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全圆佑说得确实没错,我在这上面花了很长时间,久到他已经把初步汇报稿写好,打电话通知我赶紧回去开会。
案件会议上,大家一一汇报目前搜集所得的线索。
全圆佑开头:“我主要介绍断指的发现情况和相关推测。三截断肢散落在圣马丁幼儿园操场中心的草地,不是集中分布,三点连线呈锐角三角形,形状上应该不是有意为之,但分散排布意味着不是一次性抛弃行为,说明嫌疑人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抛弃断指。监控位置不佳,画面也暂未发现可疑的地方,这与抛弃断指的行为推理相悖。”
组员们停下记笔记的动作,一个个都皱着眉头,交头接耳嗡嗡作响。“这个嫌疑人是隐形人吗?”“不会隐身根本做不到吧…”“监控录像有被剪辑过吗?”“看不见的嫌犯上哪抓去啊!”……
全圆佑咳了一声清场,继续发言:“断指的凝血情况和坏死程度显示是从活体切割下来的,且残肢的保存情况良好,嫌疑人割下手指的时间不会晚于今天中午。断指指甲盖中残留有食物残渣,嫌疑人为维持张施磊生命给他提供饮食,但并不给他餐具,他只能用手抓着吃。圣马丁幼儿园是这里人尽皆知的精英幼儿园,所有参学家庭非富即贵,而且这种展示失踪者断肢的行为是勒索犯惯用的施压手段,这应该是一起绑架勒索案。下面由profiler carat汇报受害者家属的证言和初步心理侧写。”
我从全圆佑手里接过麦克风,他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炽热的手,让我短暂地怀疑他是个冷血超智机器人。“目前来看,这应该不是一起敲诈勒索案。”
所有人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我,除了全圆佑,那个理论被推翻的人。
“但绑架是确认无误的。张施磊母亲说她并没有接收到任何敲诈勒索的信息,不论是家中或工作场所的实体信件,还是电子邮箱、电话短信,都没有。嫌疑人绑架了张施磊,不要求赎金,单单展示孩子的断指,他一定有除了钱之外的意图。我推测犯罪嫌疑人可能是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关注的人,通过展示儿童断指来哗众取宠。但不像其他炫耀者罪犯,挑衅警察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智慧,这位嫌疑人只是抛下断指,没有留下其他信息,说明他并不是self-ego旺盛的类型…”
组员们又开始低语:“留洋生就是不一样!”“虽然是在外国培养的,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回国了吗?”“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听懂了也没啥用。”
全圆佑又咳了一下,明明不是他自己在发言。底下又被迫重回安静。
“他的自我认知没有达到病态强烈的程度,不是自恋型人格。相反,我觉得他在社会生活中应该是个懦弱的不成功者,对自己的社会地位有清楚的认知。他选择圣马丁幼儿园可能是出于仇富心理,但又不在金钱上摧毁富人家庭,他想要的是一种精神情感上的,血缘纽带方面的折磨。综上,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是社会地位不高,经济实力低下,重视亲情但家庭不美满的人。下面请唐队介绍一下圣马丁幼儿园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情况。”
组员们一个个都拿着笔,他们有的用笔敲着桌子,有的在转笔,有的在反复拔出盖上笔盖,总之没有任何人在笔记本上记下我的任何一句话。
全圆佑突然站起来拿过了我本要递给下一个人的话筒,“profiler carat的描述贴合 '隐形人' 这一特征,她理出来的其他性格特征也为我们缩小嫌疑人范围提供了关键线索。完全依赖客观物证我们会漏掉很多信息,揣摩犯罪心理能帮我们更快地找到犯人,希望大家能更重视一下心理侧写。”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把这段话吐出来,又把话筒交给了唐队。
全部人都被他这一席话整得干瞪眼,包括我在内。每个人的表情都在问:什么情况?包括我在内。
会议一结束,全圆佑第一个收拾完东西离开会议室,我一边往包里塞东西一边追赶,终于在走廊逮住他。
“全侦探,不好意思刚刚推翻了你的观点,而且在圣马丁幼儿园我还把你训了一顿…你不但没生气还在会上帮我说话。” 我有点难为情,不敢直视他。
“没必要道歉,错的就应该指出来,要相信事实而不是人。我没有在帮你说话,我只是在陈述问题,要改正得有人说。” 全圆佑还是那个没有接入感情的超级计算机。
“啊好…不论如何都谢谢你。” 全圆佑的绝对理性如当头一棒,把我敲得哑口无言。
“不用谢。” 他丢下冷冰冰的三个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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