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随行人数,赖安青略感忐忑地交代好相关事宜后便提前一步领着王一博、肖战二人去到昏睡者家中。
林氏的住处靠近村中西南方向的山坳外围,此处原是通往原清禾寨药园的道口,通往药园的山道径深幽默,不熟悉道路的人进去极易迷失方向。
十年前寨中内乱,王一博不知药园是否受到波及,如今再回旧地便不由自主地忆起老祝与罚囚在药园的屠渡,徒增怅惘。
肖战站在巫祝三步远处,道:“有何发现么?”
王一博举目远眺,悠远深澈,似要看清山河本质,奈何本身就在其中困挣,如何看清?
“你行南涉北,可知一种青毛兽类?”王一博回身,掌中是一撮绒毛,毛色青绿,不似常见的灰、黄二色,貌似是从某类小兽身上脱落而来。
肖战走近两步,就着巫祝摊开的手掌辨认起了那撮绒毛:“巫祝擅猎,如何认不得禽兽皮毛,问我这个半吊子?”
“此兽毛入手生温,柔软如锦罗,揉搓后拢聚成团,极似兔毛。于时小儿床边发现。”王一博若有所思道,“我问过林氏,她家不曾豢养兔子,更未打过猎,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毛发。”
肖战到另有所见:“未尝不是野兽误入所留。何况村中牲畜甚多,那几只绿头鸭不比你手中绒毛?”
青毛野兽,肖战亦是惊异,十五岁出丰州寻自救之法到这十年的求寻承魂灵木,不说踏遍山河,也算见识了不少。
除却飞禽之羽色彩繁复,肖战还从未见过青皮的野兽,就连古籍上都记载甚少,如今到是新涨了眼界。
望向院外几只嘎嘎鸣吠的雄鸭,王一博收起绒毛,对肖战的话不置可否。
山间禽兽生来灵敏警惕,鲜少踏入人群住地,若非人类狩猎,不到万不得已二者绝不会主动接近。
这撮青色兽毛也绝非螺蛳岭中的野物所有。
“许是我多想了。”
王一博按下心头疑虑,仅凭一缕毛发确定不了什么。
余光瞥见偃师垂坠身侧的双臂,王一博眉心一紧,狐疑地自指间放出灵丝。
触及偃师手臂的瞬间,王一博心中大骇,肖战那双手感知甚微,仿佛树木由内而外的枯竭,要废不废了一般。
眼中暗含担忧,心知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王一博悄然撤回灵丝,心中疑惑又增。
冷痛的双手触觉到一抹转瞬即逝的温度,肖战一愣,将将发现一缕红芒一闪而过,神情不明地看了眼巫祝,而后后退几步,在巫祝发觉前别过头收敛妄想。
肖战幽幽开口:“巫祝心淡如水,这撮青兽毛怎就惹得你心慌意乱了?”
偃师话中戏谑,明晃晃的试探,一句话的事,不肯直说。
王一博瞥了他一眼,直言道:“看到时小儿腕上的红疹时,你在怕甚?”
借学徒身份随赖安青看诊,与林氏简单介绍后三人便由林氏带领去了时希的房间。
王一博由生魂自愿献祭聚魂以千年灵木筑身复生,本人又谙熟魂魄生死,因而甫一靠近时希王一博便感知到小儿灵魂孱弱,以及一缕游走心脉的微弱灵力。
赖安青上前捋起时希的衣袖,只见时希的手腕上密布着一圈通红细小的疹子。赖安青身为医者,常来看诊,不可能不知那般显眼的红疹,然而赖安青只是蹙眉看了眼红疹便上手把脉了。
原本王一博并未对时希身上的红疹起疑,毕竟这一带本就多蚊虫毒物,小儿皮肤娇嫩,手腕又易裸露在外,起疹乃是常事。
身为“学徒”,王一博在旁备好开方用的纸笔,砚墨,视线流转细细打量屋内布置,希望有所发现。目光掠过肖战,却见他眦目猩红地望向一处,脖颈胀红,项间青筋虬曲,遍身僵如桩木。
王一博一震,自复生起还未见过偃师这般状态,循着肖战目光所视望去,是时希起疹的手腕。
怎会如此恐惧?难道……
王一博不待多想,放下墨砖疾步去到偃师身边。
“肖战!”
把完脉的赖安青和神情郁郁的林氏都被一声斥喝吓了一跳,具是扬首望了过去。
一声厉喝在耳边乍起,电光火石间肖战只觉得浑身瞬间力竭,幼时的痛苦绝望如同沉眠中乍醒的蛆,疯狂暴食到他养不起的地步,腿软到踉跄。
隐淡独特的樟香渐渐换回了偃师的神智,肖战面色煞白,有些恍惚地看着身边的巫祝,浑身止不住觳觫,猩红失焦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惶,肩膀上有那人掌心冗厚的力道。
刹那间,偃师脑海中竟闪过了要向他求救的荒唐念头。
“南茞……”
“到院子里等我。放心,我不走。”
一声轻呼好如濒死前的不甘求助,王一博听着,一双不着尘的眼浮起点点驳杂,“南茞”二字当真牵绊了许多。
肖战深深望着巫祝,神情恢复到了平日的冷漠,方才暴起的恐惧情绪此刻窥不到半分。看了巫祝半晌,肖战垂首,一言未发转身出屋。
“王兄,肖公子这……”赖安青望着门口又茫然地望向王一博,实不知肖战要闹哪出。
按下满腹纷乱,看着床上酣睡的小儿,王一博道:“赖大夫,一博有疑,不知可否解惑?”
整顿好思绪,赖安青点头:“王兄请讲。”
“方才见你给时小儿把脉,小儿腕上具是红色斑疹,”王一博指了指床上的孩子,“我见小儿腕上红疹颜色鲜艳,似乎才发作不久,可知是何物引起?”
深知肖战冷漠,那般惊恐万状的模样不是没有,而是藏的太深,如今时小儿身上的红疹竟令他瞬间失色,王一博只得另做考量,而赖安青最晓实情。
“王兄当真仔细。”赖安青满目愁绪,比起发现怪病之初的不得解别无二致,“不过小时希身上所发的红疹非是近日才有,而是孩子昏睡的第五日清晨林阿姐发现的症状。”
此时,守在床尾的林氏心疼轻抚着时希的手腕:“自打希儿沉睡,我每日都会按赖大夫的嘱咐给希儿翻身擦洗,就是为了防止希儿身上生疮,可如今还是成了这样!”
“也就是说,时小儿身上的红疹同怪病一样,已有月余?”王一博闻言甚是惊诧,长期卧床者或有局部生褥疮的可能,时希的症状明显不是。
赖安青点头称是:“正是。起初我以为是蚊蝇所致,因而不甚在意,之后又见红疹不消,便以为是浸淫疮,于是用了一些除湿祛邪的药。
怪就怪在,浸淫疮本是蔓延极快的皮肤病症,可小时希只有腕、踝生疮,且在用药后不见消退,亦未见红疹加重,至今如是。”
赖安青边讲边揭起时希的裤脚露出来同样红点密密的脚踝,王一博上前托起小孩的手腕,又见脚踝上红疹密布,的确与浸淫疮相近,若非这红疹不蔓延不消退许就真被看作寻常病症了。
王一博转而又细细检查了时希身体的其他地方,结果确如赖安青所说,小孩身上除却腕踝,都十分的光净稚柔,毫无生疮痕迹。
林氏照顾的时希甚是细致。
“此症状,只时小儿一人么?”王一博问。
赖安青沉声道:“皆是!”
王一博愣怔,旋即慢慢退出床榻,心下疑窦丛生,若是一两人起疹可视作偶然,那赖安青直言“皆是”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思及肖战看到红疹的反常之举,王一博心生计量,欲寻机会问偃师一问。
在赖安青予林氏开方时,王一博沿着床榻附近寻视,终在靠墙根的床脚发现了挂在木刺上的一撮绒毛,捻到手中看清形态,是兔毛,色青。
会是它么!?
王一博略微瞪圆了眼,暗暗将绒毛拢进手心,心中惊疑不定,他不能确定自己发现的绒毛,是否真如心中想。
那群千年未见的小东西还在,也涉及了此事?
肖战被堵的无话可讲,亦疑惑小人身上出现的红疹,当时神智惊恐混乱,失去了检查时小儿身体的机会。
王一博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所知尽数予偃师说清,包括赖安青所述之况。
“原来我没有看错。”
“你知晓红疹成因?”
巫祝肃穆而觑,偃师转身背向,眉眼渐沉,眼底是寒冽彻骨的猩红:“我需要看到更多,方能断定。”
王一博紧蹙着眉,肖战周身肃杀,令人不寒而栗,即便是他亦不敢轻易接近。
“好。”王一博应道。
偃师所言与巫祝之意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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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文中“径深幽默”的“幽默”取自它最早的释义“安静”,最早的出处来自屈原的《九章·怀沙》
作者的话湿疹:中医名有两种,湿疮;浸淫疮
作者的话褥疮又叫压疮,跟文中一样,多是在瘫痪在床或长期坐轮椅一个姿势的病人身上看到,成因是部分皮肤肌肉压力太大导致局部缺血缺氧形成坏死,就像苹果掉地上磕软的那一面,严重的可能会引发局部皮肤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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