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她总觉得耳边有什么人在细细碎碎地说些什么。

第二天醒来，已经早晨八点。

一夜难眠的罗清野，打开反锁的房间门，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一阵冷汗。

回到房间洗漱梳头完毕，换好衣服，她持恐不安地下了楼，看着忙着用电脑完成论文的高峻寒，从脑袋里挤出一丁点回忆，回想昨天梦里高峻寒所说的稀碎的信息，欲言又止。

高峻寒一个能为了好玩而花钱雇人演高秋颜朋友的人，罗清野怎么可能敢再去相信？

更何况，高峻寒是这群人当中最会用话术伪装自己的，他从罗清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在欺骗和试探“高秋颜”，他的一句话里到底掺了多少假，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站在高峻寒身后的罗清野，盯着他敲字的手发愣。

“你要站在我背后看多久？”

高峻寒并没有不悦，只是冷声质问。

罗清野从他坐的沙发后背走到青年对面，不紧不慢：“早餐吃什么？我去煮。”

“随你。”

一如既往地随便。

向来习惯了自家小弟对吃食上随便性子的罗清野，幽怨地嘀咕几句，动身往厨房走去。

“别煮泡面，不然不吃。”一直盯着电脑的高峻寒得寸进尺。

“好好好，随便，不泡泡面～”

听着少女不满的抱怨，高峻寒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等他完成好要上交的论文，看着餐桌上唯一的一桶泡面，以及少女已经吃好喝好在洗碗筷了，他愣在原地一时语塞。

刷好碗筷的罗清野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哟，老兄，抱歉哈，只有泡面，要是想吃好的，自己下馆子去。”

饿着肚子的高峻寒只好接受现实，坐在餐桌前，翻开泡面盖子，看着眼前虽然说是泡面的桶面，但里边既有煮好的鸡蛋，也有涮了热水的生菜。

他看着少女洗菜的背影愣了会神，会心一笑，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但眼前看起来如此美味的面条，味道却形容不了的奇怪，是盐放少了些，还是调味料没配好？

高峻寒皱着眉头抬头问：“你在面里面放了什么啊？”

罗清野嗤笑解释：“过期的调料包。”

“……”果然没安好心。

等高峻寒味如嚼蜡地吃完泡面，罗清野也已经备好了菜，她卸下围裙，看着高峻寒把汤底都喝的个干净，错愕地接过他送过来的空桶，呆滞得瞪大了双眼。

罗清野：知道过期了还吃完？？！

原本以为自己捉弄了高峻寒一番的罗清野，被他狠狠地训斥：“鸡蛋是新鲜的，你不能拿食物来对我出气。如果那件事真对你来说实在气不过，你打我，狠狠地打。但你不应该浪费粮食。”

“嗯……”罗清野也知道自己的错误，懊恼地低下头。

训斥完的高峻寒收好笔记本电脑，愤懑地回了楼上的房间。

罗清野看着他生着气坐电梯离开，垂头丧气地转身，正想着回到厨房里拿点吃的，可眼前一晃，自己已经身处在三楼的房间里。

就在她愣神之际，不由自主地打开房门，双脚自顾自地朝着昏暗的四楼走去。

晕头转向的少女望着漆黑地不见光明的四楼，惊恐无措地往身后逃跑，却如何也跑不到三楼的楼梯转角处。

越是挣扎，越无法摆脱。

她只好先冷静下来，双脚站定，一点一点地挪到三楼的楼梯口，可还没等她扶着扶手下去，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顺势滚落在了二楼的平台上。

可罗清野的灵魂就好像与高秋颜的身体彻底剥离，站在三楼的她看着高秋颜的额头鲜血直流，被染湿的衣服彻底红了一片。

罗清野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少女，虽然感受不到心脏的刺痛，但她还是心里一颤。难以形容的窒息感，像一把绳索紧紧地勒住了喉咙。

在房间里的高峻寒听到外边一声巨响，急忙从屋里出来，他惊讶地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女大叫：“秋颜？！！”

站在他旁边的罗清野有些错愕。

有一刹那，她感觉到高峻寒似乎与灵体的自己对上眼。

眼睁睁地看着高峻寒跑下楼，紧紧搂着磕破脑袋的少女悲痛欲绝，无尽的黑夜又一次笼罩了罗清野。

在慢慢黑夜中，她看不到出口，也触碰不到属于自己的光。

青年和少女明明就近在眼前，双手却直直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罗清野！”

痛哭流涕的青年愤怒地对着空气咆哮。

而就站在他旁边的罗清野，伸的出手又收了回来。

“不要再挣扎了……你摸不到他的。因为你作为高秋颜已经死了。”

身后突然出现的白兔动了动嘴边的胡须。

罗清野哑然失笑：“这绝对是做梦，对吧？”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白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绝对是在做梦。绝对是……我已经受够了你们安排的每一出戏。”罗清野的语气极度低沉，“从一开始我就在做梦的，对吧？白兔，你要让我知道这些有什么作用？你大可去找别人。

我已经被你们折磨得彻底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也许，你从一开始就不会说话，说话的是我的大脑……不对，让我觉得你会说话的，是高秋颜的大脑……”

“你很聪明，但是又不够聪明。”疑似白兔说着，随后又跳着跑开了，“祝你好运，你很快就能回到你的世界里去……”

罗清野的眼前一白，突然无数道不知从哪打来的光束照亮得睁不开双眼。

只觉得身体疲惫，似乎坐在车里震得一路颠簸。

她努力撑开迷迷糊糊的双眼，缓缓从高峻寒的肩膀上坐起身，一边落枕的肩膀酸痛不已。

“高峻寒……？”

罗清野瞥了眼公交车上的乘客们，轻轻扭头看着坐在他们身后的贺志铭，一直撇过脸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嗯？”

身旁的青年轻声回应。

“你是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听着青年反问，罗清野抬头看去，只见他右边的半张脸还没消肿。

罗清野毫不犹豫地抬起双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脸，感受着指腹间青年温暖的触感。

“嘶——！”高峻寒被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正想拿下少女力道出奇的大的双手，脸色不悦地质问：“你干嘛？”

罗清野见状松开手，又捏了捏原主的脸：嗯，很疼。没做梦。

“做噩梦梦见你追杀我。”罗清野极其敷衍地淡淡掩饰。

随后，坐正了身子，看着一同坐在公交车上的几个朋友都安然无恙地坐在附近吃瓜看戏，她扭过头招呼了下过道旁的杨柳新：“柳新，我们坐了多久的车？”

“嗯……一个小时多吧，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就能到我家了。”杨柳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回答。

罗清野感慨：现在已经从山上下来有那么长的时间了啊……

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18：12”。

已经傍晚六点多了。

从山上下来时是五点左右，她记得，他们在山上逛了一会儿养殖蝴蝶的大棚房就下了山。

所以刚才回到家中的那些场景也只是一场梦……

罗清野心有余悸地瞥了眼身旁的青年，他正幽怨地盯着自己，脸上那个被自己打肿的红印还未消退下去。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等到了家附近再请你吃顿饭作为补偿，OK？”

高峻寒并不买账，他垮下脸望着窗外的晚霞，不做回答。

罗清野气馁地撇下嘴：唉……自己犯的错，自己来哄……

“贺志铭？”

坐在他们身后的贺志铭恹恹回应了一下。

“他不去我请你们去。”随即，她又看向身旁同座的陈琳与杨柳新，“你们要一起去吗？我们几个去下馆子。”

晕车的陈琳立马摇头拒绝：“不要不要，我等会还要回家跟我妈汇报今天的行程，今天下午画完画爬完山就够累人了。这已经是我作为艺术生以来两个多月的运动量了……”

说完话，随即，慌忙翻开塑料袋又开始一阵吐。

杨柳新嫌弃地瞄了眼吐弯了腰的陈琳，她也拒绝道：“我也不了。我腿疼。”

“那好吧……到家记得跟我报平安。”少女丧气道。

等公交车停在下一站，杨柳新扶着陈琳与罗清野等人告别。

“峻寒哥哥，我们以后有空再聊～”杨柳新对着窗前的青年挥手告别。

寂寞的罗清野坐在车里，整理好背包，愁眉苦脸地坐等下一站。

等同路的三人都背着背包下了车，贺志铭才壮着胆子质问少女今天下午的事。

“秋颜……你最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罗清野不知如何回答。

她转移话题道：“先去个吃饭，正事有空再聊。”

“行。寒哥，你呢？”

“一起。”

高峻寒清俊的脸冷若冰霜。

“那你们要吃什么？”罗清野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各种各样的饭店和小吃，顿时没了主意。

贺志铭：“海底捞。”

高峻寒：“粤菜馆。”

罗清野：“那我……火锅？”

最后，三人用猜拳决定，去哪解决今晚的晚餐。

“我赢了。”出石子的高峻寒获胜。

“粤菜也挺好的。”贺志铭干笑几声，虽然这种地方菜他没吃习惯，但味道也还算不错，只是……有的菜味道怪了点。

可高峻寒突然改变主意，他拉着少女就往前边一家火锅店走去：“走吧，去吃火锅。”

被落下的贺志铭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三人就这样两前一后地结伴进了火锅店。

这次的晚餐，罗清野吃得心不在焉。

奇怪……在车上睡了也就几十分钟，怎么在梦里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梦的真实感不亚于现在……？难不成真像梦里的高峻寒所说，他们是真正的人？可这时间差也太大了吧？算了算了，先吃肉……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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