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随意的躺在床上,他确实有心烦意乱的理由。
刚刚说的两个烦恼,没钱只是小事,勒紧裤腰带总能捱过去。可关于那个社团,却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心中琢磨着,事情可以追溯到上周。
每周三最后一节,都是名存实亡的社团课。毕竟二中在16年荣膺了示范性高中的名称,可之后却急流勇退,去年更是一本率掉到了惊人的10%,堪称示范性之耻。
如此情形下,当然是尽可能的利用一切可压榨的时间。
然而白秋刚发了会呆,七班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猛然扯开,声音之大令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老师都颤了一颤。
历史老师顿时拍案而起,准备对这不知礼数的学生加以斥责,学生却完全无视了庞老师那青的能滴下水的脸色:“紧急消息,教育局派人突击检查,要求所有人立刻到所属社团报告。”
此言甫出,底下顿时“轰”的一下炸开了锅,随后便响起了如同蚂蚁行军一般的细碎讨论声——开学到现在就没上过社团课,谁知道该去哪?
同学们彼此间交头接耳,聊天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幸亏学校早已有了准备,也算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家安静!我现在念七班同学的分配名单,你们按上面说的去报道就行,程琳,滑板社…”
这下大伙聚精会神。白秋对此却兴致缺缺:这种形式主义的安排,无非是敷衍了事,又能持续多久。
终于到了:“白秋,文学社,地点集义楼顶层。”他扬身而起,不声不响的跟在出门的同学队伍之后。
不过心里却松了口气:文学社是老社团了,也是有名的划水者聚集地,以前开社团课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去那边滥竽充数。
这样也好,自己装模作样的看看课外书,总比被扔到足球社、田径社去操练出脑浆要更胜一筹。
走出教室时,尽管被打断了课堂的历史老师仍然郁闷,可看着学生们笑语盈盈,却狠不下心来阻拦,只能收起教案,感叹一声“少年不知愁滋味。”同样离开教室,想起晚上没课,便准备找同僚一同去小酌两杯。
话休絮烦。白秋很快来到了指定地点,集义楼是用作实验室的老建筑,不过四层之高。
走廊的尽头,便张贴着文学社的海报。
不过,与以前附庸风雅实则俗不可耐的那张不同,这次的招新海报倒是别出心裁,让人眼前一亮。
画面的主体,是挥毫泼墨的枯枝败叶,然而其上点缀着几抹生意盎然的嫣红——在这朱砂绘成的三角梅之后,是工笔而成的云雀,正振翅欲飞。
绘画的运笔手法很难称上绝妙,至少还带有几分生涩,却别有番趣味,而画的旁边还有行蝇头小楷:“情近于痴始真,才兼乎趣方化。诚望诸才子痴人尽入鄙社彀中。”
书画皆是人心映物,作者的心性志趣也可见一斑了。
落款是二中文学社,不过后面还有个“名称暂定”。
而此时,文学社前已经人头攒动,显然是聚了不少学生,可大门却依旧紧闭。
又过了会,当有人已经耐不下性子时,终于“吱呀”一声,随着门开,露出了里面一道身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看到她的人,几乎下意识都给予肯定。
那是个肤色白皙的女孩,身姿弱柳扶风,披着米黄卫衣外套,修身白色长裤,薄薄的黑框圆眼镜,侧扎马尾。
女孩的面孔就跟门外的画一样,不是天生丽质却惹人怜惜。
她长的只能勉强说秀丽,杏眼柳眉,略显单薄的嘴唇。可面颊上几粒雀斑,不但没有破坏氛围,反而给她平添了几分娇憨之态。
而且,尽管不注重打扮,女孩却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也并非如火的热情,而是介于两者之间,举手投足兼有落落大方与文质彬彬的恬淡。
而女生扫视全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而目光触及白秋时,却有些凝滞。
而白秋早就看清楚了对方的身影,瞳孔一缩,同样舌桥不下,甚至有了就此离开的念头。
而让女生轻咳一声:“既然大家来了,想必对本社都是有兴趣的,可我却首先得宣布个事。”
言罢,她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摇了摇:“首先,我是5班的瞿季明,新继任了文学社社长,上任的第一件事改变现状,所以清理了其余所有人,现在加入我们的都是元老级成员,职位空缺很多。”
五班是唯一的文科重点班,6、7则为平行班。
大家都有些惊讶:原本社团里摆烂的咸鱼少说也有二三十条,竟然给一锅端了!
如果说第一条四舍五入算是甜枣,那么接下来就是大棒了:“既然名为文学社,哪怕只是装模做样,我也不希望招收鱼腩之辈。所以,现在用半小时尽可能做这张试卷,因为是我出的题,合格标准自然由我评判。”
说着,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沓试卷。
听到这话,几人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现在其他社团都忙着手段尽出的招新,结果偏生你还要在这里摆谱?
但是这些认定了‘自有留爷处’的终究是少数,剩下十多人还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毕竟这种所谓的考核,应该就跟某站的入站测试相差无几,无非是走个形式吧。
白秋当然也是观望的态度,现在如果再走去找其他社团太麻烦了。
万万没想到,当他拿到卷子时,只是稍微浏览一下,就立刻有想要吐血的感觉。
“在李渔的《肉蒲团》中,善于使用xx技巧的是……”白秋嘴角一阵抽搐,这样上来就开黄腔?
寻思着,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女孩--这份开放,某家真是刮目相看。
如果这些却见对方同样将头偏向这边,二者的目光蓦然在半空中交汇。
也许是巧合,他们仿佛心有灵犀又同时又将头低下。
不过很快,白秋就将心里的杂念收起了,再无半点轻慢。因为不可否认,除去第一题用来晃点应试者,搞人心态的外,这份题目的水准相当高绝:论广,涉及古今中外;论深,一些问题俨然达哲学水准。更何况体量之巨大,半小时时间就是将题目从头到尾的审一遍都不一定来得及。
不过既然说了是尽可能,那应当是不会太过苛责完成度的,同时又因为时间有限,白秋只能力求每道题答得言简意赅。
白秋写的几乎是七窍生烟,感觉每道题都让人眼前一瞎,饶是他平时也自诩涉猎广泛,仍然面对很多题都束手无策。
等到下课铃一响,白秋不用催促,把卷子一摊,干脆利落放下笔就走,不再对这次测试报任何希望。坚持写完,只因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人很快走光。瞿季明收起试卷,之前将近廿人的参与者,顽强拼搏到最后的竟不过七、八个。
她对口腹之欲看的很淡,也不准备去食堂。从抽屉拿出果酱面包,一边啃就一边批改起来,还不时嘟囔:“古人划粥割齑、萤囊映雪,现在连这点意志力都没有的家伙,还是别来社团凑热闹了。”
对于肃清原本成员,以及今天严格的测试,季明觉得是理所当然,岂不闻《阴符经》云:绝利一源,用师十倍。偌大个学校,不怕招不到人,而现在新组建的文学社,至少保证了清渠的源头是活水嘛。
而批阅到白秋的,瞿季明不仅忖度起来,改的也格外细致:“唔,这分数差强人意啊,而且人看着也精神萎靡。”
可是最后,季明仍然大笔一挥,留下了‘已阅,通过’四个娟秀的小字。
也许让白秋加入的话,会意外的有趣。这就是她的直觉了。
依次批改结束后,瞿季明仍然没有休息,而是拿出一个手帐本,对着卷子全神贯注的圈圈点点。
当然,对于这一切,白秋是毫不知情的。
之后两日几乎无话。而周五晚上,趁着放学早,白秋刚逛完生鲜超市,正盘算着回去烹饪的方案,QQ竟意外的收到了好友申请。
“额,昵称‘咖啡杯里的板蓝根’。留言:我是季明。”白秋原本已经把这事情抛掷脑后,可现在也没法直接拒绝——毕竟是故人。
话说,还真给我混水摸鱼进去了?
这般想着,他点了同意,对方几乎是秒回:“许久不联系,才发现没你好友呢。恭喜通过测试,请进社群。”之后便是个q群分享。
白秋眉头轻挑,果不其然,对方也还记得自己啊,不过如此简单的寒暄后,就立刻单刀直入,显然她也没想多聊吧。
顺利入群,里面竟只六人,而且皆将群名片改为了真名,全是高二的学生。
白秋打道回府,在厨房里将食材分门别类的放好,并一一细心检查。
他本人没有多少爱好,对游戏浅尝辄止,运动上只会半吊子的羽毛球,却唯独对疱膳之事情有独钟。
而且,在专精此道的过程中,白秋颇有心得。只见他先拿出半片完整的鲈鱼,精湛的刀工下,大小的骨头与鱼肉很快分作两堆,而且剃得一干二净。
随后调酱料,揉面团,起火焯水,将食材分门别类,进行不同的加工,这一套流程他好像熟谙于胸,明明动作不急不徐,效率却快的令人咋舌。
尽管因为火焰的温度,以及长时间的准备工序,白秋鬓角已经沁出了丝丝毛汗,他却浑然不觉,并且少有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可见着实乐在其中。
“最后一步用苹果醋的话,就不会有粘糊糊的口感了。那么,创新型黑暗料理——焗烤鲈鱼苹果派,即将大功告成!”他关上烤箱门,心满意足的想到。
因为有30分钟余闲,白秋翘着二郎腿,掏出手机准备打发时间。
而点开腾讯企鹅,文学社群里有新公告:下周三社团课,将举行第一次例行会议,要求是各位成员诉说自己喜欢的作者,阐述理由,并推荐他的一本佳作,也就当作咱们的自我介绍吧。
白秋面无表情,准备关掉手机,视若无睹——本来嘛,这种事还能强迫不成?到了下周即兴发挥,勉强应付过去就是。
他并不擅长言辞,甚至常常不经意间语出伤人,对于这种表演性质的介绍,当然是深恶痛绝,尽可能绕道而行。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按下电源键的前一秒,群中再次弹出了新消息。
“因为种种原因,咱们社团经费出人意料的充足,我已经向负责老师申请过,凡是这一次会议表现优异的同学,奖励咖啡一杯。”
白秋皱了皱眉,仍旧不为所动:才几个钱,今天我白某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绝不为五斗米折腰。
“我个人选择的品种是星冰乐,还有蛋糕卷之类的茶点,诸位也可以提意见,价格差不多都行。欢迎大家踊跃报名哦!”
卧槽,那玩意将近50软妹币吧,自己上次有幸品尝还是初一时。
白秋有些发愣,学校这是去哪打了个秋风,居然这样大出血!
“响应社长号召,一定认真完成。”白秋脑子还没回过神来,可是手上已经飞快的在五笔键盘上戳起来,并且编辑发送,一气呵成。
啊,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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