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片和篮球

“阿大。”

“阿大！”

“阿~大~”

“...别喊了。说了我跟他不熟。”

树荫下，桃发女孩挽着男孩的胳膊，引得四周的人纷纷侧目。青峰被注目礼弄得烦躁，五月却悠然自得。

“怎么会不熟嘛，刚才你们两个人跑步的时候不还闹得那么起劲。”桃井撅起小嘴，晃晃青峰的左臂，“自从初中黑子君退部之后，就再没见过你和别人玩得这么开心了。”

青峰停下了脚步。

蝉鸣的有些炸耳，五月向前一步，回头看着青峰冷下来的脸庞，叹了口气。初中，青峰和黑子相识在帝光。后来，青峰在篮球上再无敌手，只觉得篮球无趣，然后帝光人心溃散，黑子一声不吭的离开。这些是青峰短暂人生中最大的心病。

一朵云遮住太阳炽烈的光，又缓缓移开，五月轻声叹息。

“好了好了，不去想这个了。我是真心想招相叶同学加入我们篮球社的，你就帮忙说一下嘛。”

侧头看了看炫目的太阳，青峰再次迈开了步伐。五月拉住他的手腕，轻快地躲避散落在地的阳光。

“说了，真的跟他不熟。他才转过来一天。”

青峰的语速很缓，仍是一如往常的不耐。

“哎。那好吧。那…去天台吃便当吧。”

“等会儿。”青峰一个激灵，“我回去看看我的小麻衣。”

猛然想起相叶回教室时候的宣言，青峰如梦初醒似的迈开步子，一步三阶的跃上楼梯。五月呼喊两声没叫停他，愤愤的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青峰几步跑到教室门口，唰的拉开门。教室角落里的相叶纪夜和玉木温子同时回头，玉木温子放下手中的便当盒，呵斥道：“青峰同学，请小心点！”

青峰只看着一脸狡黠的相叶纪夜，懒得钻狭窄的过道，连翻了几个桌子回到座位上，摸出了抽屉里的写真集——一本不少。于是，青峰带着被骗的心情，愠怒的俯视相叶。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会给你扔了？放心吧，没闲工夫管。我可对这个类型没兴趣。”相叶倒是挑着丹凤眼笑了。

玉木温子正打算进行新一轮的说教，教室门又被嘭的一声捶了一下：“青峰大辉！你跑什…”

逆着光，五月的头发张牙舞爪的散着。看着教室里的三人里有她的目标团员相叶，她一脸怒容迅速换成温和的笑。伸手拉了拉因为急速奔跑飞扬的裙角，把头发向耳后拢了拢，柔声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是隔壁班的桃井五月。这位女同学，刚才我们体育课见过的。”

“哦。”玉木温子绷着脸点点头，面对隔壁班的女同学，难以发作的怒气变成了干巴巴的语气：“玉木温子。”

相叶纪夜已经自顾自拿起了玉木面前的蓝色饭盒，玉木见状帮他打开了盖子，把两层的便当拆开来放在他面前，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我开动了。”相叶接过筷子，一语不发的吃饭。

“走吧五月。”青峰看出两人抗拒外人的氛围，招呼着五月。

“等等。”五月微微一笑，“我们刚不是说好了在你们班吃便当吗？”

“？”

“阿大，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搞什么嘛。青峰不得已又坐了下来。玉木打开了另一个粉色的便当，把便当里的牛肉一块块的挑到相叶碗里，直到堆不下。

“你不吃吗？”相叶微微抬起头，看着本来就很多的肉堆成山。

“嗯…男孩子要多吃点嘛…而且我自己不喜欢吃肉…怎么了，不高兴了吗？那就扔掉好啦？”

“...没有。”相叶默然的往嘴里塞着肉。

切。青峰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堵。竟然这么受女生欢迎。

“可以进来吗？”五月在班级门口敲了敲门。

玉木有着天生的危机感，但为了保持班级形象，只是翻了个白眼：“请进。”

吃便当的两人组变成了四人组，占着青峰和相叶并排的桌子，面对面吃饭，氛围倒是挺像食堂。

五月拼命的朝相叶纪夜的方向使眼色，青峰无动于衷，自顾自的吃得很开心。玉木单方面的和相叶有说有笑，两人也很和谐。

“啪。”青峰再次伸向丸子的筷子被五月用筷子打了回去。清脆的一声响惹得旁边的两人也侧目而视。原本只是想引起青峰重视的五月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这位是相叶纪夜同学吗？”

“嗯。”

冷淡的一声回答。五月再次向青峰使眼色，青峰用实际行动表现着自己的无动于衷，吃起了下以个饭团。无奈之下，五月只好再次开口：“相叶同学刚来没多久，还没加入社团吧？”

相叶看向玉木温子，玉木放下筷子，说道：“嗯，相叶同学刚来，所以还没社团。”

“你什么社团？”

“咦？”玉木温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相叶在问自己，“我，我的话，是旧物改造社，做一些小东西，不太适合相叶君。”

“哦。”

“那…既然这样，相叶君没有有兴趣加入我和阿大的社团？”五月见缝插针。

“他？他什么社团？”相叶的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轻蔑成分，青峰顿了顿，决定不跟他计较。

“篮球社哦。我是篮球社的经理，相叶同学的运动才能，不来这边很浪费的哦。”

相叶纪夜沉默了。他的沉默不同于刚才带着调笑的轻蔑，而是眉头和眼睑一起沉下去，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他从未曾期待过的事情。

青峰只是没什么力度的斜睨了一眼相叶，他从不对人的隐私有所窥探，也不愿照顾他人的感情，所以他吃的很香。

而两个女生都察觉了相叶的情绪。玉木不耐的朝五月丢了一个眼神，而五月装作看不见。

“如果，如果相叶同学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来篮球社吧？”五月再次出声试探，企图挽回局面。

“不了。”相叶放下筷子，“不喜欢篮球。我吃饱了。”

-

送桃井五月离开的青峰没少说风凉话。

青峰自认为已经给了五月足够的提醒，只是她自己一意孤行。

回到教室的青峰自然而然地趴下去准备午休，而一旁的相叶居然没有玩游戏，大概是拿着一本课外习题在写。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青峰嫌它迷眼睛，于是伸手从相叶面前穿过去，把窗帘拉上。

相叶看了一眼趴下的青峰，又看了一眼还剩条缝的窗帘，动动手把窗帘拉拢。

有了同桌贴心的“照顾”，青峰一中午睡得很香。后半段，他却被身侧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相叶的下巴在桌子边，两只手伸下去揉捏着自己的小腿。

“抽筋了？”青峰小声问，伸过手去掰开相叶的手，“别揉，越揉越疼。”

午休的后半段，全班的人都在睡觉，只有这个角落的两个男孩儿醒着。相叶的手攥住自己的衣服，青峰知道他疼得狠了，不管那么多，把椅子拉开，蹲在地上，抓着他的脚尖向后拉：“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相叶的痛呼都卡在喉咙里，青峰帮不了他，只是用力更重。

过了好一会儿，青峰又去按了按相叶小腿的肌肉，已经没那么紧绷了。

“不用帮忙了。”相叶喘着气，“我自己来。”

“快好了你说不用我了。”青峰半开玩笑，松开了手，拍了拍手掌心的灰。他初中的时候自己经常抽筋，球场上也经常受伤，之前也从来没帮别人做过这个。

青峰只注意到一件事情，相叶脚上穿的鞋，是阿迪达斯的Rose6，新出不久的签名篮球鞋。

说什么讨厌篮球呢…青峰在心里嗤笑。可毕竟，相叶中午表现出来的凝重不是骗人的。

相叶俯着身子缓解抽筋的痛苦，青峰侧撑着脸看着他，忽然被他桌上的一张明信片吸引了眼球。

那张明信片印着漂亮的水粉画，鹅黄水蓝，被小心的保管在塑封袋里，和相叶这个成天捧着PSV头戴beats的形象完全不符合。

相叶还弓着身子，看不到桌上的情况。青峰做贼似的拿起明信片，翻开反面，果不其然，是写着字的。

绿色的金属光笔迹，还闪着金粉似的，字小小的，整齐。

相叶的笔就那么几根，黑红蓝各一支，青峰一眼就能看见，这绝对是别人的手笔，而且一定是女生的手笔。鬼使神差的，青峰仔细看起了内容。

一张小小的明信片，字也小小的，挤满的竟然是各个科目的学习技巧。青峰不可置信的快速扫了几遍，内容都是这些，只有一句话写在最后：

【你是我的骄傲。】

帝光的时候，大家总是收到各种情书，写在书本里，明信片上，信封中。青峰也“有幸”收到过，那些小女生的字都是好看的，但是写的内容总是可笑又别扭，除了黑子会礼貌的回复之外，其他的首发都是毫不留情的把这些东西扔掉的。

这张明信片，和青峰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他真的好像感受到一些爱意，承载在文字里，整齐的写在明信片上，又被好好的收在塑封袋里，期望能够永远的留下。

相叶动了动，青峰赶忙把明信片放回原处，掩饰般的开口问：“还疼吗？”

直起身的相叶摇了摇头，额头还沁着汗珠。

“哦。”因为偷看了这么隐私的东西，青峰的心跳得很快，他趴回原处，把脸埋在臂弯，以此来逃避可能到来的质疑。

“喂。”相叶忽然拍了拍青峰的肩。

青峰吓了一跳，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他没有抬起头，只是故作镇定的问：“又怎么了？”

是发现明信片被动过吗？自己要承认吗？说到底，自己只是“不小心”看见了嘛，到底为什么要紧张呢？

预想的诘问没有来，相叶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老唱片的低声，轻柔的说：“中午…是我情绪不对，对不起。”

这声音很柔，于是，很多青峰原本想问的问题，就被这柔软的道歉堵住，再也问不出口了。

比如为什么突然抽筋，比如明信片是谁写的，比如，为什么讨厌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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