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
江泯脱了鞋,往自己的书桌走去。
景南楸把门反锁上,去自己木质的衣柜里拿了些换洗的衣物,往江泯那看了一眼:“我先去洗了啊”。
“快去快去。”江泯摆摆手。
“咔哒”一声,浴室门锁上了。
江泯闲着无聊,随便从书桌上的折叠小书架上抽了本语文书,漫无目的地翻看着。他往后翻了几页,最后选择了看课文打发时间。
第一篇课文刚看到一半,书桌上忽然传来“吱吱”两声。
他抬眼,发现语文书不远处站着一只……花栗鼠。
一人一鼠对视着。
那只花栗鼠长得很肥,白色的皮毛上有几块黑斑,身上的毛被打理得很整齐,一看就知道是有主的鼠。
过了一会,江泯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猛的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撞到景南楸的书桌才没在继续向后退,只不过后腰被撞得生疼。
那只花栗鼠倒是不怕人,只是“吱”的一声往前迈了几步,趴了下来,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无语。
江泯的后腰抵住书桌,退无可退。他颤巍巍地抬起手,只着花栗鼠,威胁道:“我……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啊。”
花栗鼠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但好像又没完全听懂。它眯起自己芝麻粒大小的眼睛,无动于衷,这动作在江泯看来,好像还带了点嘲讽的味道。
江泯说不生气是假的,说不害怕也是假的,所以他就算是气死也奈何不了那只看上去贱贱的花栗鼠。他从景南楸的书桌上抄起一本书,护在胸前,朝浴室里吼道:景南楸!你快出来!我要不行了!!”
浴室里,洗澡刚洗了一半的景南楸听他这么一吼———这件事的始作勇者,也不敢怠慢。他胡乱从架子上拽了一条浴巾裹在屁股上,没来得及关留着水的水龙头,一开锁就冲了出去。
门开了,一股热气丝丝缕缕的缓缓涌出,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景南楸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幕——
江泯拿着本英语课本,双手抱头,凤眼紧闭,浑身隐隐约约有些发颤。而在对面的只不过是一只弱小,可爱,乖巧的小花栗鼠。
少顷,景南楸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你……你叫我干什么?”
江泯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修长的睫毛轻晃:“我……我桌子上……有一只花栗鼠……”
“你怕它?”景南楸走向江泯的书桌,食指在花栗鼠长满细毛的小脑袋上蹭了蹭,对那只花栗鼠说:“儿子,你去跟江总问声好”。
江泯见敌军已被我放队友控制住,便放下了捂脑袋的双手,乱成一团的脑海里开始思考。他揉揉自己撞得生疼的腰,叹了口气。忽然,他好像明白了。
刚刚景南楸叫那只老鼠什么来着?好像是——
“儿子?”江泯发出来自内心的真实疑惑,他指着那只贱贱的花栗鼠。:“他是你儿子?”
景南楸毫无波澜的看着一惊一乍的江泯,没所谓的点点头:“是啊,它叫景小楸”。
“这名字……”
“怎么?”
“真土啊…………
“还好吧。”景南楸把花栗鼠小心的拖了起来,放在宽大的手心上:“你怕鼠?”
“Yes,boy.请带着你的鼠儿子走出此宿舍,谢谢。”江泯扶了扶摇摇欲坠的眼镜。
“我不走,要走你走”。
“你…………”江泯咬咬牙:“那行,你不走我走”。
说这,他慢慢挪到宿舍门口,把门锁拧开,逃命似的走出了宿舍。
哦,这里的比喻用错了。
他本来就是逃命的。
江泯到了宿舍楼下。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风把雨吹斜了,飘到了屋檐下,打湿了分寸干燥的地面。
江泯往屋檐底下退了退。
他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把眼镜摘下,对着镜面轻轻哈了一口气,又拿干净的衣袖擦了擦,从新带上。
江泯迈出屋檐,在雨中快步跑了几步,过了一会儿,又气喘吁吁的停下,改成走路。
就这么紧赶慢赶,他穿着微湿的衬衫,到了校门口。
校门口有些锈了的电子铁栅栏已经围上了,保安室里亮着昏暗的小灯,几只小飞虫扑棱扑棱地在灯旁嗡嗡的飞着。
江泯白皙的食指与中指微曲,在保安室厚重的玻璃门上敲了敲,试图叫醒懒洋洋躺在摇椅上打盹的保安大叔。但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于是他又敲了敲。
寂静…………
江泯在寂静中放下了一直矜持的绅士风度。
他卖里地拉开起着雾的玻璃门,朝里面提高了音量:“叔!!你醒醒!”
“啊,嗯。”保安迷迷糊糊地抹了一把嘴角挂着的口水,睡眼蒙眬地睁开一条缝,往这边惺忪地瞥了一眼,模糊不清的说:“这么晚了,干什么啊?”
“帮忙开个门”。江泯朝铁栅栏旁鲜少开启的小门,昂了昂头,:“谢谢”。
“不行啊小伙子”。保安摆了摆手,在竹编的摇椅上翻了个身:“门禁”。
“啧”。江泯抿平了嘴,不大高兴。
他在学校门口杵了会儿,最后还是闷闷地走了。
江泯走入了垂帘般的细雨中,碎发打湿分成了几撮。
他加快了脚步,避到了一把大型折叠遮阳伞下。他神情极其不爽,他抬起胳膊,用纤细修长的手指解开了绑着头发的皮筋,微湿的长发静静地披在胸前,浸湿了那处的衣襟。
江泯解开头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漫无目的的看着雨点一滴滴敲落在地上,发着呆。
少顷,遮阳伞上的雨水愈积愈多,渐渐积成了一个小水坑,水坑慢慢变大,遮阳伞的布料也被极限地拉扯着,好似下一秒就会经不起雨水的重量,撕裂开来。
刹那间,遮阳伞的布料好像再也经不起那雨水的重量了,破了一个大窟窿,雨水如瓢泼大雨般一涌而下,全部精准地淋在了江泯的的头上。
江泯被雨浇得第一刻是懵的,第二刻是愤怒的,第三刻到有种被伤感。他蹙紧了眉,头发和衣襟全部浸湿了,那副好端端的眼镜此时冲落在地上,躺在地上滴着雨水。
江泯气不打一出来,但又不知道怎样才好。
他低声骂了句,但还是朝宿舍的方向走了。
“真的是这样”。景南楸靠在宿舍的木门框上,下半身依然只为了一条白花花的浴巾。他眯起柳叶眼,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个落魄男人,挑了挑眉:“你不会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而且这宿舍又不是你家的,我想进来还需要你同意?”
“当然需要”。景南楸依然懒洋洋的靠在木门框上:“我不同意我就会在这儿挡着你,或者把门关上,你就进不来了。”
“到底放不放?我发誓,我绝不会打扰你和你鼠儿子卿卿我我的。你让我进去洗个澡,洗完了我就搬床被子睡门外面”。
“卿卿我我?”
“不是吗”?
“噗………”景南楸眼睛弯弯,:“你这话说的好像也不是不对”。
江泯没有理会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景南楸。
景南楸避开了一条道,让江泯走了进去。
江泯迈着湿哒哒的步子走了进去,有些感慨自己那有些悲惨的遭遇。
忽然地,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肩膀微微的颤了颤,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微的红润。
他拿上衣服,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雾气已经散得一干二净,排气口还没关,还在吧浴室里的空气往外抽。
他脱去粘在身上的衬衣,打开淋浴头。
微烫的水浇在身上,把刺骨的寒气冲散了大半。江泯只觉得自己体内余留的寒气在热水的冲洗中冒了出去,上头———
江泯拢起长发,单手挤了点洗发水,均匀地在头发上揉开,一股淡淡的草莓味儿慢慢飘到他的鼻腔里。他嘴角扬了扬,心情好了些。
啧,还挺少女心。
过了得有半个多小时,落魄的江先生赤着脚从浴室半场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他瞄了眼跟鼠儿子玩得正酣的景南楸,:“景南楸,你能不能穿件上衣?孤A寡O的,你不觉得害羞?”
“为什么要害羞?”景南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铺满甘草的小笼子,道:“我有的,你也有,怕什么?”
“…………”江泯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床铺前,捧起了一床花白的被子。
这时,景南楸忽然道:“要不你还是睡宿舍吧,睡外面容易着凉”。
江泯捧着被子,脸遮住了大半,只留了一双微垂的凤眼。他紧了紧怀里已经被自己捂热的被子,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算了吧,万一你鼠儿子半夜三更爬我床上来怎么办?你负责?”
“行啊,我负责。现他这个不提,我儿子那么肥,趴不上来的,而且现在我把它关进笼子里了,它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要不开笼子吧”。景南楸不顾他儿子“吱吱”的抗议声,把他推进了小笼子,在锁上,然后拍拍笼子,一脸慈爱地说:“你说是不是?儿子?”
景小楸:“……………”
江泯感觉景南楸他儿子如果能说话那么现在必定把他爸骂得狗血淋头。可以它不会说话。
江泯看见景小楸进了笼子,倒也没在嚷着要出去。只是把被子抱回了原位,踩着冰冷的铁质楼梯爬上了床。
景南楸安顿好景小楸后边取关了灯。
宿舍暗了下来。
没有喧嚣,没有鸟叫,也没有任何人的视线。
一切就先幻想中的那样美好,只有宁静,没有喧嚣。
有时夜晚真的很奇妙,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暖。
“晚安,江泯”。景南楸在宁静中缓缓开了口。
“嗯,晚安”。江泯不自然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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