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镜子留存的过往

晚上，王默把纸团塞进耳朵，躺在床上。

黑暗里她闭着眼睛，门外响亮的拍门声透过纸团阻隔，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

与昨夜一样，宿管拍了一会儿门，见无人应答便自顾自离开，接着去敲下一个宿舍的门。

等到宿管走远，声音无法传入耳朵，王默才摘下纸团。

再一看时间，已经11：55。

王默简单收拾一下，蹑手蹑脚打开门，探出头左右勘察，小心翼翼往厕所走去。

也许是因为规则约束，一路上王默走得轻快，不用担心遇见人还要找合适的借口。

摸索着靠近厕所，厕所的白炽灯坏了，忽闪忽闪的，白光晃得刺眼。

王默待在隔间，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两分钟，王默摸着腕间手表，盯着隔间门板。

门板偏墨绿，上面有一些黑色物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王默伸手擦了一下，黑色污渍瞬间染上手指。

她看见门板上还有几张小广告，在上面试了试污渍的颜色，手指间有些细沙的触感，污渍画上白纸，擦不下来，晕不开。

小广告花花绿绿的，字迹被黑色污渍涂抹，大部分看不清楚，只能依稀辨认几个红色的大字。

“无痛”“捐赠”“报酬”，这几个词王默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但出现在厕所里，还是一个有着女生悲惨记忆的厕所，想必不会是什么好的意思。

“当当当”，三声铃响，隔间外面开始闹腾，王默立马凝神屏气，专心听外面的动静。

先是镜子破碎的声音，接着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脚步声逐渐往厕所外面走去，没多久又返回来，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

外面的人好似在犹豫该如何处理拖回来的东西，不过没思考多久，就想到好办法。

王默有前一晚和女生的独处经历，胆子大得很，把门板打开一条缝，恰恰能看见女生的动作。

只见女生割开手腕，鲜血流淌地面，被拖回来的东西躺在血泊中，逐渐变得通红。

女生对血液流失毫无感觉，倒是看着地上的东西越来越红，她的眼睛也越来越红。

王默耳边传出一声叹息，门外之人无知无觉，没有听见这足以暴露王默位置的声音。

她转头打量小小的隔间，怎么也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人。

“你能听到？”倒是发出声音的人不淡定了，再次出声。

王默不敢说话，冲着空气点头。

那道声音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默摇头，做了个噤声手势，指着门外，示意那人安静。

门外女生眼睛已经彻底发红，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脑袋，脖子以下的部位是透明的，如同水滴般透亮。

地上的东西彻底变成红色，渐渐和女生一样，变得透明，只剩下一块布盖着的地方。

女生心满意足的依偎着那块，很快，地上什么都没有了。

王默这才走出隔间，站在厕所入口。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逐渐泛起涟漪，蓝衣马尾女孩笑吟吟的出现画面中，转身向后招手，像是在喊什么人。

而后女孩不远处跑来一个麻花辫女孩，和马尾女孩一样的装扮，背着一个黑皮书包，包上挂着一个蓝色针织挂件。

“阿柠，快点，要迟到了。”马尾女孩高声呼喊，语气里满是笑意。

王默吃惊，昨天只能看见画面，今儿个还能听见声音了，这还是个智能镜啊！

被叫做阿柠的麻花辫女孩气喘吁吁跑过来，抱怨道：“别催了，旻旻，昨天李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好晚我才写完。”

旻旻嘟嘴，有些生气，“阿柠，你怎么能这么说李老师，他可是个好人，前几天还在混混手里救下我。”

“可是……”

“好了，阿柠，李老师不是坏人。”

阿柠还想继续辩解，旻旻却不想听，打断阿柠的话，拉着她跑向教学楼。

画面里的时间飞速流逝，下一幕旻旻缩在床上，白衬衫脏兮兮的，蓝色裙子凌乱不堪，还有星星点点的红。

阿柠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药丸和水，似乎在劝旻旻吃药。

“旻旻，你最近精神不好，吃点药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不！不会好了……不会好了……”旻旻发疯似的，甩开阿柠递过去的药，扯住被子盖住自己，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旻旻，旻旻？”阿柠担忧的拉扯旻旻的被子，怕刺激到她，只好给医生让开位置。

旻旻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王默很熟悉的人。

那就是她上课两天，从学生口中听到最多的名字，也是她发现的秘密的主人——李老师。

李老师外表儒雅，一身蓝色衬衫拉近和周围人的距离。

他笑着向阿柠询问旻旻的情况，看起来就是一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形象。

阿柠刚开始害怕得说话声音极小，后面不知道李老师说了什么，她胆子渐渐大了，和李老师有说有笑的，不复之前的惶恐。

被窝里的旻旻悄悄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只眼睛，看见门口的一幕，露出苦涩的笑。

画面转动，旻旻坐在天台，双腿悬空。

天台空旷，只有她一个人，旻旻穿着黑色裤子，红色针织衫，白色衬衫崭新，马尾绑的整齐，别着一枚蓝色发卡。

她双手撑在天台边，身子微微后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

可下一秒，旻旻的笑意僵在脸上。

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等旻旻反应过来，只能看见跳动的麻花辫，感受飘浮的失重感。

伴随旻旻一块落地的，还有一枚蓝色发卡，与她头上的那枚恰是一对。

王默本以为到此该结束了，久等没有看见旻旻出现，看了看时间，已经花费半个小时，她想着明天还要上课，如果不能和旻旻说话，还是先回去补充睡眠更好。

刚走出厕所，就听见之前那道男声叫住她：“你不看了？后面还有！”

闻言，王默停下脚步，折返厕所。

果然，镜子上显示出另一幅画面。

阿柠和旻旻死前穿着一样的衣服，黑色的裤子，躺在地上，身上遍布伤痕，只有一张脸勉强看得过去。

她面前围着几个女生，统一的蓝色校服，只不过把针织衫系在腰间，裙子拉得极高。

为首的女生脚踩在阿柠肚子上，居高临下蔑视她。

语气嘲讽：“你就这点本事？还不如之前那个。”

女生身边抽着烟的人接嘴：“一个能把好朋友推下楼的人，算什么好东西。”

她们身后的女生皆是鄙夷的望着阿柠，附和两个领头人。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她穿这么妖艳是为了勾引李老师。”

“嘁，就她，李老师会看得上？”

“怎么会，李老师眼光不会这么差吧！”

“当然不会。”李老师从拐角处走出来，吓得那几个女生收敛神色，乖顺许多。

为首的两个女生满不在乎，只是灭掉手里的烟，把剩余的烟蒂扔在阿柠身上。

两人敷衍的跟李老师打了声招呼：“李老师好。”

李老师冲她们点点头，两个女生对阿柠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带着小跟班们离开了。

阿柠还以为李老师是来救自己的，连忙诉说女生过分的举动。

“李老师，她们校园霸凌我，她们打我，在我身上衣服遮盖的地方使劲的掐、打，还用烟在我身上烫出痕迹……”

阿柠一股脑对李老师哭诉这些日子经历的苦难，哪里会细想女生离开前的笑声，满心欢喜等到为自己做主的人。

李老师脸色越来越差，怒吼：“太过分了！”

阿柠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李老师为她鸣不平，跟着附和，“对，她们太过分了！”

不料李老师话锋一转，狠狠批评她。

“我说的是你，你一个差生，不好好学习，竟然学会污蔑好学生了，你哪里能跟她们比？你能考年级前五吗？你家里有钱能让学校环境更好吗？你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胆子污蔑别人？”

李老师越说越生气，后面直接暴力把阿柠从地上扯起来，一路拖进办公室。

不久，办公室里传出阿柠凄厉悲惨的哀嚎。

放完这些，镜子彻底安分下来，半晌没有动静。

男声突然出声：“你们人类都这么复杂吗？”

？？？

王默头上缓缓打出三个问号。

什么叫你们人类？怎么没有实体，还不把自己当人了？

“对了，”王默想起还不知道声音的名字，总不能“喂喂”的叫，“你叫什么名字？”

男声想了一会才答：“不知道，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这样啊，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是丢失记忆的可怜人。”

王默怜惜他一瞬，便转着眼珠，想出一个坏主意。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吧。”

“好，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当然，你是我在湖边带回来的，就叫小胡巴，怎么样？”

“小湖？”

“不不不，是小胡巴，三个字的，我记得有一个电影里面的主角就叫这个名字。”还挺可爱的。

“随便，你的名字呢？”

“我是王默，以后你叫我王就好。”

“……”小胡巴沉默一会，慢慢开口，“我是失忆，不是傻，你们人类唤名我还是知道的，以后我叫你默。”

王默无所谓的耸肩：“也行，一个称呼而已。”

王默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小胡巴也安静下来，只是随着夜色渐浓，一小块蓝色逐渐显现，不过很快又隐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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