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丽过年——《团圆》

梵净山上，薄雾笼罩山间，松枝叶上的霜晶仍依稀可见。三两只麻雀蔽在枯藤之中，用尖锐的喙觅几许干枝，筑新巢，迎新春。潮湿的空气拂面，略捎着泥土的腥涩，又夹杂几味木香，尽显野福仙趣。

王默去年在梵净山山顶的檀恒寺祈了愿，如今是来还愿的，只是今年雪下得勤，山路湿滑难行，当她苦思冥想之际，手心的水印记闪烁了几下，一阵光芒过后，水清漓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是了，每当她有困难时，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攀上山顶，仿佛置身于云巅，香客并不多，只有廖廖数几人。庙里大殿内，青石砖一块接着一块向前铺去。空地两旁放着置香炉，里面一排排的蜡烛闪烁着火花，被风一左一右地拉扯着，摇摇晃晃，却始终长明。正前方的香炉中插着成把的香，顶端冒着丝丝的火光，烧成灰烬。王默拿出三支新香，快步走到烛火前，蘸蜡油，点燃。火焰蹭地一声蹿上来，旋即又被挥灭，烟雾腾升，混进了满寺的香火味里。

王默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朝佛像拜了拜，将香供奉在香炉上后，拉着水清漓去了后殿。

后殿放着许多张桌子，上面有纸笔和签筒，求不同的愿要到不同的桌前。王默走到了求学业的桌前，在***的指导下，她在纸上写下了祈求考试顺利通过的愿望，然后拿起签筒，轻轻摇晃了几下，筒里掉出一只木签，上面着对应的签文——“天道酬勤”。

***看了一眼王默拿到的签，笑呵呵对她说：

“小姑娘，这是吉签，只要努力，必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去吧，把签文供奉在主殿里，就能保佑你学业顺利了。”

王默开心地拿好签文，转头去寻找水清漓的身影。然而刚一转身，就发现他在自己身边等着她。

“诶？你没有去抽签吗？”

“我并无所求。”

“施主若是不知道要求什么，不妨来试试这个。”***从袖中拿出一只签筒，模样与桌上摆放的都不同。

对上王默好奇的目光，水清漓接过签筒，从中抽出一只木签。王默围上去查看，见那签上刻的是：

“蛟龙卧江河，吞浊秽缚脏魔。”

***意味深长地看了水清漓一眼，却并未解签，只是让他们去将签文供奉起来。

在回主殿的路上，水清漓忽然将王默拦下，伸出手，上面躺着一枚平安符。

“将这个与签文一起供奉，可得平安。”

“谢谢你，水王子。”王默小心地拿起护身符，转而回握住了他的手。

到了主殿，王默寻了根结缘绳，将两人的签文连同护身符一齐串了起来，她拿到水清漓身边，开心地说：

“你是吉签，我也是吉签，咱俩绑在一起，岂不就是＇大吉上上签＇？”

水清漓轻笑，揉了揉王默头发，“遇见你，便已是我的上上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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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前还有一棵祈愿树，无数条赤红色的条带被系在一起，上面用笔写着每个书写者的愿望。成股的赤色就像是瀑布，条条下垂，倒映着墙面形成了一汪赤红的海洋。王默抬起头，在一片海里去寻找她替水清漓留下的那一条。

“水王子，你知道去年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什么。”

“我许的愿，与你有关。你看，风也在为你祈福。”

“那你呢？”水清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红绸在风里翻飞，经过时间的洗礼，依旧鲜艳。因为它承载着人们最真挚的盼望。

“我已经在心里为你祈福千千万万次啦。对了，水王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你平平安安，永远守护在你身边。”

他们同时转头，错愕过后相视一笑，远处山头荡起一片飞鸟，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走上了下山的路程。

到达山脚时，已是日影西斜，夜幕浸染了天空，千灯俱燃，纷繁灯火里，望向身边的人，暮雪繁华，便有了真切的颜色。

二人皆是沉默，谁都没有开口。半晌，王默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今天是人类世界的新年，每个人都要和家人朋友团聚，你……你可以和我一起跨年吗？”

“好。”

思思的父母远在国外，她索性邀请了朋友一起跨年，这时也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二人悠悠地走在去思思家的路上，路过一座古楼，王默隐约看到楼台上有一丝影子。眯眼细瞧，原是熟悉之人。

北斗阑干，月光皎皎。

颜爵横卧在楼台围栏上，一身霜色长衣，几缕发丝垂落栏间，大袖中延出一段手腕，捧着一只茶盏，清风朗月，身姿旷逸如流云。

他身后有一女子，正是冰公主，她轻倚在围栏上斟茶，月华似炼，漏在她窈窕身影上， 恰似琼花如海，雪浪轻舟。

举杯邀月，同酌共饮，对影成双。

颜爵摇着折扇的手一顿，向下望去，看到了正在注视自己的王默。他打趣道：

“水水，来人类世界陪小丫头过新年了啊。”

水清漓听到后并未言语，负手将头偏了过去。

颜爵勾出一抹笑容，像是早有预料他会是这般反应，并不恼，只是唤来纸笔，挥毫洒墨，翰动若飞，落纸如云。

“小丫头，接好了——”

纸页一路乘风自下飘零，可那风偏生得顽皮，将纸张吹得偏落一方，在撞上了一道蓝色光芒后又打了个旋，竟是稳稳落在了王默的手中。

王默看向手中那朱砂红的纸，上面赫然是一个大大的“福”字，横如千里阵云，折如百钧弩发。

王默将纸小心卷起，兴奋地冲楼上挥手，“能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太巧了，要来一起跨年吗？”

颜爵起身，向王默作了一揖：“小生在此致谢。”而后抱起冰公主，纵身一跃——

“走吧阿冰，去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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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家很少有这番热闹，王默推开门，温馨的热气扑涌而来，褪去了一路上的风尘。思思走到玄关接过王默的外套，看到了她身后的三人，笑着招呼：

“欢迎来我家做客。快进来吧。”

走进客厅，建鹏一掌拍在王默肩上，“糊涂虫！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

舒言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这是刚洗好的水果，饿了就吃吧。刚才建鹏看你迟迟不来，急得要去你家找你，要看看你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建鹏挠了挠头，拉着王默坐到了沙发上，这时他才看到水清漓。对上他的目光，建鹏不由得背后一寒，寻思这人扑克脸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封银沙在齐娜的指挥下粘贴颜爵写的那张福字。

“歪了歪了，再左边一点！”

“又歪了，再往右一边点！”

“好了好了，现在刚刚好，你不要动！”

“大功告成！”

颜爵望向厨房，朦胧的暖烟后是影影绰绰忙碌的众人，当然也有她。她的脸被熏得微红，额上也隐隐沁出汗珠，嘴角却擒着盈盈笑意，像极了人间烟火，粉桃湿露。

他也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许是觉得这笑太过突兀，又掩饰般地拿起茶盏轻啜。

桌上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空气中涌动着脉脉温情，韩冰晶布置着菜品，端着菜盘的手无意间擦过颜爵的手背，她下意识看向他，对视的霎那，两人又默契地同时撇开，颜爵夹起一筷玉延，只是刚一入口，这如冰糖一般的蜜意浸润心底，他便再也掩藏不住唇角欢喜。食材全已备好，众人也都落了座，建鹏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伸手要赶着尝鲜，不曾想马上快要到锅里的筷子被另一双突然出现的筷子抵住，舒言无奈摇摇头，

“建鹏，食材刚下不久，还没熟。”

建鹏听罢，扯了扯头发，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底。

水清漓看着对面的女孩，明明已经馋的要把脑袋都伸到锅里了，却还是像早有预谋般夹起一卷虾滑放入他碗中，又张罗着往锅中放更多的食材。

“尝尝这个，可好吃啦！”

火锅还咕咚地沸腾着，他一向喜静，此刻却是眷恋起了这杯盘击箸的热闹。

他咽下那片滚烫，也品尝这俗世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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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欢声笑语让朦胧夜色也骤暖。而璀璨华灯，为彼此的身影镀上一层迷离的光晕与温柔。

细小的雪花轻柔地降落，像是每个电影里无限放远的长镜头，被定格亦或是缓慢的每一帧撷取的画面。

夜幕中是明丽盛大的烟花，这一刻，这片天地好像只属于他们。

60, 59, 58....

远处高楼上的数字不紧不慢变化着，新年倒计时开始了。

水清漓看向眼前的女孩，女孩眼眸微阖，十指紧扣抵在胸前，错落的光影模糊了她的轮廓。

又是许愿吗？

他本就是天地自然幻化而成的仙子，从不屑于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物。只是此刻，他自私地希望真的会有“神明”存在，让她一生都平平安安，幸福喜乐，她是一个值得被庇护的人。

颜爵伸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看着它在手心里快速融化。此刻他想的，没有蕴藏着锦绣河山，也没有包括承平盛世。那些太过于伟大和高远，那些或许总会实现。他不祈求岁月中万物安宁，他只求她的安稳。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伴随着璀璨烟火划破沉寂的夜空留下绚丽的痕迹。

又跨进了新的一年。

恍惚间未来变得清晰可见，或许会不平坦，或许会有霜降，或许会有迭澜。

但此时此刻此景，所有对新年的祝福都真挚而又热烈。

“水王子，明年可以一起再过除夕吗？”

“好。”

“我还想和你一起守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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