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泛着浅淡的紫色,有着初夏特有丰沛,却也并不迅猛,淅淅沥沥地击打着木质屋顶。溅落地表的瞬间涌起潮湿的水汽,将整间屋子笼罩出一层昏昏欲睡的阴霾。桔梗背靠墙壁,额角抵着窗框,看着水滴顺着屋檐淌落出透明的珠线。巫女伸出手,木连窗却在指尖接触的刹那,浮现出透明的界壁,将她与外界彻底阻隔。
桔梗垂下手,面容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保持着斜坐的姿势,左侧小腿微微缩起,露出白色足袋的尖角。
雨水中掺杂着大量的毒素,足以杀死所有笼罩下的生灵,她听不到任何活物被滋养的声音,只有空气里翻涌的浅淡血腥味。远处的山体依旧淹没在厚重的云层内,山脚下的净化结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弱光亮。然后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坐直身体,直直地看向窗外。
巫女被软禁在配殿西侧的居室内,城主偶尔会心悸发作,需要她连续几天暂住城中。现在她重新回到这里,不过是以囚徒的身份。
屋里依旧保留着原先的模样,叠敷上摆放着灯芯草编制的正方形软垫,四角支立三尺高的帷屏,顶端绳索悬垂六片镶边丝幔,绘制着线条流畅的山水图案。东侧安放着整套的榉木箱柜,上层是书架,中层交错出大小不一的香料格子,妆奁匣摆放在最醒目的地方,表面用打磨光滑的贝壳和细瓷拼贴出错落的纹样。最下层是各种形制的药具,钩针,戥秤,制作药膏的陶釜,分门别类被收起来。铜炉内的加椰香徐徐散发出白色烟线,将整间屋子熏出清甜的味道。
如果不是钉在障格外,直径三寸的铁圈木笼,这里完全看不出监牢的样子。
有些东西还是变了的,折上格天井的横条被换下一半,颜色较深的木质散发出浓烈的药气,她在鬼窑的分魂药池内闻到过相同的味道。叠敷下方的夹层铺着干燥的木炭,内里藏有河童的碟骨和鳞片,同样只更换了三分之一。甚至墙壁间的灰泥中也掺入了分量不轻的伽罗沉香,这种从只开在尸骨上的剧毒花蕊中提炼出的香料,自弥生时代就是阴阳师的镇魂之物。
巫女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愤怒的神情,她离开的时候就知道,事情绝不会轻易结束。雨声没有停歇的迹象,桔梗也就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窗外的雨水。
然后她听到略显僵硬的脚步声,棉质足袋摩擦着叠敷,带着熟悉的沉稳。余光里依旧是那身浅灰色的团鹤小袖,气场却透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阴鸷。
城主站在笼格外,沉默地望着她。
“我以为你会走。”他伫立半晌,终于说到。
“这种程度拦不住你……”
“……为什么。”
桔梗依旧眺望着窗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男子垂下眼帘,微微缩起下巴。
“我知道了,”他说着,嘴角缓慢上扬出冰冷的弧线。
“你还是那么容易心软,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
“一点都没变过。”
桔梗只是略低下头,面容间无所谓愤怒或伤感。
“那个女孩,”她平静地问道,“是你的同党吗?”
远方传来沉闷的雷声,雨水愈加密集地敲击着屋檐,奈落只是顿了顿。
“你觉得呢?”
桔梗依旧选择了沉默。他低下头,笑容里多了一次不经掩饰的嘲讽。
“不过是个胡乱发善心的愚蠢女人,不自量力就罢了,眼神和你一样,差的要命。”
“说起来讲述你的身世,让他收留你的……也是她呢。”
“
这一次,桔梗终于坐直身体。
“你可真会装呢,荫刀。或着……”
她换了一种洞察一切的语气,双眼斜过来。
“鬼蜘蛛。”
一道电光闪过,将整间居室映照出接近昼日的灰白光亮,桔梗听到木片断裂的碎响,障格被城主整片从横架撕出一块缺口,木片窸窣摔落在叠敷上。奈落的身形在亮光里倏然出现,手心握着一截竹木残片,血浆顺着指缝滴落,一点点渗入叠敷。他直勾勾盯着桔梗,双眼间是没有任何掩饰的,醒目的鲜红色。
电光瞬间亮起又在瞬间黯淡下去,身影再度陷入阴影。屋内寂静一片,只剩天边隆隆的回音。
城主随手将木片扔在地上,落地的瞬间腾升起黑色的光焰。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近乎阴冷地问道。
桔梗别过头,再没有理会他。
猩红色的瞳孔内刹那间亮起炽亮的色泽,天色像是在瞬间暗了下来,将寝屋笼罩在不见天日的阴影中,大团的白色烟雾从香炉内腾升而起。桔梗半伏在地,双手捂住心口,死魂在药力下蠢蠢欲动,在躯体表层涌动起朦胧的白光。似乎随时要溢出来。
“我不是他。”奈落看着虚弱的桔梗,一字一顿地说道。指间是散发光亮的晶体碎片
“但这与你无关。”随着指节用力,碎片正中桔梗心口,生长出暗红色的根系。
“在事情结束之前,乖乖地待在这里。”
暗红色的纹路以碎片为中心迅速蔓延至全身。木梁、地面、窗户、甚至贴在门扇上的障纸,都在瞬间涌动出半透明的结界。桔梗被框束其间,像极了关在水晶匣里的白色蝴蝶。
山脚下是一片广袤的火山平原,植被消失殆尽,裸露出灰茫茫的土层,六人小队奔驰其间,像一小撮散落在水泥地上的五色米粒。少司命加大了摩托车的油门,后座是戈薇和犬夜叉。右边头顶是载着弥勒珊瑚脚底生火的云母。他们已经赶了三分之二的路,原本隐匿在紫色瘴雾中的山体剥去伪装,显露出深灰色的岩体。山脚下堆积着厚厚的断肢,远远看去像一道环绕整座山的黑色城墙。
脚下再次感知到来自山体内部的震动,一炷香后,火山口再次喷涌出大团血浆淋漓的肢体,新鲜的内脏劈头盖脸地砸下了来。
六个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也没有丝毫躲避的行动,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前行。成百上千的妖怪碎片流星雨般地从天而降,在落地的前一瞬,距离地面十几丈高的半空突然浮现出四寸厚的淡粉色透明结界。沾满血浆的肢体在落入界壁的瞬间,被迅速净化分解,像是投入沸水中的糖块。随着越来越靠近主山,尸块的数量明显变得密集,体量也迅速增加。结界的净化随之变得吃力起来,血肉被分解殆尽,但仍然有少量的碎骨片穿透界壁,窸窣砸落在地。
少司命很想在头上顶口锅,但这种行为属于危险驾驶。她只能从行李箱里取出防雹网丢给弥勒,之后单手结印在三人头顶撑开结界,骨片打在上面像是点了串过年的鞭炮。正前方五百米处显然是结界中心,从地表垂直升起直径一尺的光柱,又在半空顶点向四周均匀扩散,形成半球形的流动光罩。目力能见到的地方,至少有八九支同样质地的灵力柱,彼此相互连通环绕,沿着整座山形成直径十里的环形地带。
五人组随后在废弃的神社内进行短暂修整。其中一处光柱位于御神木正前方。箭矢有一半钉入土层内,不是战国时代随处可见的普通羽杆。而是三人绞动发射、长达两米的枪弩,黑松质地的箭身绘满符咒。箭翎用成年姑获鸟的黑色尾羽代替铁片。庞大清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箭矢内涌出,形成他们在边缘地带就看到的结界支柱。
犬夜叉脸上露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忧郁和沉默,这种程度和力道的阵法用后脑勺也能猜到是谁的手笔。显然他是想问些什么,但始终都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没开口,少司命也装作没看到,拎起一桶汽油注进油箱里。
四魂君被用鞋带捆成粽子绑在菜篮内。
“你不能这么干!!”他吐掉塞在嘴里的毛巾。
“你想干嘛,组队刷怪是怎么地,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你可是事务官!!强行干预剧情是严重违纪要扣工资的!!还有,咱们合同里说好了不能伤害委托人,你这是要揍死他啊!!”
少司命加满油箱,将空桶“咣当”扔进空间阵。
“我什么时候违纪了?”她说道。
“首先,我的委托人是你不是他,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其次,犬夜叉他们要揍他是剧情里明明白白的主线,我只是在推动必然事件的发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单手叉腰,笑的一脸幸灾乐祸。
“我打他了吗?没有吧……我要打的是蛊毒,他本体还在三十里开外呢!!!”
“你这是钻空子!”四魂君蹬了半天腿,语气软下来。
“这事是他办的不地道,我按工伤付你损失费,你行行好把你肩膀上那东西放下……”
少司命眉毛一挑,“门儿都没有。”
她说着将刚从空间阵放出来的长形包裹砸地上,里面的东西发出金属质地的沉闷回响,顶端拉链开了缝,露出一截加特林M134的六筒枪管,铜制弹壳散发着黄澄澄的诱人色泽。
“这不是多少钱能解决的事。我堂堂天朝道士,被一东瀛来的妖怪打闷棍……”她越说火气越大,“敢下爷的场子,我就敢卸他肠子!!”
四魂君抱住她一只小腿。
“你卸谁的腿撕谁的命都跟我没关系,但咱们真的没必要用雷管,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身为司命的使命感怎么办?”
少司命“啪”地盖上油箱盖子。
“你还不明白吗?”她声音冷下来,对腿上的四魂君说道。
“就算现在的我还愿意帮他,你觉得以他现在的心态,又能听进去多少。”
“现在的我在他心里,就是个偷鸡不成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白痴,他随便扔个十二岁的小孩就能要我命的废物。你觉得这种人说的话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她看着四魂君若有所思的神情。
“太祖兔当年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我现在算什么?以后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今天的事没商量!!劳资非把他天灵盖打下来不可!!”
“放心,我手上有准的,再说他现在手上不还有桔梗吗。”少司命看着一脸要升天的四魂君,口气软了下来。
“那姑娘估计已经想着要攒玉送陪葬,肯定会暂时和他联手,真要那样他肯定死不了,放你一百个心好了。”
四魂君缩了一会儿,估计是衡量够了,重新爬回车篮里,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趁着修整这点功夫,少司命加固了一下保护箭矢本身的防护,之后队伍里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太对劲,戈薇坐在珊瑚身边一言不发,犬夜叉站在远处当文艺青年,其他人很识趣地站在一边,脸上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
最后还是弥勒开了口。
“司命小姐,阵法是您亲自布置出来的吗?”
少司命将悬挂在箭杆上的生锈铜钱串取下来,重新挂上一串新的,听到这话后,用余光瞟了过来。
“不是我,是桔梗做的。”她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之后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戈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但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
“她现在在哪儿,过的还好吗?”她问到。
少司命有点想吐槽她自家男人精神出轨,还悲天悯人替他关心前女友的欠扁属性。皱了半天眉头,最终也没下那个口。
原剧情里,戈薇被桔梗绑在树上狠狠塞了满嘴的犬桔粮,但这一次由于少司命介入,桔梗从始至终都未能出现在他俩面前,两个人关系因此也没有那么尴尬。桔梗坠崖那天,少司命给了枫可以回忆桔梗前世今生的镜子,不但记录了生前记忆,也记录了犬桔的点点滴滴。现场回放的时候戈薇也在边上,因此对五十年前事件的来龙去脉反而比原著都清楚的多。因此,虽然对犬夜叉和桔梗的前缘一直耿耿于怀,但也从来都没有发作过。
“我有半个月没见到她了……”少司命说道。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心情……也就那样。”
少司命随后简单说了些桔梗的状况,当然隐瞒了所有与人见城有关的东西。只说她坠崖之后一直在附近的村子生活,可惜被法师识破身份,之后一直流落在外。
“所以现在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吗?”犬夜叉终于开了口。
少司命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蛋白饼干递给珊瑚。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知道也不难,但是……”她抱着胸靠在御神木上。
“我告诉你了,你会做什么?”
她看着犬夜叉呆住的神色。
“她现在是个死人,刚被亲妹妹赶走,就算她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能怎么安置她?娶她吗?”
她冷笑了一声,“看你这段时间的行为,你也不像是要做那种事的人。”
“那你问这种没用的问题干什么。”
犬夜叉愣了半天,终究没有说话,少司命和先前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莫说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你那么想找她,把该送走的人送回去,自己挨家挨户去问。你们这岛能有多大地方,我不信你找不到她。”
她说着用钥匙转动摩托,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四魂君反而镇静下来,半躺在车篮里优哉游哉地拆开薯条。
“吓死我了,我记得你几天前还信誓旦旦要站犬桔的。”
少司命回头瞟了一眼,随即啐了一口。
“走好吧他,这官配我可不拆,他找戈薇正好,省的再纠缠别人。桔梗又不是狗,我就是没饭给她吃……”她说着发动了油门。
“我也不能让她去吃这种翔啊我。”
少司命说完,用拇指压了压脑袋,只觉得脑门血管突突地疼。就算桔梗天生命不好,但桃花运得烂成啥子B样,才会遇到这种白学混蛋啊!!!
我就是想给她找个好对象,很难吗!!很难吗!!!!!
“一切不还刚开始吗……实在不行试试别人。”
人还是得乐观点,熊本城的那个暗恋珊瑚的城主家底殷实长得也可以。伪造四魂之玉的出云皮相合格,性子也不赖,下半身是牛是马也不是什么大事,送高丽折腾上一个月,那帮鬼岛大夫就是恐龙都能整出孔雀尾巴来。还有睡骨,不抽风的时候那是百里挑一的家庭煮夫,逼急了敲一闷棍绑回来做压寨相公也不是不可以。
最不济,她去试试杀生丸,就当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回,这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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