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秀雄

那一日终于到来了，澄花只是简单的编了一个辫子，给百合子梳理了一个很好看的发型，今天的百合子也是很开心，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出去游玩了，澄花倒是没那么想出去游玩，毕竟自己没有资格去外面游玩什么的。

跟随着百合子一行人来到了一片很空旷的草地，尾崎家的人早就在那里等着了，野宫家才姗姗来迟，两位夫人还没走近就各自开始打招呼，澄花一直没敢抬头看尾崎家的人。

只见尾崎夫人把目光投向了这边，“哦呀，这就是百合子的伴读吗？很可爱啊”尾崎夫人的夸奖让澄花无地自容，一般这种时候，澄花只能说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夫人也是很年轻美丽”澄花察言观色是出了名的，得到她夸奖的人都会乐开了花，繁子有些不悦。

“啊嘞澄花，难道我就不美丽了吗？”繁子像是争风吃醋一般问道。

“没有，繁子夫人和尾崎夫人的美丽不是一种美丽，尾崎夫人是带有温柔一般的水仙花的美丽，繁子夫人则是贤淑美丽的郁金香，让人难以拒绝”澄花的夸奖让两位夫人都在此刻的心情达到了顶峰，两人开始自顾自的聊天，澄花舒了一口气，吓死人了……

就在此刻，一抹有些炽热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澄花抬起头来，瞟到的是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那不是秀雄吗？秀雄是尾崎家的少爷吗？百合子的青梅竹马？澄花还在惊讶中，百合子就牵起了澄花的手跑到了秀雄的身边。

“怎么样秀雄，我的伴读是不是很漂亮？”百合子像是炫耀一般晃着澄花的手臂，秀雄皱了皱眉头，秀雄有些脸红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自己找了她两个月都没找到，没想到居然在百合子家里，自己一直想着要和她道歉，可是当真正的见到她的时候，又有些无地自容。

“说话啊秀雄——你又怎么了？”百合子有些不爽的看着无动于衷一直看着澄花的秀雄。

澄花也有些尴尬，那天自己居然对这么身份尊贵的少爷破口大骂，如果换做是自己，也许根本不会原谅自己吧，澄花内心又是一阵的难受。

“你怎么回事啊秀雄？”百合子刚开始问，秀雄就吞吞吐吐的说了几个字。

“漂…漂亮”

也许是没有想到秀雄会夸自己，澄花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秀雄红透了的耳朵，百合子开心的笑着拉着百合子的手，“哈哈我就说嘛～我呀最喜欢阿澄了！”百合子又再一次抱住澄花不撒手。

百合子喜欢到处跑，而澄花总是担心的在身后追着她，百合子喜欢看澄花担心自己的样子，这样总会有一种澄花很在意自己的感觉，秀雄本来从来不跟着百合子跑的，这一次居然开始跟着她跑，而澄花则要追两个人了。

“秀雄少爷！大小姐……你们别跑太快了！”澄花有些上次不接下气，忽然被一个石子绊倒了，澄花整个人面朝下，一旁的藤田惊了一下，却没有行动，因为自己是管家要照看的是老爷和夫人。

一双冰凉的手牵住了澄花的手，把澄花拉了起来，百合子和秀雄也在此时跑了回来。

“阿澄！对不起！我不该捉弄你的”百合子担心又心疼的看着澄花，澄花摇摇头，“没事的大小姐，我没事呀你看～”澄花笑得开心自己还为了展示自己没事就转了转圈。

瑞人和秀雄都有些看呆了，平时看见澄花就是心如止水一样的表情，这是瑞人那么近距离的看到澄花笑，她嘴角有下陷的梨涡，给她这张美丽的脸增添了几分可爱，而秀雄也是第一次见澄花笑，自己也看呆了。

“算了！我们来玩捉鬼吧！”

“啊，这是一个好提议”

渐渐的已经逼近了黄昏，澄花和野宫家还有尾崎家准备去浅草的餐馆去吃饭，那是一家高级又豪华的餐厅，是澄花从来不敢看一眼的地方，确实他们家常便饭的地方，作为佣人澄花和藤田都没有进去，即使百合子一直想让澄花跟着他们一起吃。

澄花只是摇摇头，“佣女是不能和主人一起吃饭的，抱歉哦大小姐”她对百合子总是这样温柔，让瑞人有些不禁嫉妒，秀雄也是…

藤田和澄花找到了一家不远的小餐馆吃饭，“阿澄…你会不会觉得在这里吃不如在那边？”藤田这样问着，澄花有些疑惑，当然是摇摇头。

“怎么会，在哪里吃都一样，这里更有生活气，而且还有藤田先生陪着我，我很开心”说完澄花羞涩的笑了笑，藤田看着澄花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忘我的沉醉在她的笑容里，好想……抱住她，她好可爱，藤田心里这么想着，他不知道这样的根已经在他的心里逐渐的生根发芽。

“今天摔倒有没有伤到哪？”藤田问道，澄花摇摇头。

“没有哦，草地很软”澄花这样说了之后，藤田才放心的收回了担心的目光。

“明天放假有没有想好去哪？”

“有哦，明天想去吉源屋看看我的姐姐，想告诉她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澄花这样说着眼神逐渐的温柔了下来，不知道掬子姐姐现在怎么样，还有小桃姐姐，而且说不准还能遇到斯波呢？

“原来如此”

……

餐饮结束后，两家人就要分开了，澄花在一旁收拾着东西，忽然秀雄走了过来，有些犹豫的看着澄花，“……秀雄少爷，怎么了吗？”

“我听百合子说你明天放假，你……有什么安排吗？”秀雄这样问着，澄花本来想说，但是又觉得秀雄听了自己要去花街可能会又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最后澄花只是笑了笑。

“只是出去采购一些需要的物品”澄花没有说出自己要干什么，因为她不想再看一遍那种厌恶的眼神了。

“我……”秀雄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尾崎夫人喊了一下，只能有些懊悔的灰溜溜的离开了。

就在此时刚刚过去的秀雄又折返了回来，给澄花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澄花打开手掌看着手里一只很丑的纸鸟，要是不认真看都没有看出来这是一只纸鸟，澄花渐渐合上手掌看着秀雄仓皇而逃的背景，有些怔。

……

第二日，澄花给百合子梳好头发，送百合子去学堂之后就和百合子告别了，自己前往吉源屋，自己今天穿着的衣服是百合子给自己买的一件比较朴素的和服，天蓝色的和服看起来优雅又纯净，百合子本来想给澄花买更华丽的，但是澄花不敢要百合子就只能作罢。

澄花来到了花街，吉源屋的时候，驻足了很久，那里。

空无一人。

没有了老鸨的日常巡查，也没有小桃姐站在门口与客人聊天，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般，隔壁店家看到了澄花的到来还以为看错人了，连忙向澄花招手。

“难道是小澄花吗？”隔壁店的姐姐问道，澄花有些踉跄走了过去。

“姐姐，请问店里怎么了吗？怎么搬走了？”

“你不知道吗小澄花，几个月前不是有一场大火吗？死的死伤的伤，老鸨赔了好多钱，店里的姑娘们几乎都被常客赎身走了”隔壁店的姐姐这样说着，拿着手绢有些悲伤的说着。

“小桃姐呢？”

“小桃好像换了个地方工作吧”

“那，掬子姐姐一定是被赎走了吧？还是跟着小桃姐走了？”澄花焦急的问着，隔壁店家的姐姐忽然有些慌张，谁不知道澄花和掬子关系如同亲姐妹，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此刻店家姐姐却像失了言一般什么都不说。

“啊…这我，我不太清楚，小澄花，我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店家的姐姐一溜烟就离开了，澄花心里总觉得有哪不对劲，但是自己不愿意相信。

又问了好几家人，大家一提到掬子，就回避这个问题。

正当澄花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位在修房子的工人招了招手，“小姑娘，你是打听几个月前吉源屋的事情的吗？”

“对！”

澄花走了过去，工人叹了口气，好像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那个时候火可不小，大家几乎都逃窜出来了，掬子…啊，应该是这个名字，她救了好多人出来，但是最后她自己又冲了进去，火熄灭的时候，发现她死死的用钗子插着一个男人的心脏，她和那个男人啊，一起死在大火里，烧得模样都看不清楚，大家都说啊，是掬子为了索命才这样做的！现在想想都背后发凉呢”

听着工人的形容，澄花一时间有些站不稳，掬子姐姐……居然没有逃出来，没有逃出来的原因是为了让那个男人也死在里面，那个男人之前是让掬子姐姐患病，打骂掬子姐姐的那个男人，也是那夜准备侵犯澄花的那个男人。

澄花用钗子插了男人的脖子，但是没有致命，而掬子为了让男人丧命，为了让大家不知道是有人插了男人一钗子，为了让澄花洗清嫌疑，自己冲了进去，给了男人一次致命的伤害，最后在大火里和男人同归于尽。

“掬子…姐姐…不可能的，不可能……”澄花脚下一软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心里无以言说的疼痛，像是要把她的身体撕开一般疼痛，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掬子姐姐不会这样做。

大粒大粒的泪珠从眼里掉落，绝望的眼神让认识澄花的人都心疼不已，最后只能叹口气离开。

她最喜爱秋天，大家都喜爱春天，有万物复苏的气息，掬子却说，秋天才是最美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昏黄的，秋日的萧瑟都让她无比的着迷，澄花也跟着掬子一样爱上了秋。

掬子总是会温柔的给澄花擦拭伤口，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拥抱着她入睡，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给她温柔的唱歌，总是在客人刁难澄花的时候，她挺身而出，掬子为了澄花究竟受了多少伤害，自己不知道…

忽然想到了掬子之前给澄花的荷包，澄花打开的瞬间，眼泪更加的剧烈，那抹疼痛像是要完完全全侵蚀澄花一般。

里面全是银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不娴熟的字迹写着。

（我最爱的阿澄…这里的钱也许不够你赎身，但是也够你花一阵了，这一别，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里，我很不想离开你，但是你不属于这种肮脏的地方，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我永远会陪着你，爱你的掬子）

澄花泣不成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跪坐在原地已经很久了，黄昏的到来，给整个花街都撒着金黄色的光芒，柔和又有些刺眼，就像秋日的落叶一般。

澄花站了起来，踉跄的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她充满了回忆，又让她绝望的地方。

澄花一路上一直低着头，流着泪。

身边的人澄花也不管了，她现在脑子里全是掬子的笑容，全是掬子的一举一动，为什么那么好的人一定要遭受这样的待遇，不公平…

这种痛楚让澄花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一张一张温柔的脸又闪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这到底是谁，是谁一直出现在自己从来没有记忆的回忆里，好痛苦，心脏好难受，胸口好痛。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澄花的肩膀，澄花转过头的时候，泪水还挂在脸上，来人震惊的浑身颤抖了一下，“澄，澄花……”秀雄不敢出太大的声音，好像澄花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已经哭红哭肿了鼻头也带着红红的晕色，眼里的绝望是秀雄从未见过的。

“怎么了…？”

秀雄轻轻的捏着她的肩膀，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想要给她擦干净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澄花抬着头好像才反应过来是秀雄，澄花咬着下唇，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

“秀雄…少爷…”澄花无力的靠在了秀雄的身上，他身上总有一股皂香，干净又纯洁，他此刻是值得依靠的人吗？澄花这样想着，无所谓了，现在她只想拥有一个怀抱，一个能让她哭泣的怀抱。

感受着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哭泣的澄花，秀雄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在疼痛，她为何如此瘦小，为何哭得那么激烈，这一切他都不得知，但是看着她紧紧的捏着自己胸前的衣服，那一切看起来她心里都在经历着撕心裂肺。

秀雄鬼使神差的紧紧搂住了澄花的身体，我只想抱住她，这一刻，和以后的任何时刻，都只想抱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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