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村
房间内部从地板到墙壁到障纸再到窗扇门扉,都被道士用朱砂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篆字。戈薇被用勺子勉强喂了点粥,气色略微恢复了一些。三重外道虽然被彻底拔除干净,但碎片依旧嵌在脖颈血肉里,透出斑驳黯淡的黑色光泽。内部像是有活物蠢蠢欲动,随时会从碎片内涌出,再度作祟。
少司命整张脸几乎能阴出水来,歪过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没完了是吧……”
我堂堂天朝道士……轮的到你在劳资眼皮底下耍阴阳,还接二连三都这下三滥的东西!!
她含糊不清骂了一句,双手扣印压在戈薇泛黑的脖颈上。女孩全身瞬间炸起蚕茧般的金色环形光罩,将涌动的黑色水雾硬生生压回碎片内,惨叫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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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塔
三具傀儡全部以七扭八歪的断裂形态砸落在神台下方,五官和四肢被反噬后的酸汁腐蚀出破烂不堪的孔洞。紧接着神龛内的玉块突然闪出一团金红色的耀眼闪光,将整个地宫照的亮如白昼。环绕在地宫周围的上百具人偶顿时冒起黑色焦烟,断线般从石墙上栽下来,摔成四分五裂的碎木,噼里啪啦的脆响不绝于耳。
椿刻意维持着漠然的表情,但嘴角抿出的铁青直线多少还是出卖了她。傀儡从始至终都倚坐在角落里,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皮毛内伸出白皙的胳膊支撑着下巴。
“我说过,戈薇没那么容易对付。”
话语中没有任何轻蔑或者幸灾乐祸的意味,但黑巫女还是瞪了他一眼,似乎把劝告当做了对于她实力的侮辱。
“是你非要五花八门的死法浪费时间……否则直接咒杀,她早就化成水了。”
瓷瓶里血浆还存下最后一半,椿重新将蛇引回手背,看着放在木制神龛上的四魂之玉。
“这个臭丫头,不过是碰巧运气好遇上高人而已。既然如此……”
她说着操纵式神张开毒牙,将混有毒液的血浆再度滴入四魂之玉。
“那就做一个高人都无法干预的诅咒好了。”
无论道士和巫女还有什么手段,戈薇已经被碎片击中。而进入那个女人体内的四魂碎片,会和充满毒液的玉产生共鸣,从而全方位侵蚀身体和心灵。如此一来,那个女孩的命运依旧在她手中,任她摆布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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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村
枫拧干毛巾搭在戈薇头上,女孩依旧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屋内只有阵法维持运转的光亮,还有角落处火堆燃烧的红色。然而黑斑并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反而愈发醒目,周围延展出根系状的血管网,像是有生命的寄生活物。
女孩再度露出痛苦的神色,少司命用指尖压了压伤口,摇了摇头。
“这就没法子了。”她说着站起来。
“鬼道那边已经暂时切断了……但这是本身咒,是神官之间斗法用的,只能靠她自己硬扛,或者从外面干掉施术者……”
她说着转头看向桔梗,光罩将整间屋子映照出火焰般的明亮色泽。
“那只老鬼还活着,阵法只能挡一个晚上,在这之前务必把咒术切断,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一时间只有灶火哔哔啵啵的燃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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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从隔壁推开门走进来。
“那两个小姑娘醒了,”他说着看向桔梗。
“她们说是来自多宝塔的巫女……您最好亲自来一趟。还有……”
他看了看坐在木榻上的犬夜叉和少司命,表情带着细微的僵硬,之后屋里突然陷入短暂却又略带尴尬的安静。
“我就不过去了,云母留下陪我就行,”道士连头都没抬,盘腿靠着土墙。。
“这个阵法不能离开人,我一整晚都得留这里做防护,听不听都一样。”
她随后打了哈欠,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他人也没做挽留,全部离开去了隔壁。屋里只有云母和两个小式神守在原地,少司命探起脑袋,确认没有任何人监视自己后,这才暴跳如雷从木榻上跳起来,从空间阵里拽出一个加了锁的钢丝笼子。
“你小子!玩的挺开的啊!!!把女主都给我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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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屋
地上站了一屋子人,桔梗进来的时候,小巫女都半躺在床榻上,身上披着棉布织就的薄毯。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在林地里滚摔过,手腕布满了青紫相间的划痕。钢牙抱着胸靠在角落里,看到犬夜叉后眉头皱了皱。
“她们是我路过悬崖发现的,找到的时候神社已经被封住了,什么都打探不出来。我想你们都会医术,应该能救她们……”
“她们身上有那个家臣的味道,想必和奈落脱不了干系。”
弥勒和珊瑚相互交换了眼神,妖狼极少会在未废弃的神社附近出现,小巫女很可能是神乐暗中报信。不过这不是什么可以公开说的事,他们也很识相没有多问。
“你们是多宝塔神社的巫女?
桔梗说着在两人面前半蹲下来。
“那只封印在塔地的鬼被放出来了……知道是谁干的吗?”她语气从始至终都很温和。
“还有其他人怎么样了?”
两个小姑娘都没有超过十四岁,面容身姿间带着没长开的孩子气。但脖颈间是神子才有的无患子念珠,厚厚的刘海间是金质发篦。听到话后只是摇头。
“没有人受伤,神社原本也只有我们两个,那里冷落了很多年,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穿着蓝色正狩的女孩低头喝了一点热水。
“至于妖怪我们没见过,袭击我们的是个普通男孩,他不可能打开封印……而且就算是法师也不可能,那座塔听师父说过,是十几位师祖舍命才合力建起来的。就算是大妖怪,破解起来也至少要几天时间。”
另一个女孩将话接过来。
“如果真的有人打开了那座塔,那他一定是神社弟子,外人不知道秘诀绝对不会这么快……”
“是那里没错了。”珊瑚压低声音。
“我听说过那里,那座塔下封印的的确是个三百七十年的恶鬼……”
看样子,是奈落指使他人解开了塔内的封印,为此他很可能将四魂之玉也一并交了出去。
“不可能!!”那个名叫牡丹的蓝衣女孩勉强从床榻上下来。
“我知道你们的人中了诅咒,可那是黑巫女才会做的伎俩……”
“我们是师父收养的关门弟子,师兄师姐的名号我们都记得,他们都是祓降御正,虽然都不在神社里,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桔梗只是静静地看着油灯。
“你们的师父五十年前就是明阶宫司,法器是封印了山童与河童的扇子,对吗?”
对面的人突然噤声,桔梗低下头。
“六十年前的时候,他收过一位天赋很高的女弟子,但她应该已经不在名号内了。”
弥勒转过身子。
“您曾经说过,这股力量与您交手过,您是说她背出了师门吗?”
“那会是谁?”
桔梗闭上眼睛,似乎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椿。”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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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
云母和小式神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看着道士对着虚空张牙舞爪。从戈薇被诅咒起就被塞鸟笼里关禁闭的四魂君徒手攀住钢丝笼子,身上依旧是被污染后的墨汁般的黑色。
“给点基本人权啊你,看在剧情还原的份上放我出去啊!!!”
少司命歪过脑袋看他。
“我不……”她说着挑起半截眉毛,“那丫头一天没痊愈,你小子一天别想出来。”
少司命说着举起笼子气冲冲看他。
“在现代感应不到古代就姑且算你是真的,三块碎片……三块!!穿过古井到现代,你难道也不清楚吗?你当我是傻子啊你!!!”
“你分明是故意放着戈薇被咬伤,好让她光明正大回战国凑线,你比我都能耍阴招啊你。”她说着一把提起笼子。
“戈薇可是女主,真要死在我手上,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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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魂君攀着笼子一脸哑巴吃黄连的神情。
“我是真的什么不知道啊!!”他委屈巴巴地抓着笼子哀嚎。
“那个火笼是你做的吧!!式神来的时候你不也没察觉到吗,那个椿吸收的是四百年的老鬼,放到玄幻小说里那都是金丹期的高人!!高人诶!!!至于碎片那是被污染过的,我说多少次了我是直灵!!!戈薇都感应不到,我感应到那才叫不正常的好吗!!”
“再说了弄死戈薇对我有好处吗?人家官配过的好好的,这种九死一生的法子,真把她搞没了,犬桔不就更没压力了,我干嘛要做那么蠢的事!!咱们有事可以慢慢商量,你把我放出来!!!”
少司命举着笼子撇了半天嘴,末了把笼子反手挂回房梁上。
“没变回粉色前给我好好待着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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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薇还是病恹恹的躺着不动,云母边上一动不动守着。
奈落那个神经病!吃醋就吃醋吧,男人吃醋找男人打架去,咒他妹的戈薇……还玩这种阴招……阴招……
少司命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径直冲进厨房搬出一尺深的泡菜坛子。
“吃醋是吧。”她说着把坛子放在屋子正中,又从空间阵里取出两个五斤重的塑料卡子,再之后从包里取出六寸长穿着浅灰色和服的人偶,头发烫出很细的卷,做工相当细腻,但脸部和四肢都残破不堪,很明显是被破坏后又勉强修复完整。这是当初桔梗给她,又被犬夜叉打坏的替身式神,原本是当废品收着,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我来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吃醋。”
她说着把人偶娃娃扔进坛子里,然后提起塑料卡子,将陈醋兜头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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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从隔壁推门进来,目不转睛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少司命没说话,直到人偶被淹的没过头顶,翻起连串气泡后才放下倒空的塑料桶。
“教训教训。”
桔梗看了一眼娃娃,之后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半张脸都黑了下来。
因为处理尸毒,道士在屋里撒了分量不轻的石灰,还剩下半罐堆在角落。箱柜上是两罐现磨的山葵芥末,不过一晚上折腾下来早已变了质。此外还有大半罐村民捐来的碎盐。
“等一下……”
巫女撂下一句话满屋子乱翻,没过多久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回来,少司命还没反应过来。桔梗直接把坛子架到火上现煮,端起一罐子碎岩盐“哗”地撒了底朝天,之后又加了两大瓶淡绿色的山葵芥末,刺鼻的酸辣味呛了一屋子。巫女还嫌不够,又加了半罐子石灰。坛子里顿时沸腾出大堆白色泡沫,顺着坛口满溢出火堆,将半个屋子都熏的烟雾缭绕。就在桔梗端起剩下半锅盐开水准备往坛子里浇的时候,坛子终于噼里啪啦烧起黑紫色的烟雾,傀儡从眉心裂开两半,融的连渣子都没剩下。
桔梗愣了一下,还是把开水浇进黑糊糊的醋汁里,之后把整锅酸汤端起来,从门外泼了出去。
少司命和赶来的弥勒目瞪口呆。
“她刚刚在干什么?”法师问道。
道士咽了口唾沫。
“教训教训。”她说道。
“成功了吗?”
“够他喝两壶的了,”她说着深吸了口气。
“裹上面粉都能下锅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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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夜叉……”桔梗用方巾擦了擦手。
“你和道士,还有那个叫牡丹的小神子留下来照料戈薇,她身边不能离开人。”
“其他人和我一块去切断诅咒。”
犬夜叉上前一步。“我也跟着去,这事关戈薇,我不能……”
“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戈薇姑娘比较好。”法师手中提着禅杖。
“戈薇小姐现在更需要你陪在身边,而且她为什么会中咒,你心里也清楚原因……”法师说着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屋外的桔梗。
“至少现在,你们分开行动,对她更安全些。”
犬夜叉眼底闪过浓烈的愤怒和不甘,但思虑再三后还是收起妖刀,推门走回屋子。桔梗单手结印望着远处的天空,半柱香时间后,天边飞来一只巨大的深红色死魂虫,身躯几乎遮蔽半个天空,颈部翅腮蓬蓬地绽开,像是船上鼓起的风帆。珊瑚、弥勒、还有刚恢复身体的红叶、以及变回猫形的云母随着巫女跳上坐骑,远远地朝着正东方疾驰而去。
钢牙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原地,脚边匍匐着灰褐色的妖狼。他目送小队出发,身影消失在天边后,少狼主离开村子,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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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见城
头顶水流终于停止了涌动,奈落拧干袖子,用已经腐蚀酥软的布团抹了一把脸,头发湿漉漉腻在脖子里。他看上去像是刚从放满醋的浴桶里爬出来,全身被从头顶涌出的酸水浇成黑糊糊的落汤鸡,酸汁里加了分量不轻的石灰,大团白色浮沫从头涌到脚,虽然皮肤还是正常质地,衣服却都被烧的破烂不堪,轻微扯动便大块从身上剥下来。
信正急匆匆推开障子闯进来,端了满满一木盆陈旧面粉。
“主公冒犯了。”小家臣说着将面粉兜头倒下来。
“诅咒刚刚已经切断了,汤所里水也放好了……”他火急火燎抓起面粉揉进湿透的卷发里。“先忍着点,水没干透前千万不能用手擦,石灰里有那么多盐,进眼睛里要出大事的!!”
城主衣服褪下一半,全身裹满白乎乎的面粉,看上去像一只亟待下锅的天妇罗。他两只眼睛都闭着,只能看到胸口越来越剧烈的起伏。信正用方巾将脸上和脖颈间残留的酸汁擦掉,刮下来的面粉堆在叠敷上,吸收醋汁变成湿漉漉的褐色。很快男孩的两只手被烧的通红,指尖隐隐都泛起了白皮。
奈落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切断做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揪下头上的方巾,
“还有半锅水,让她浇……有多少浇多少……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盐开水直接浇脸,就算妖怪也会燎水泡的……
当然这话信正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人家当然会生气啦,”他说着把方巾抓回手里,“戈薇姑娘怎么说也是大人的转世,弄成这样她肯定会发脾气……而且……”他略略犹豫,还是开了口。
“不是属下多嘴,看犬夜叉那个样子,桔梗大人十有八九是和他掰了。要是戈薇真的死了,他俩中间不就又没人了吗……那……”
奈落像是被点了引线般瞬间炸起来。
“关我什么事!!!”他说着站起来,右肩撕出一截肩膀。
“她爱找谁找谁去吧那个神经病!!!”
他说着三下五除二把染成黑褐色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拉开障门走了出去。纯白色里衣上淋满了醋汁,显得异常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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