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初雪没有在次日留下任何的踪迹,地面湿漉,云层叆叇,强势的将所有的阳光遮挡在外。
十二月初的早冬在寒潮的蓄势进攻下早早脱离暖意,呼出的白气融在零下的空气里,好半晌才失去了踪影。
江中商城对面的那家咖啡店九点钟准时挂上了营业的牌子,服务生换好衣服整理着柜台,她正清理好咖啡机,身后的大门被推开,门口的响铃清脆的充斥了整个空间。
服务生换上标准的职业微笑,转身看向今天店里的第一位客人:“您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人,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穿着并不厚实,黑色长款的羊毛大衣版型简单但是极具设计感,她走到柜台前,在暖气口取下了遮挡了半张脸的围巾。
疲乏的状态连化妆品都遮掩不住,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有些红肿,显然昨晚哭过,她抬起眼并不介意她的注视,低声道:
吴栖:“请问你们店长在吗?”
服务生回过神,如实道:“我们店长十点钟会来,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吴栖:“那我等等她。”
吴栖慢慢瞥向面前的菜单,随意点了杯咖啡便转身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她托着下巴望着窗户外串流的车辆,昨晚袭上来的倦意让她大脑昏沉,她抵着额头,闭眼小憩。
说是小憩其实根本没有睡着,她能清晰的听到外界的声音,服务生小心翼翼端上咖啡时托盘和桌面碰撞的声音,门口响铃清脆的晃动,逐渐热闹起来的环境,以及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童恩:“你找我?”
吴栖放下手,睁开眼看向端坐在面前的女人。
深棕色的偏分长发披在脑后,耳垂上圆形玫瑰金耳环衬得那张经妆容修饰过的鹅蛋脸更为精致,那件红色的皮夹克穿在她的身上并不艳俗。
总而言之,跟她第一次在理疗院见到的童恩千差万别。
吴栖慢慢坐直了身体,面前一口未动的咖啡,已经凉透了,她握上杯壁,任由冰凉的陶瓷杯攫取了她手心的温度。
吴栖:“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她哑声开口,短短几个字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童恩慢慢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移到窗外,天空坠下雨珠,又开始下雨了,她黯下眸,平静道:
童恩:“跟吴世勋有关,是吗。”
吴栖并不否认。
她忽的嗤笑了一笑,搭起二郎腿,手心托着下巴眯了眯眼,
童恩:“遇见他的时候我才22岁,刚大学毕业进了理疗院,他是我的第一个病人,他长得很好看,又格外的坚韧有毅力,即使才15岁,我依旧不自觉的对他抱有好感。”
童恩重新看向她,茶色的眸子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
童恩:“你弟弟的确很擅长伪装,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利用我来逃出理疗院,他会贴心的安慰我,不经意拉我的手,甚至会故意乔装可怜引诱我去吻他‘侵犯’他,正如你相信的,我中了他的套,坐了一年的牢。”
吴栖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她茫然攀住桌角,指尖泛白。
童恩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已经不似上次那样愤怒,似乎早已经释怀了,她淡淡道:
童恩:“这是我所能告诉你的所有真相,是继续相信你的弟弟还是分一羹信任给我,在于你。”
话毕,她放下腿,撑着桌沿站起了身,
童恩:“我还有账单要比对,不奉陪了。”
童恩转身离开,高跟鞋刚跨出一步,身后陡然传来女人低沉的嗓音:
吴栖:“对不起。”
她顿住,却没有回头。
吴栖无法描述当下的心情,她觉得抱歉,却空有一句对不起,她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愧疚的望向她的背影:
吴栖:“童小姐,实在对不起,只是现在我没有办法让他来跟你道歉,如果有机会,我会——”
童恩:“如果有机会,我也不想见到他。”
童恩冷淡的打断了她的话,她转过身垂眸看向她,敛下的眸子藏匿了刀子,将现在的童恩与过于的童恩一刀两断。
童恩:“如你所见,现在的我过的很好,见到他只会让我想到当初被他当成傻子的自己。”
童恩:“迟来的对不起一点作用都没有,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过得好,我不会去羡慕,他过得不好,我也不会落井下石,因为我释怀了,也是我对当初的自己最为体面的告别。”
她平静的过分,像是置身事外的第三者对几年前的自己做一个总结,如今的她算不上富贾,但是小有成就,正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过着并不被过去牵绊的生活。
一句对不起,根本弥补不了她所受的那些屈辱。
她说完后沉默了一刻,想到什么,她缓下语气看向吴栖:
童恩:“吴小姐,如果有机会,麻烦你帮我跟边先生说一句谢谢。”
吴栖不理解的看向她,确定道:
吴栖:“边先生?你是说…边伯贤吗?”
童恩:“你的身边大概只有这么一位边先生会如此周全的替你考虑吧。”
她耸了耸肩不轻不重的笑出了声,她在她错愕的注视下指了指这家店,说道:
童恩:“我出狱之后因为案底,没有一家医院敢要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接到了边伯贤的电话,他的来意很简单,给我盘下了这家店面给我几十万现金,代价是我不能主动找上你。”
吴栖震愕的瞪大了眼,仿佛被封住了嘴,竟发不出半个字音。
童恩环视了一眼窗外客流量向来不错的繁华街道,这段时间她也正在考虑出分店,她知道,没有一开始的积淀,她根本做不到这种成绩。
童恩:“边伯贤对我来说不算好人,可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需要的东西,所以我始终对他抱有一丝感激。”
边伯贤的确算不了什么好人,过去,他只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现在,他唯一的进步就是会考虑到吴栖,替她维系吴世勋在她心底的形象,帮她守护住她珍视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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