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尔零落逐寒风。』
司瑜是司家唯一的女儿。
本该是这样的。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没有来的时候。
司家子嗣单薄,到了她这一代便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司家二老便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的期望。
她自幼在家人的期待中长大,他们说,要做通晓诗书、明白礼仪的女子,要落落大方,要举止得体,要聪慧可人……
司瑜努力地去做着这个被寄予厚望的“才女”。她的人生被各类书籍和文章所充斥,整日间念着诗书,抚着琴,要么便是焚香作画,隔着山水遥遥。
他们都说,这该是最好的教导。
但是她其实并不喜欢读那些诗书,也不喜欢去弄那七弦琴,更不喜欢去忍下自己所有的欲望与贪念,做个看似无欲无求的“仙子”。
但是每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想要去摔了砚台高喊着“我不愿意”的时候。却又看到父亲母亲的脸庞,便总想着,再坚持一下吧。
这一坚持,便是十余年。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成为了城中有名的“才女”。
“三岁诵诗书,七岁作文章。
彩凤高楼起,鸾玉合其凰。”
她时常听见街边小童的歌谣,他们将她比做天边触不可及的彩云,用世间各种美好的词汇加在她的身上,却从来没有人过问她是否愿意。
司瑜本以为一切都会这样平平淡淡过去,她将会嫁给门当户对的才子,从此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可是司家突然多了个小姐。
当那个女人带着年幼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的时候,她全然未曾料到会是这般光景。
她竟是莫名其妙多出了个妹妹,还是个素未相识的妹妹。
但是她不能震惊,不能害怕,也不能惊讶,因为她要做那个温良如水,知书达礼的司瑜。
端庄秀雅的司家夫人做足了良善的派头,司家毫不犹豫地接纳了这个所谓的遗孤,可是司瑜却明白得很,这个妹妹哪里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叔伯之女,她分明就是司家老爷的亲女儿!
那传闻中的叔伯,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的战乱中,哪里又能变出个年仅数岁的女儿出来,她抬眸看见父亲躲闪迟疑的眼神,听到母亲强忍着的叹息,她什么都明白。
可是她要装得什么都不明白。
那是司家的颜面,私生子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便覆水难收,这司家和睦的表象将会被撕碎,此后会听到什么难听的话语都是有可能的。
司瑜心里清楚,他们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一切,怕她难过,却更是怕她心里存了怨念怪罪于这个懵懵懂懂的妹妹。
她掐着自己的手臂,忍住心中的汹涌怒意。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司家二老对这个妹妹全然不似对她的期望,或许觉得司瑜已经足够优秀,不必要再培养一个年轻的才女,或许是觉得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创造这样的条件,这个妹妹从来没有被关在竹苑中背着那生涩难懂的字句,也没有被要求举手投足间半点差错都不能有的礼仪。
世人皆言司家二老将所有的金钱与能力尽皆投入到了司瑜的身上,甚至是亏待了这个所谓的“侄女”,他们赞叹司瑜的聪敏,又暗自可怜起肆意的司瑶。
司瑜没有说话,她努力去做着一个乖巧的、大度的、温柔的姐姐,这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在她的肩上,她寸步难行。
“若有一日,能肆意妄为该多好。”司瑜望着天边的鸟雀,心中想到。
可是她没有等来这一天。
皇帝的选秀诏书下来得莫名其妙,她年岁并不小了,本该是成婚的年纪,却吃吃找不到合适的夫婿,拖来拖去,却正好卡在了入选的年龄上。
更可怕的是,那比她小上好几岁的妹妹,竟是也要被送进宫里去。
母亲哭着求她入宫,让她帮着年幼的妹妹,害怕妹妹出些差错,他们说,司瑜很聪明,才貌双全,定然能够在宫里如鱼得水。
司瑜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捏紧了手,咬着牙答了一句:“好。”
走的那日,司家二老抓着她的手叮咛嘱咐,字字句句都是血泪,却没有一个字是为她而言。
“小瑜,阿娘知道你聪明,可是宫中险恶,你多照顾着你妹妹,她性子直,少不得会闯些祸……”
她的心在滴血。
她转过身望着坐在马车上呆呆愣愣的妹妹,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知道。
夕阳如血,风沙迷了司瑜的眼睛。
奇怪,怎么会有水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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