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浣八岁那年,于她而言,发生过两件最重大的事情。
第一件,是她生辰那日,南祤送了她一个亲手做的木雕。木雕所刻的小姑娘,就是她自己。她欣喜的不得了,把这个木雕同自己满月时南祤送来的木雕摆在一起。那日贺兰和奉还骑着自己的那匹小马,载着南浣在笠都转了很久,而且把自己从小戴着的玉牌送给了南浣。
第二件,便是那年夏季,皇帝允准品级高的王公大臣携家眷一同伴驾出巡。然而在巡游的途中皇帝遇刺,刺客武功极为高强,身手敏捷,单枪匹马杀了不少护卫,在混乱中,离皇帝最近的贺兰诚替皇帝挡下一刀,差点命丧于此。护卫军耗了许久才终于擒住了刺客。巡游未能继续,皇帝即刻下令返回笠都。
回笠都后,皇帝亲自审问刺客,令正史大人协助查案。刺客口风紧的很,千防万防,最后也没防住其自尽。刺客尸体上只找到了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其手臂上的环状刺青,另一个便是搜身搜出的一封战书。
战书是越司国王室写的,说是不论刺客是否成功刺杀珵朝皇帝,越司都会出兵珵朝。
皇帝盛怒。“真是狼子野心!这些年我珵朝一直希望与越司和睦相处,处处避让,越司只是不敬,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举,我朝平日里退让并不是兵不强马不壮,只为边地安定才一忍再忍,如今却派刺客,下战书,对我珵朝不敬。越司不义在先,刺客一事还使贺兰将军险些丧命,我朝再无退让可言!战争不可伤及我朝普通的百姓,整顿军队即日出发,一定尽力把战场控制在他越司境内!”
大将军老当益壮,虽然已经七十岁,依然请命出征。
由于贺兰诚在府中养伤,无法出征,此战的副将一职自然是交给了南沉昭。
近十年来,珵朝日渐兴盛,国泰民安,几乎没有什么战事。这是南浣出生后,南沉昭第一次上战场。
南沉昭临行那日,南浣早早地起身,拖着南祤去爹娘房中。南浣默默地看着柳沅璟帮着南沉昭穿上盔甲,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是泪。
“哥”,她拉拉南祤的衣袖,“教书先生那日说,爹这次打这场仗,最短也得一年半才能打完。要这么久,我也舍不得爹......”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涌。
南祤生怕被爹娘看到,领着南浣离开房中,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苍澜也坐了过来,递给了南浣一个帕子,擦眼泪。
南祤摸了摸南浣的脑袋,说:“浣儿,我们的爹是珵朝的骁骑将军,征战疆场为国尽忠,是爹的职责所在。打这场仗,是为了我大珵皇家的体面,是为了护我朝黎民百姓,为了这些,爹更会尽力打赢这场仗。”
南祤给她擦着眼泪,继续道:“我们南家是皇家的臣子,更是珵朝百姓的臣子。纵使我们有再多的不舍,也应该把国家安危放在第一位。”
“那爹打赢了仗,回到笠都,那就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了,对不对?”南浣眼泪虽是止住了,但是依然抽着鼻子。
苍澜听了,在一旁补了一句:
“小姐,一位值得称赞的将军,他打仗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做别人口中的英雄,而只是为了保家卫国。我和少爷若此时年满十七,那绝对会选择跟着大人一起上战场的。”
南浣点了点头。自从开始读书之后,她经常会听爹娘和教书先生说起身为臣子的责任。但直到这一天,爹真的要出征了,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份责任的重量。
她本来就无比佩服自己能文能武的爹。这回,这份敬佩又加深了。
府门外,贺兰和奉从一架马车上走下来。他是代表贺兰家,来给南沉昭送行的。
临行前,南沉昭把府里所有下人都聚集起来。
“我此次出征所需时日甚多,府里交给夫人和少爷做主,管家和阿澜一定帮衬好。不管我在不在,南府的每个人都不能渎职。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报给少爷和夫人,他们定会尽力帮你们。”
南沉昭走到南浣和南祤面前,抱了抱他们。
盔甲冰凉的触感传来,南祤和南浣的不舍也被无限放大。
“阿祤,我答应你妹妹在她八岁的时候让她学骑射的。两个月后浣儿过了生辰,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和阿澜办了。”
苍澜点了点头。他眼睛鼻头都酸酸的,心里不停地念叨自己:“争气点争气点,少爷也没哭,你哭什么!”
“万事小心。”柳沅璟最后整理了一下南沉昭的盔甲,“快走吧,圣上也要去给你们送行呢。”
南沉昭轻轻抚摸骏马的鬃毛,然后跃上了马背。
“伯父万事小心!祝您旗开得胜,到时凯旋归来,和奉还会来迎您的!”贺兰和奉也是不舍,深深弯腰,行了一个礼。
南沉昭点了点头。
“驾!”
南浣愣愣地看着爹的背影。
爹什么时候回来呢?爹不在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些什么?不安和不舍充斥着她的大脑,连贺兰和奉拉了拉她的手也没有察觉。
“阿浣,你还好吧?”
南浣抬起头,就那么盯着贺兰和奉的脸,呆呆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南祤终也没忍住落泪,不想让别人看到,拉着苍澜走了。
自古战场刀剑无眼。虽说生死胜败,皆是常事,可当生死胜败牵扯到自己的家人和国家时,谁又能平静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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