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衣袖看了看腕表。
银质的表盘随着天际滚过的雷电爆出冷锐的光,鲜红的指针滴滴滴答答指向十二点。
午夜十二点。
刘耀文:不会有事的,要相信我。
烂漫的盛夏追着余晖渐渐褪去了色彩。夏季的暴雨突兀且迅猛,乌沉的阴云咬着无星的夜幕咆哮着奔来,急速从车窗掠过的景色沉没在闪动的雷光中。
刘耀文掌控着方向盘,凭借着出色的车技在空阔的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般地飞梭而过。
车头打亮的两束车灯劈开一层又一层的黑暗指引着他绕过呈U形的险道,一踩到底的油门带动极速运转的引擎擦出如猛兽怒吼般的爆响,与隐隐追在身后的另一只猛兽抗衡。
他察觉到我默默倾注的目光。双眼仍紧盯正前方,故作轻松地扯出一个笑,声音带着点颤。
刘耀文:今天的画展结束得很圆满。我听他们说都是你的功劳,都跟我夸你秀外慧中呢,还邀请你下次合作。
杨雪玉耀文……
匍匐在幢幢阴云之中的雷电越发迫近。大雨将倾,窒闷的空气沉沉压在心头,我看着他苍白的脸一帧帧跃过,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杨雪玉不,不是的。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圈套,他们想要利用我伤害你,你不该来的。
刘耀文:别说傻话。
他嗔了我一句,宽慰的话却梗在喉头涩出一抹苦味。一颗雨珠重重碎在车窗上,我听见他猛地倒抽了口凉气,知晓他已然是强弓之弩。
每一次踩动油门都会牵动他腿部的旧疾,曾经折磨得他日夜难眠的疼痛在眼下的生死关头仍噬咬着他。
可这堪比蚀骨之蛆的锥疼被他强压在了我的泣声之下,他勉力打着方向盘,流泄的声线如同絮云。
刘耀文:我期待这天很久了。平常给我下的套躲也就躲了,但我不想错过你成长的每一个节点。你是我的妻子,哪怕前面等着我的是天罗地网,为了你我也要闯一闯。
刘耀文极快地看了我一眼。他布满疼惜的眼里蓄起一汪泪,似是想替我拭泪,只是这样紧要的关头不允许他分神。
杨雪玉我不哭了。
我强逼自己止住了眼泪,两手紧紧抓住胸前的安全带,心里却做好了同他赴死的准备。
杨雪玉坚强一点,这么多次都挺过来了,我们不会输给他的对不对?
刘耀文:对,我们要相信自己。
一颗汗珠划过他含笑的眼尾。刘耀文眨眨眼,紧绷的下颌忽地放缓,无畏无惧地朝我伸来一只手臂。
刘耀文:刹车失灵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眸盈亮,所有的恐慌憎恨都如潮水般褪去,唯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将我和他紧紧维系在一起。
刘耀文:老婆,交给你了。
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将我们之间的默契锤炼到极致。我扣开紧缚的安全带死死抱住他单瘦的臂膀,将脸埋在他充盈着药香的臂间用力地点头。
刘耀文:乖孩子。
刘耀文彻底放弃对方向盘的操纵,最后一次抱了抱我,尔后毫不犹豫地拧开了车门。
滑行的车辆如同天际掠过的陨石,蕴含着磅礴的杀机直直地往护栏撞去。
我抓准时机抱住刘耀文从急驶的车内滚至雨里,粗粝的油柏路擦破裸露的皮肤。刘耀文将我牢牢护在怀里,一齐滚下了坡。
茂密的杂草丛充当了天然的缓冲带,我仍不放心地抱住了他的脑袋,用后背抵消了冲撞的力道。
刘耀文:雪玉——!
刘耀文哑着声音唤我。淅淅沥沥的雨水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我晃了晃晕眩的脑袋,着急地爬起来想要去寻他。
只是他短促的呼唤刚落,阵阵尖锐的刹车声犹如拉弓的箭矢,杀气腾腾地撕裂了湿润的夜幕。
上首明目张胆地投下几束惨白的灯光,切开倒伏的桩桩默影直刺向动弹不得地刘耀文。
严浩翔:我说四弟,你跑什么?不欢迎我吗?
车上下来的数个人影为上前来的男人让开了道。
他穿着透明的胶质雨衣,迎着倾斜雨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抱在一起的男女,湿淋淋的额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如狼般阴鸷。
严浩翔: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二哥看你们可怜,来好心送你们一程。
他嘴上假惺惺地调笑着,手腕一翻,在一道淬亮的天地的雷光中赫然掏出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宛若他冷酷的瞳眸,几乎是一亮现便精准地锁定了刘耀文。我的心脏惊惧地收缩,再也按捺不住他怀里挣扎起来。
刘耀文也顿时紧张地将我压在他身体的阴影下。可他一个本就下肢瘫痪,如今又负伤的病患如何压制得住被护得好好的我。
在他叩动扳机的最后一刻,我全力挣开刘耀文的钳制,翻身将他挡在身下。那枚从枪膛迸射的子弹打中了我的后脑,在意识坠向黑渊的最后一秒,我只来得及摸一摸他冰凉的耳垂。
刘耀文:严浩翔——!
刘耀文目眦欲裂地抱住瘫软的女人,猩红的双眼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鬼,恨不能扑上去将他撕碎。
严浩翔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
看到刘耀文因为他而陷入痛苦之中仿佛令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严浩翔撇下枪畅快地笑了起来。
雨势愈渐滂沱,他状若疯癫地抖着肩笑个不停,拥护在他身侧的黑影讳莫如深,肃穆得如同参加一场悲壮的葬礼。
这诡异的一幕随着抽响的雷声戛然而止。严浩翔收起笑,漠然地瞥了眼处于崩溃边缘的刘耀文,舒泰地呼了口气。
严浩翔:真可惜,走了。
引擎发动的噪音盖过了刘耀文破碎的低泣,刺眼的光芒一一退却。他呆呆地仰躺着,任流淌的雨水淹没他的口鼻,呛进肺里的灼痛都不如心痛的万分之一。
刘耀文:……为什么……
刘耀文努力收紧双臂想要将她更深地揉进怀里。了无声息的女人紧闭双眼,皮肤透出的温度越来越冷。他摸到她长发下的伤口,无论怎样努力都止不住血。
他留不住她。
刘耀文: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有本事就冲我来!凭什么……
凭什么夺走她。
刘耀文泣不成声,他死死地盯着电闪雷鸣的天穹,心底的恨意愈发膨胀。
就在他打算用自己的死亡来了结这一切时,一道冰冷且机械的电子音倏地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0923号宿体产生强烈的自毁倾向,强制干预中——”
“叮——强制干预失败,启动绝密计划,是否执行?”
W-0923:否。
“叮——传输暂停。”
杂乱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地窜过,刘耀文隐约捕捉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心绪忽地宁静下来。
他垂下眼借着若隐若现的雷电留恋地凝视她血色褪尽的脸,冰冷的唇瓣触了触她额头。
W-0923:别亲了,她死了。
古怪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刘耀文默默抱着她汲取最后的温存。
一汪雨水在他身下汇成水洼,他仿若一片扁舟伶仃地飘浮着。
刘耀文:你要什么?
这道电子音很人性化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太久没同人类对话过了,它拟出的声线灰扑扑的,像落满尘埃的窗弦。
W-0923:异世魂魄已经准备就位,她本不用死,只要将你的魂魄献祭给我她就能复活。
刘耀文:然后呢?你能保证她一生无忧,顺其自然的活到老吗?你能保证在我死后不会出现别的意外夺走她的生命吗?你能吗?
W-0923:我能。
刘耀文:好,我同意。
刘耀文冷静得不像是要去赴死,仿佛像是困了要入眠了那般轻松。他放开她僵硬的躯体,浸着泪的黑眸如同池底的游鱼,拂开层层缱绻柔亮的波纹。
刘耀文:睡吧,等睡醒就好了。
他颤抖着落下离别的吻。
那个在很小的时候就附着在他脑子里,自称系统的电子音在他应下的第一刻便快速刷出一串串日志,昭示着死亡的逼近。
“叮——传输中——”
“58%…69%…82%…100%……”
“叮——传输成功,正在重构剧情线——重构成功——正在重置人物好感槽——重置成功——”
“是否清除当前剧情线?”
W-0923:……是。
“叮——”
“爱意清零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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