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棋没生气,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好像你没有搞清楚谁是这个家的主人。”他凛冽的双眸直愣愣的盯着麦平澈,眼里透出一股寒气。
好似只有那么一瞬间,吴棋收了眼里的冷冽。
麦平澈只好说:“对不起。”
吴棋摇了摇头,“言归正传,请你做好准备,去见见吴四。”
麦平澈疑惑的看了看他,似乎想问他为什么不叫爸爸或者你表叔。
吴四看上去好像睡着了,双眼微闭,神态自然,但裸露的肌肤呈青白色,还是暴露了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麦平澈站在床前,吴棋暂且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谢你。”麦平澈晦涩不明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他曾希望面前躺着的人死掉,也曾希望他能够活着的时候生不如死。
现在看来,他实现了第一个愿望。
麦平澈没有停留太久,他明白自己对面前的男人没有太多的感情,可他也明白如果退出来的太早,脸上还没有泪水必定会让屋外的亲戚觉得他是个白眼狼。
不好意思,我就是白眼狼,麦平澈心想。他还是现在里面酝酿了一下情绪,快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完了,眼泪才出来。
吴棋就在门口等他,明亮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麦平澈觉得好像只有此刻吴棋最接近他梦里的男孩儿。
“擦擦吧。”吴棋递给他一张纸巾,伸手抱住了他。
拍了拍麦平澈的后背,吴棋余光瞟见该走的亲戚走了才松开他。
其实在吴棋刚开始抱上来的时候麦平澈就想推开他了,只不过自己也看到了那群亲戚,为了把戏做足,他强忍着没有推开他。
吴棋揉了揉眼,他刚才被麦平澈的碎发撩了眼。
“走了,姐姐在那儿等你许久了。”吴棋朝量凉亭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麦平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姐穿着一身黑裙站在树影下朝他挥手。
静谧又美好。
麦平澈点了点头,大步朝凉亭走去。
“苏姐,蘸辣椒了吗?”麦平澈喜烤鸭,而且必须要蘸辣椒面,那样才香。
表姐闻言笑了笑,踮起脚才点到麦平澈的额头,“当然啦,哎呀,长这么高,都不太好够着了。”
麦平澈也笑了,心道,如果我没弯下来你估计还够不到。
表姐似乎不太喜欢吴棋,但还是招呼吴棋来吃点心,“喏,云片糕,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吴棋:“谢谢,但这不劳您费心了。”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忽略表姐递来的糕点,径直走到花园去。
麦平澈愣了一眼吴棋的背影,“苏姐,他不吃我吃。”说着接过表姐手里的糕点。
不知好歹,麦平澈恶狠狠的说道。
在最后一片糕点进到麦平澈的肚子里时,吴棋才回来,“墓地我已经选好了,明天你们和我一起去。”
经过吴棋身旁的一位先生,大家才了解到,原来早在八年前苏嬴就在异国他乡去世了,留下吴棋在朋友身边长大。
“机票给各位订好了,我想的是将父亲和母亲葬在一起。”
吴棋平静的说道,让人一点也捉摸不透他的性格。
“但他们都是中国人啊,怎么要葬在英国?”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吴棋又是这句话,麦平澈气不打一处来,“吴棋,我知道你是表叔唯一的儿子,但是你也要替他们想想。”
吴棋闻言歪了歪头,“我是替他们想想啊,我以后都会在英国生活,所以把他们葬在英国不是更好吗?”
“最起码我还能没事儿的时候去看看他们,但你们呢?”
表姐正要开口,却被麦平澈拉了回去。
“行,你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麦平澈拉着表姐走了。
麦平澈真想不明白,明明去外国手续更麻烦,但吴棋偏偏就是要这么做。
他们生前也没见吴棋多孝顺,死后冠冕堂皇的话一堆一堆的,现在吴棋在麦平澈心里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而且这次回来的吴棋似乎性格不像从前那样安静了,而是像一个榴莲,浑身都是刺,嘴也很臭。
麦平澈和表姐在离家不远的平野上闲逛,表姐和他说了很多关于吴棋以前的事儿,只不过麦平澈记不清了。
“也对,你们当时只相处了两三天,你记忆不深也正常。”表姐帮麦平澈理了理衣领,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我比你来的早,大概是十一年前,我刚被送到表叔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吴棋,小小的蛮可爱。”表姐痴笑道。
麦平澈望着表姐白皙的脸庞,忽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的闸门。
北方的夏天,蝉鸣喧嚣,绿树可人。
他忆起了那年集市上男孩儿牵着他去逛,记起了他们躲在屋檐下吃着糖葫芦,鲜艳可口的红色在雨季中显得越发可爱,俊俏的男孩儿笑着擦了擦嘴角,正吃着的间隙,一只手抹去了他嘴上的残渣。
表姐的尖叫点醒了他,他垂眼发现自己的鼻子上有一个绿色的毛毛虫,伸手取了下来递给表姐。
“啊啊啊啊……拿远点儿!”
麦平澈轻笑一声,“苏姐这个太小啦,我们学校树上的才大。”麦平澈思考如果烧烤应该不错。
表姐天生怕虫,以前曾和他说过,自己刚出生那会儿有飞虫停留在他的额头上她都叫了好久。
瞥见麦平澈丢了她才转身。
“关于吴棋的决定你怎么看?”表姐整了整黑裙,出神地望着麦平澈背后的一望无际的田野。
“不怎么看,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改变,那还看什么呢,let it go.”麦平澈没心没肺的笑了,搂住表姐的肩膀,手指前方的田野。
去闻麦香吧,它会毫无保留地接受你,爱你,直至你将它收割,永远属于你。
“吴棋不是以前的吴棋了,我们没有办法让他为了我们这些‘寄生者’而改变。”所以要走了吗?
表姐忽然拍了拍麦平澈的肩膀,“平澈,我大概不久要嫁人了。”
远处传来渺茫的歌声,像刀一般割开天际的云朵。
“什么……时……时候?”麦平澈尽量平静道,很早之前他就得知吴四做主将表姐与隔壁镇的一家书香门第订了婚。
但他没想到这么快,或许是他觉得时间太快了。
“再过半年,十二月二十六号,我和他初次见面的日子。”麦平澈知道表姐只和那人见了几面。
“姐……如果你不想,我们可以取消的,现在都21世纪……”麦平澈紧紧握着表姐肩膀对她说。
表姐抬头,亮晶晶的眼眶里盛满了碧色,“平澈,”她忽然截住了话头,“我不能违背。”违背生前吴表叔的意愿。
麦平澈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能违背,为什么,他都死了还要束缚你一辈子吗?!”
“哐”沉重的东西落地,麦平澈闷哼了一声,他倒坐在地上,仰头望向阴影里的表姐。
阴影忽然说了话,“平澈,今天就当你没说过这话,你也说过,别人决定好的事儿在没有三思的情况下不要去评论,”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她伸出手拉麦平澈,麦平澈撑了起来,拍了拍手,一声没吭的走了。
只余下河岸边窸窸窣窣的树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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