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查房的医生拿着病历卡打量着,又在上面写写画画些什么,张云雷看不清,只是回答到,“我是演员,相声演员。”
“相声演员?”主治医生扶起眼镜,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你,以后考虑考虑幕后工作吧。”
张云雷不知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后面说了什么注意事项也都没有听清,只知道心轰地一下,眼眶瞬间就酸了。中午彪哥做了饭来,张云雷一口也没动,就静静的窝在被子里不出声。大林打听了才知道是因为医生的话,可是医生的话很中肯,以张云雷现在的情况,早早给他打上预防针实在是很有必要的,劝他,劝他什么也没有用。
杨九郎吊了两天葡萄糖,身体虚脱的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这几天张云雷进了手术室多少次,他的心就跟着进了手术室多少次,从手术室里出来转病房的时候,大楠还哭错了床,看着大楠傻乎乎的样子,张云雷才扯着嘴角微微扬了扬,这是几天来张云雷露出的唯一的笑模样。
师父推掉了近期的工作,为此还赔了两笔违约金,张云雷隐约能够听见师父在洗手间里交涉工作的时候有些烦躁的声音,心里就更加难受了。看着师父眼下也有了乌青,张云雷咬了咬唇,还是开了口,“师父,您回去吧,我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好起来了。”
原本想着一定要忍住,可是一张口,张云雷还是觉得鼻子一酸,那天医生说的话反复在耳朵里回响,心一阵阵的绞痛,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师娘坐在一旁,见他又落了泪,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师父在病床边坐下,不善于表达的人只是抽了张纸巾给人擦擦眼角,轻叹了口气,片刻才张了口,“我的儿,只要有我在,那都不叫事儿。你要真瘫了,我就教你说评书,坐着我也让你上台。”
病房的门就这么开了,师兄弟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张云雷不能翻身,但也能想象到他们守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时间更要落泪。探视的人数有限,大家不能一齐进来,烧饼挤在最前面,率先进了病房,看见张云雷鼻子眼眶通红,铁娇娇也红了眼睛,蹲在师父腿边瘪着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行啦,一个哭我都哄不好,你还在这添乱,要说什么就快说,说不出来换下一个。”师父拍了把烧饼的脑袋,又看看张云雷,“那天送到医院的时候你都没哭,怎么这捡回来一条命,倒更爱哭了。”
大林进来,拍拍烧饼的肩膀叫他先出去缓一缓,自己则蹲在烧饼刚刚蹲的地方,握住张云雷的手,“三哥他们找了个寺庙,去给你拜拜,求个平安符,九郎哥也去了。张鹤伦这两天演出多,生怕观众把你忘了,没事就宣传你。大楠这两天也不出去瞎混了,天天就惦记着到点能进来看看你……老舅,大家都在记挂着你呢,你可千万不要灰心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在,天塌下来都不叫事。你现在要想的,赶紧吃,赶紧养,赶紧出院。”师父也附和到,师娘赶忙拿起保温壶,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来,“对,多吃多喝,咱很快就好了,别想那么多事儿。”
夜里只能留一个人陪床,杨九郎老早就打好了招呼,这才能在入了夜,一片寂静的时候还能进得了这病房的门。病房里早关了灯,安静极了,只剩空调运作的微弱响动伴随着凉飕飕的风迎面而来。杨九郎无奈摇摇头,上前轻轻拿起空调遥控器,关掉了制冷。
张云雷整日躺在床上,大半的时间是在睡着,不过现在却是醒着的,只是闭着眼,不知如果醒来,需要和眼前这人说些什么罢了。
张云雷有时候也觉得想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杨九郎起身轻轻将那人头下枕着的枕头抬起来一个角,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下面。张云雷闭着眼,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只静静的装睡,半晌,听见那人嘴里嘟哝着什么,张云雷不由得屏息。
“角儿,我跟三个他们去了好几个寺庙,他们都说这个保平安特灵。”杨九郎轻声叹气,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说给自己,“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怨我,怨我懦弱、怨我畏缩,怨我没有在最好的时候做出正确果断的决定,所以总是不愿意见我的。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睡着了再来陪你,还能看见你,真好。”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张云雷的脸侧,那人似是生怕把他惊醒一般,动作轻的不能再轻,“感谢上苍,感谢苍天庇佑,感谢你还活着,让我还有机会弥补我们错过的那些时间。”
“祈求上天,保佑张磊平平安安,往后一马平川,再无苦厄。”
张云雷微微动了动,一行清泪便顺着眼尾滑落出来,悄然隐在夜色之中。
师父叫杨九郎回北京上班,杨九郎偏说搭档不能上台自己没法说相声,师父叫他先和别人搭着,他又死活不肯,这下算是绝了张云雷想让师父给他换搭档的打算了,师父也只能让他先跟着郭麒麟阎鹤祥演几场群口。
彼时大林要筹备欢乐喜剧人的录制,师父也要去做主持人,单位人手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杨九郎再不情愿,也只能点了头回了北京,之后开始北京南京两边跑。照顾张云雷的主要任务,也就落在了人闲还会做饭的李鹤彪身上了。
张云雷急着开始复健,积极的状态也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人总是会在某个特定的节点瞬间成长,所有的年少轻狂与不羁,忽然在看到父母亲人的关心眼泪时一下子散去,少年人懂得了什么才是该做的事。头上的黄毛早已经褪去了颜色,张云雷也没有再吵着再去染,乌黑顺毛搭在头顶,遮不住复健时迈出每一步额头留下的汗珠。
不需要搀扶跪在病床上的那天,张云雷眼圈红了,只要能跪,就能站起来,只要能站起来,就能走上台,站在观众面前,那他就还是相声演员张云雷。
从南京转院回北京的那天来了许多师兄弟,曹鹤阳帮忙给收拾东西,还不时抱怨两句,“我说你这住院怎么跟搬家似的,这东西给病房都堆满了,诶,这是什么啊?谁放在你枕头底下的?”
张云雷坐在轮椅上,看了眼那人手上拿着的平安符,想起了那天杨九郎在夜里偷偷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忽然觉得心口颤了颤,伸手接过来,“可能是三哥他们去求的那个吧,我收起来吧。”
三哥似乎听见了张云雷说话的声音,探头进来,看了眼那平安符,“哎呦,这个你可得好好收着。这是九郎给你求的,一步一叩,从山门叩到山顶才求来这么个平安顺遂,怎么,他没跟你说过?”
张云雷有些愣住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攥紧了那枚平安符。
杨九郎办完了手续进来,张云雷赶忙将平安符收起来,三哥招呼杨九郎过来,“你先推着小辫儿出去吧,我们在后面慢慢搬这些东西,反正他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杨九郎点点头,推上张云雷便往电梯处走,上了电梯张云雷才开口打破了沉寂,“你,知道从哪走离停车场近?”
“知道啊。”杨九郎有些不明所以,“妇产门诊那出去就是咱的车,怎么了?”
“你推着我,从妇产科出来,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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