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梦（五十一）

我认识那么多世家夫人，其中不乏惊才绝艳的人，或是修为高深或是谋略过人，但最后都无一例外的放弃了那些，为丈夫相夫教子管理家族。终其一生自身的所有价值就体现在一个小小的后院，何其可惜。曾经的我也不知自己的未来在何处，我不想一生都关在小小的后院也不想有一个只是凑合却不能引为同道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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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时候的我经常胡思乱想，对人生的茫然让我十分焦虑。我幸运的是你舅舅对我很是放纵，或许是因为你外公外婆感情和睦的缘故吧，我们一家人都很和谐，没有一般家庭那种由辈分年龄带来的等级压制的感觉。但同样因为如此，我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是一件异常奢侈的事情。你干娘，就正好是那个时候，横空出世的。”

“你没有亲眼见识过你干娘除祟时的风姿，我见过一次，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我。她呢，实力强大为人正直，有初初下山见识人间的单纯，又有嫉恶如仇的快意，兼之容貌美丽，其人可称为风华无双。为她所迷的男男女女不知有多少，在整个修真界，都可说是风头无两。无数的世家向她抛出橄榄枝，她一一拒绝了，只因为她不羡荣华。无数或出身高贵或俊美无双的男子向她示爱，她也拒绝了，因为她不慕权利不恋皮囊。最后她找了你干爹，可以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因为在外人眼里看来，你干爹身份太低，跟抱山高徒的你干娘实在不配。”

“这个问题我后来问过你干娘，她跟我说，她选择道侣，选择的条件不是家世修为或是容貌，而是心性，是与她能走到一起的同道，是真正懂她了解她的人，至于身份她从来就未在意过。”

“虽然一开始我不知道她选择的原因，但她作为一个女子，不贪恋男女私情，不沉于名利地位，从出现开始就在践行自己的道义，直到死亡带走她，她的一生，都在向其他人传达一个信息:女子，未必要困于内宅，我们可以有自己的抱负，可以有选择爱人的权利，不要被男人那套花言巧语和三从四德的无稽之谈给糊了脑子！那不过是那些执着于男子为天谬论的男人为自己继续统治女人伤害女子所找的借口！”

“她的出现，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选择，我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苦恼有多可笑。我竟然在为自己未来的丈夫可能不合我的心意而发愁，我完全没有想过，我的未来未必是要困于小情小爱，我也未必一定要嫁人，就更谈不上遇上不合适的丈夫，因为我完全可以不嫁，哪怕一辈子无人陪伴，哪怕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践行道义的路上孤单前行，也没有关系。当我着眼于天下，眼中便无小我。”

江渝愣愣的站在白颜如身后，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到阿娘给她说这些从未与人提起的话，何况对这个世道而言，这些话，实在是叛逆。

但江渝却觉得胸口一股激动的情绪满胀，心脏砰砰砰的跳动，有什么一直埋在心里的东西破土而出，即将占据她的心脏占满她整个思想。

“其实……最开始我对你爹，是不满意的。”

看见江渝呆住了，白颜如噗嗤一笑:“你爹当时处境尴尬，他性子软和，为了家族差点把自己整个人生都妥协出去，虽然后来被我一番话点醒了后，他顶住了压力吧，但在我当时的心里，他实在太没出息了。”

江渝有种知道长辈糗事的兴奋，颇有兴致的道:“我大致知道这件事，好像是现在陇川罗氏的夫人，当初用家族施压，想逼婚父亲最后没有成功。不得不说，父亲年轻时，一定还是挺英俊潇洒的，不然怎么会有女子这么痴迷父亲呢。”

白颜如似是回忆起了当年，笑道:“你爹啊，就是个二愣子！不过这个二愣子，算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合适我的人了。当年虞紫鸢因为你爹对我也是多番找茬儿，你爹就会护着我，明明他当时处境也不怎么好，所以我最后还是答应嫁给他了。就在新婚当天我都还有些忐忑，觉得以后的人生真的能过的好吗？会不会也变成我曾经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直到你爹他跟我以道心发誓，这辈子都绝不纳妾，那一刻，我才算是彻底的相信了他，也把这辈子交给了他。”

白颜如说的嘴角带笑，江渝也听得面带微笑。心里兀自感叹:爹娘感情真好，我以后也一定要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人才行。

“对了，阿娘，说到那位虞夫人，真的是她对父亲由爱生恨，所以这才与我们江家针锋相对吗？”

“这么说也没错，最关键的是，她觉得我和你爹折了她的面子，便多年都念念不忘要压我们一头，仿佛这样就能够证明当初你爹没有选她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一样。”

江渝看白颜如面色带着不屑和瞧不起，顿时大感好奇:说真的，她娘从来没有对谁有过瞧不起这种心情，就是对街上的乞丐或者是趋炎附势来巴结的各色人等，她也最多是视而不见，从来没有嫌恶的这种表情过。

“是因为那位虞夫人爱慕过父亲，所以阿娘讨厌她吗？”

“不是。”白颜如神色很认真的对她道，“如果她只是爱慕你父亲而对我态度不好，我最多对她视而不见，绝不会这样厌恶她。虞紫鸢这个女人，我是真的瞧不起。”

“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想要获得他的青睐，与之两厢厮守，这没什么。每一个女孩子少女时代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可以去大胆表白，可以展现自身的优点吸引对方的注意，甚至可以列出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利益，但绝不代表可以用家族势力压迫对方强行接受自己，这等于肆意践踏对方的尊严，也相当于把自己的自尊放低到泥里了。她做的过分的事还不止于此，在我还未嫁于你爹时，虞紫鸢还传过你爹和你干娘的不实流言。如果这些流言没有被及时制止，你爹的名誉，你干爹干娘死后的名声，甚至包括整个云梦江氏的名声，都会败在她那一张嘴里！所以你想想，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爹，但在她的心里，你爹却是一个连自己下属之妻都要染指的品德败坏之人，这算什么喜欢！放眼整个修真界，要说一定有这样的人的话，金光善还差不多，你爹这种既不纳妾没有外室更不会到处眠花宿柳的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人，却因为倒了血霉被她喜欢上，就要在人品上背这么一个不属于他的恶名，你爹冤不冤！”

江渝细细思考后，觉得老爹真是挺冤，用力点头赞同。

“直到这时，我对她也只是讨厌，还没到看不起的地步。直到她后来嫁人之后，当年罗家发生了一件事，你那时还小我们都没有当着你们小孩子的面谈论过，虞紫鸢把她丈夫的小妾，怀有八个多月身孕即将临盆的孕妇，用紫电活生生抽得一尸两命了。再后来传出来的消息就全是什么，她跟罗蒙又打架啦，或者吵架后心情不顺出去夜猎又欺负哪些人了，后来又有说她欺压庶子不允许人家出头的消息。至此我算是明白了，虞紫鸢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头脑和脾气不好，她为人的整个性子都是歪的。”

“所以你看，这个时代的女人，不仅是没钱没势的女孩子，有钱有势的女人，眼界心胸也不一定开阔到哪里去。就她本人而言，修为深、容貌好、家世高，出生起就超过了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有很多人拼死拼活都得不到的东西，唯一不顺心的无非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可拥有这么多的她把人生过成什么样了？她原本可以和罗蒙相敬如宾，就算她不喜欢罗蒙，但罗蒙并未对不起她，既然已成夫妻，连孩子都有了，好好生活总能扶持着走完这辈子。可她非要闹得罗家鸡犬不宁，最后和整个夫家离心。”

“还有自称虞夫人，虽然说不想贯夫姓什么的，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她也万万不该以夫人自称，她这做法，把她娘家的嫂子弟妹放在了何等尴尬的处境。要实在不想贯夫姓，一定要姓虞，以显示自己自立自强不依附于人的态度，也可以继续用闺中的虞三娘子来称呼，总而言之不该是虞夫人，这听起来就跟她虞紫鸢是眉山虞家她娘家兄弟们的……唉！不说了！听起来着实不好听。”

“最后是她对这整个人生不如意的态度，就真是让人觉得，此人性格应是极端自私自利。她还想与藏色姐姐相比，呵，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比不得。藏色姐姐从不沉溺与情爱缠绵中，虞紫鸢则是整日的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你……”白颜如翻着白眼捏着嗓子学，模样十分搞笑，“藏色姐姐呢除祟从不收穷人的费用，哪里有需要总会无条件的帮忙。虞紫鸢呢，哪个邪祟棘手，收拾了有名声有功劳她就去哪里，对那些随手就能解决的不屑一顾完全不在意百姓的生死。藏色姐姐能够着眼于天下，关心的是哪里邪祟多了，哪里百姓吃不起饭了，哪里有世家子仗势欺人了。虞紫鸢关心的是什么？罗蒙又对她不恭敬了，儿子功课不努力又没有比得过云梦的两个小子，总有人说她的闲言碎语烦死了，那个庶子永远那么碍眼，凭什么就她一个人不幸福凭什么别人不让着她！”

“呵！她明明拥有良好的资源，如果她想，她能够除很多邪祟，可以把陇川一地彻底清扫一番，以归拢民心。她既然不喜欢丈夫，也就可以不在意他是否有其他人，而不是跟个怨妇一样整天发疯。她可以好好教导她的儿子，教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别总是把怨气对着她儿子发泄，那是她亲生儿子不是块叉烧！她可以放眼整个天下，以其背靠的虞氏罗氏都会是她的后盾，只要她想，她能够为这个歪风邪气的修真界做一些有益的实事。但是她没有。世界上那么多女人没有选择，只能被迫接受自己不公平的命运，而虞紫鸢呢？她有选择，不止一次的选择，她人生的自由度超过了大部分女人，但却如此的作妖，不知道好好的生活努力的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老是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这对那些只能随波逐流的女人又是何其不公平！”

“阿渝，你记着，女人可以追求爱情，但永远不能像虞紫鸢一样，生命中好像除了爱情以外什么都不存在。人不管男女，只要活着总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或是道义、或是责任、或是坚持，能拥有美好无憾的感情固然好，但没有也没关系，因为你的人生还可以有很多其他的东西，绝不要为了所谓的爱情放低身段，活的让别人看不起你。”

多年以后的江渝回想起这一天，发现母亲滔滔不绝对她说的话，深刻的影响了她的整个人生，从她的择偶观到她的为人处事，母亲的教导都贯彻在她的一举一动里。

她从母亲这里、或者说从干娘藏色散人那里，学到了身为女子必要的坚持。

也从她们那里看到了这个压抑的时代，身处枷锁中的女子所能走的一条全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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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LOFTER的须臾

天幕里的内容会用【】来标注，没有这个【】的是原著世界

聿砚：暂时弃更了

聿砚：请你吃糖

聿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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