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准放手

一席厚重的黑色窗帘遮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他小心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睁大眼睛看着吴棋，心里估摸着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正发呆着却忽然被眼前人的脸庞吸引了，眉眼立体通透，尽管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却还是给人一种透着仙气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面前的男孩忽然睁开眼，皱眉问他，吓得麦平澈忙收回了手。

“没干什么，对不起。”

“算了，醒了就起来。”吴棋拉开窗帘，这时麦平澈才看清他的脸。

原来这个房间并不是古色古香的啊，是现代和古代的结合，就是没结合好的样子。

昨天他没有发现吴棋比他高了这么多，今天和他站在一起才发觉只能仰头看他。

他在心里感叹道，又问他，“那我可以喝昨天的酸奶吗？里头儿还有火龙果的果粒！”

“当然。”吴棋拿来一套衣服拆了，要给麦平澈换上。

但麦平澈却扭捏了，“我是男子汉我可以自己换。”吴棋转身去书房拿东西，心里却在嘀咕，昨天在书房偷摸看了会儿手机，网上就是这么说的啊，怎么实验起来就不一样了。

果然现实和幻想是不一样的。

真是奇怪。

再出来看到麦平澈换上自己以前的衣服还有阵恍惚，他牵着麦平澈步过小桥，走过花园，又踏上另一座桥时，麦平澈才想起问吴棋要去哪儿。

“嗯……哥哥，我们去哪儿？”每个人步入新环境时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而麦平澈只能抓紧吴棋的手。

吴棋反握了握麦平澈的手，“去妈妈……你表嫂那儿。”

“好嘞！”也许每个人在步入新环境时总是会倾向信任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像刚出生的雏鸟一样。

“妈，人带来了。”吴棋说话总是不平不淡，让人很舒服。麦平澈抬头看他，却被牵着他的手往前带了带，但这小家伙可能是害怕陌生人就往他身后躲了躲。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起，红唇女人揶揄道，“这还没真如入家门呢，就开始乱信任人了。”

“行了，人我看过了，明天你就带着他一起去学校，”女人翻了几页账本，歪嘴笑道，“不过就怕他信错了人。”

“嗯。”对于亲妈每天的阴阳怪气他早已习以为常，这些年所受的总有一天是要还的，他牵着麦平澈边走边想着，但一直也没松开的手被挣脱了。

“哥哥，太热了，你的手都出汗了。”麦平澈仰头看吴棋，发现他的神色有点不对，就低下头没在说话。

吴棋自顾自的走过桥，转头望向还在桥上的麦平澈，招了招手，“过来。”

麦平澈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吴棋蹲下来，抚摸着麦平澈有些扎手的寸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松开我的手。”

麦平澈点了点头，摸了摸有些疼的头。

吴棋站起身来，握住麦平澈的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拿本书去院子里吧？那儿有个秋千。”吴棋让麦平澈去冰箱自己挑酸奶，自己则去书房挑了几本书。

吴家的房子是园林式的，内有五个厢房，搭配现代化的一厨五卫，外带一园一池一桥，算的上是大户人家。虽然明面上经营着玉石生意，但私底下街坊邻居都传他们和社会上的有交道，但具体的谁也不清楚。

吴棋和麦平澈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相视无言，空气里除了花的香味还有芒果的清香。这次麦平澈又说这个好吃。

如玉的声音响起，“平时看过书没有？”

麦平澈盯着那双玻璃般的眼眸，摇了摇头。吴棋闲来无事，便挑了一本泛黄的书，招呼麦平澈在花园的秋千上坐着，自己则站在身后一字一句的读着。

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吴棋会事先和麦平澈说明，然后一边用笔圈住，等读完统一用字典查看。

“这本书名叫《红楼梦》，是清代曹雪芹所著，你说说你想怎么看？”吴棋饶有兴味地问道。

“嗯……我小时候妈妈给我读《格林童话》，那个时候妈妈先给我读的结局，要不然先看结局吧？”吴棋似乎没有想到读书还可以这么读，一般我们都要从文章开头读到结尾才能知道事情脉络。先知道结果再看开头确实是个很奇怪的看法。

但没有办法，吴棋翻到最后一章，考虑到文言文对小孩儿的困难程度，他用白话文讲述给麦平澈。

“哇，哥哥你好厉害，我听老师说过《红楼梦》是那种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如果我自己看的话肯定看不懂。”麦平澈伸手去拿吴棋手里头儿的书，却被吴棋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其实我只读过这本文言文，因为以前一直是我爷爷讲给我听的，现在他不在了，我有时候想起来就会自己拿出来看一看。”吴棋提到爷爷，眼里闪着碎光，思绪似乎又飘到那天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的下午。

好像整个世界都昏暗了，变成终日见不得光的地下室。

那天下午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没事儿，哥哥，等我们死后就可以见到爷爷了，只不过要很久很久啦！”麦平澈的笑容在太阳下是那么的耀眼。

“嗯。”吴棋又开始读了起来。

读书的时候人是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速的，时间的快慢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关系，我们只是享受这个过程，做到这个，也不算是浪费时间了。

一直到天窗开始响起嗒嘀嗒响起雨亲密接触玻璃的声音，他们才在满园的清香中回过神来，不知道已经读了多久，吴棋觉得口干舌燥，他停下来去屋里拿了两瓶冰镇的柠檬水，一瓶递给麦平澈，一瓶给自己。

“哥哥，你可以去当说书人了，讲的这么好。”麦平澈这个人很好哄，你只要给他一点温暖一点吃的，他就会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趴在你的脚边。

吴棋没有吭声，只是嘴角沾染了一片薄荷叶，惹得麦平澈哈哈大笑。

“对了，哥哥，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啊？”小小的麦平澈并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贾宝玉和林黛玉没有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家庭和血缘关系。”吴棋努力搜索以前学过的知识。

“哦，这样吗？”麦平澈有所想，却也没有说出来，“哥哥，能不能和我一起玩儿啊？我不想看书了。”

吴棋放下书，给麦平澈一盒果冻，牵着麦平澈的手往门口走，“嗯……那就出去转转吧。”

北方夏天炎热多雨， 幸好吴棋出门的时候顺走了一把雨伞，不然这会儿他俩都要成落汤鸡。

麦平澈躲在伞下，正用小嘴舔着一颗冰糖葫芦，口袋里的半盒果冻还没有吃完，他就又想吃别的了。

吴棋说过他这样“吃着盘里的看着锅里”的行为不好，但麦平澈保证他以后不会这样了，才打消了吴棋的顾虑。

看着麦平澈吃冰糖葫芦，吴棋问他为什么要先把糖吃掉再吃山楂不会酸吗？但麦平澈却说，正是尝到了甜头才促使他继续吃下去。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天公不作美，街上商铺很多，但大多都是摆摊，因为下雨，不少没带伞的摊子都打道回府了，这样一来，人少了些乐子也少了些。

两人一回家，家中的保姆便递上毛巾，让两位孩子去浴室洗洗，免得感冒。

麦平澈梦寐以求的柠檬味的沐浴露在混合着水覆上他洁白的皮肤时，他还是哭了出来，吴棋没料到他怕水，毕竟他换衣服的时候还是挺有骨气的。

“男子汉，别动，哭也得把澡洗完。”吴棋噙着笑帮他把澡洗完了。

一开始，麦平澈哭的挺厉害，连保姆都过来敲了敲门问怎么了，看到麦平澈洗完之后全身粉嫩嫩的，他哑然失笑，但十岁的孩子也没多想，帮他擦干穿上衣服让他进屋等自己。

等洗完澡，再回屋看时，麦平澈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记得老爷老奶奶说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血气方刚，朝气蓬勃，饿的快，吃的多，力气像是永远也用不完，但是他感觉在麦平澈身上一定要再加一条——睡的也多。

轻笑了几声，替他掖好被子，自个儿去书房看会儿书研究上次和爷爷下的残局，虽然爷爷走了，但是他生前教过吴棋下过围棋，他和爷爷对战的每个棋局他都记得。

只是那天的自己刚好要上学，便没有办法把前一天的残局下完，只可惜那是最后一盘了。

一不留神，又是乌黑的夜了，吴棋怕麦平澈饿，偷偷去厨房端了几份点心来，自己把昨天的蛋糕吃完，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上床。

平躺在床上，他忽然觉得其实麦平澈在自己家并不自在，吴棋能感觉到，就哪怕是自己他也没有放开。但是没有办法，既然客人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他，这是妈妈教他的。

如果自己也像，麦平澈一样有个不错的童年就好了，所幸自己的童年还没有结束，意识渐渐远去，直至白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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