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能站起来,您让我上吧。”张云雷脸上写满了执拗,就这样眼巴巴的望着师父,面前的打卤浇头都已经散了热气,这人也不拿起筷子安心吃饭,心里只惦记着过几天的大封箱。
“一个节目要在台上站半个多小时,不行,你这腿肯定受不了。”师父再次拒绝了他,又用筷子敲了敲张云雷面前的碗,“快吃饭。”
张云雷不太高兴,但还是拿起筷子,听话地扒拉自己碗里的面。今儿是张云雷生日,逢此大难之后的第一个生日,气氛有些沉沉的,大家都有些无所适从,八月份那件事的阴影始终无法轻易被抛之脑后。
“来,吃虾仁,小辫儿多吃点。”师娘手有些抖,脸上还是堆上了笑,“咱们必有后福,过去了,都过去了,来来来都不想那些事了啊。”
“师父,离封箱还一个来月呢。”杨九郎放下筷子,声音低低的试探到,“您让我们上吧,不行我搀着他。”
师父低着头,暗暗叹了口气,沉默半晌这才开了口,“要真是想去,看看恢复情况吧。先说好,在台上不能超过半个点。”
演出当天,张云雷终于见到了一众师兄弟,虽然在医院的时间不到半年,但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张云雷就坐在那,看着师兄弟们来来往往换大褂做造型,后台人声鼎沸,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淌,心脏在跳动,人是活着的。
“今儿穿这个橙大褂吧,这喜庆。”杨九郎提溜这两件大褂过来,在张云雷面前晃了晃,又往自己身上比量一番,递过去个询问的眼神。张云雷抿着嘴点点头,见人转身去熨大褂,轻声叫了他一声,“翔子。”
“嗯?怎么了?”杨九郎忙回身,弯下身生怕他有什么事。
“谢谢你,”张云雷的眼睛眨了眨,又抿了抿嘴唇,“谢谢你帮我劝师父,让我上台。”
杨九郎嗐了一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只是摇了摇头。我喜欢你,也了解你,我知道那个舞台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希望你能开心。经历生死一遭,张云雷表面上一直很坚强,从来没有露出脆弱的那面,可敏感的人心里总是藏着事,杨九郎知道。
只有真正再次站在舞台上,站在观众面前,他才能踏实下来。即使站在那会忍着腿上的剧痛,撑着坚硬的钢板。
曹鹤阳穿着西装,蹲在上场门口,压着声音问了句,“辫儿下一个上吗?能不能行?”
“我接岳哥啊?”张云雷张了张眼睛,惊愕的撇撇嘴。谦大爷老远听见了,哈哈笑了两声,“嘿,你放心,跳之前接不住,跳之后就能接住了。”
“我上去报幕了啊。”曹鹤阳一起身出去了。
“快,大楠过来帮忙抬下轮椅。”杨九郎赶忙招手,张云雷却把手放在杨九郎手腕上,摇了摇头,“我不坐轮椅,我要走着上台。”
目光相交那刻,眸中的光闪了闪,杨九郎忽然有些鼻酸,重重点了点头,“好,我扶着你。”
舞台上的灯光很亮,舞台下是望不到头的观众,这样耀眼的灯光,是张云雷这五个月来每个日夜都在渴望着的,往前走的每一步,脚上都会传来刺骨的疼,宛如站在刀尖跳舞的小美人鱼,终于走上了理想的岛屿。
台下此起彼伏一阵尖叫声,捧着礼物的姑娘们蜂拥上前,张云雷心中猛然一酸,所有的担忧在此刻化为云烟,在乎的人都还在,都还站在台下等他回来。
踏实了,终于踏实了。
“也打电话问了医院的主任了,差不多,预计下个月就能上房了。”那人一本正经的胡说,眼看就要说再往下跳,杨九郎赶忙拦住,“干嘛你又要跳是怎么着?”
“这回你拉着我一块吧咱。”
杨九郎半开玩笑的话,说的全是心里想的。怕是再不能承受住这人再来一遭了,只这一回,自己就跟去了半条命,再来一回,根本不敢想,即使是玩笑也不敢想。
歪唱算是个小活,可长可短,今天当然要尽可能的短。闲话不多便进入了正题,那人拿起了自己刚才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御子板,正打算展示一段娃娃腿基本功,唱段太平歌词。
哒——
御子板丝毫不受控制,从那人的拇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他的手还在抖,低着头观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杨九郎能看清,他的眸子一颤,眼尾染上的委屈的红。曾经最令他骄傲的东西,如今竟然连拿也拿不起来了。
杨九郎连忙躬身,替人拾起落在地上的骄傲。
他直起身的时候,张云雷的目光恰好落下,杨九郎觉得,已经许久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了,那是一种类似于依赖的情绪,是少年人在未曾经历什么的时候总爱露出的神情,可是自从周孟那事之后,他还从未露出过。
“咱这整个德云社后台,就没人会唱太平歌词。”小狐狸骄傲的拍着胸脯,说着台词,顺带比划着师父也不会唱,不知是不是说高兴了,还抬起腿打算踢两下,眼看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一条腿上,整个人都踉跄起来,杨九郎吓得声音都大了许多,整个人扑过去结结巴巴的拦着“行了,哎呦,我谢谢你,慢,慢点啊!”
眼看着人都站稳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接着这一整场,杨九郎的那双小眼睛就没离开过身旁的人,死死盯着,生怕他有半分差池。精神一直紧绷着,一场下来杨九郎脑袋上都出汗了。直到扶着人下了台,这口气才缓下来。
“我看看你的脚。”杨九郎扶着人坐下,就把水裤卷了起来,大林岳哥也都围过来,就看见他那脚腕肿了一大圈,红红的吓人的很,他自己却还处于兴奋之中,整个人精神的很,红光满面两眼放光,“我没事,不疼。”
“都肿了还没事呐。”大林啧啧两声,不知道从哪找来俩冰袋。杨九郎的表情却是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叉着腰站了一会,还是说了句,“走,我带你上医院。”
“还没返场呢。”张云雷嘟哝着,满脸写着不想走,把冰袋往脚腕上摁了摁,“我真没事,平时不动也有可能会肿啊。等返场完,要是不舒服再去医院。”
杨九郎没有办法,思索片刻才开口,“那一会必须坐轮椅上去。”
“我先站着上去,要是站时间长了再搬凳子还不行吗?”
等到师父说完洪洋洞之后,已经快十二点了。大家伙乌泱泱的上了台,热热闹闹,虽然大家都不温不火的,聚在一起还是开心,岳哥正当火,头一个就被点上去表演,杨九郎趁这会就等不及了,撺掇着叫人给张云雷搬了个凳子坐下。
孟鹤堂周九良也穿着同款的橙色大褂,小透明没什么人注意,俩人站在礼物堆旁边,烧饼上前从里面找出一兜橘子来,孟鹤堂挺高兴,就地就开始扒皮吃上了。看着张云雷坐在那无聊,往过凑了两步,扒好两瓣橘子塞进了张云雷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唇间弥漫开,看着师兄弟们热热闹闹在台上分橘子吃,心里暖融融的,张云雷只觉得如果未来的每一年都能这样该多好啊,大家都在,在笑在闹,在搅和谦大爷唱歌,台下的观众热情却不疯狂,每个人都那样真诚,简单的喜欢着台上的人。
仿佛只要台前站着师父和谦大爷,身后站着师兄弟们,身旁站着杨九郎,一切就都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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