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赴尘其二·阿哥

王一博缓缓望向窗口，窗外无人，旋即暗暗轻叹，收拢思绪应对眼前。

“巫祝。”

“巫祝哥哥。”

里木携着阿淼进来，王姝姮微微晃神，刚要伸手揉眼，就见王一博的手搭在自己手上。

“阿哥，他们……”

“你们未曾见过面？”王一博反问。

王姝姮茫然摇头：“我一直以为清禾寨……没有人了。”

王一博缄默一阵，里木开口道：“姝姮姑娘怕是忘了，寨里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带着人出寨采办。”

“是了，我想起来了，”王姝姮恍然，轻轻起唇，“那天下着大雨，冲毁了上山的路，你们被困在山外了是吗，里木哥？”

“是。”

里木道：“大雨过后我与同行的族人挖通了山路，回寨后看到的却是残垣断壁………

我们在废墟里寻找了许久，巫祝没了踪迹，姝姮姑娘你亦是没有任何东西遗留。”

王姝姮浅浅低下了头，紧紧抓着王一博的手，心里不自觉的揪紧。

“阿姮，”王一博唤了一声，言语中似劝慰，似教诲，“遗憾愧疚之事诸多，纠结过了，执念上心。”

即使经年未见，王姝姮的情绪仍是那般外放，越想王一博越觉得甚是亲切，略带安慰和喜欢地抚了抚王姝姮的头发。

然，王一博不知，王姝姮这样的柔软甚至依赖，也只在王一博这位兄长面前显现，即便与之交情甚好的赖家兄妹，都未曾见过王姝姮这样的一面。

“我记下了，阿哥。”

王姝姮轻轻点头，对于王一博的劝导她是愿意听的，至于能心里能放下多少就看日后了，反正王一博温厚的掌心还是很让王姝姮受用的。

“阿叔，巫祝哥哥，”阿淼拉拉里木的衣服，又茫然地望向王一博，“你们是不是都认识她啊？”

“你忘了，我说过的巫祝有个嫡亲的妹妹，只是没找到。”里木提醒着道。

阿淼恍然大悟，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在巫祝和王姝姮之间来回看了几番，果然越看越像。

“你就是阿姮姐姐啊？”

面对阿淼惊喜的目光，王姝姮轻轻颔首：“方才吓到你了吧，阿……淼？”

阿淼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脸颊上粉扑扑的一片，这是羞上了，何况他也没想到，门口突然出现的女子会是巫祝的亲妹妹。

第一次见阿淼这个样子，里木觉得好笑，揉揉侄儿的头，两人在巫祝右方各摆正一张木椅坐下。

“里木，我且问你，”王一博问，“十年前内乱之后至阿姮出现之前，你们一次未见吗？”

里木沉沉摇头：“没有。十年间我一直在寻找姝姮姑娘的下落，结果都是杳杳无期。”

王姝姮一脸疑惑：“不对呀，我这五年一直在镇上，并未去其他地方？”

“一直在镇上！”里木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

三和镇里木走了不下千百遍，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他所涉足的山路，竟然连个人都找不到，一时间不能接受。

“里木哥……”

王姝姮也是一惊，未曾想里木会是这等反应，顿时一阵尴尬。

见此，王一博倏然开口：“若阿姮有意隐藏，里木想寻找自是不易。

但听你二人所述，你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里木既熟悉镇上事物就不可能认不出阿姮，除非……”

“除非是有人想阻止我与族人相认。”王姝姮接下了王一博未说完的话，她或许猜到是谁从中作梗了。

王一博眸光浅淡，他在想自己的复生，这个亲妹妹知晓，亦或，自身参与了多少。

见到阿姮时，王一博觉得奇怪，王姝姮是惊讶，却不是那种看到死而复生的惊惧后缓慢的确认，而是盼望已久，惦念已久……

那种神情，与王一博第一天苏醒时看到的肖战，神情如出一辙。

而且王姝姮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肯定这副身躯里一定装着王一博的魂魄，仅因为相貌吗？

此地属螺蛳岭西坳，虽说地势平缓，但整体山路却是十分难走的，若非要事，实在不必多费那份脚力。

“那会是谁呢，又是如何做到的？”

里木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像王一博所说，那阻止他们相见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又目的何为，一想到这些，里木越发心惊了。

“一道咒术即可。”

里木不解地望向王一博：“巫祝，这话怎么说？”

王一博道：“阿姮，把手给我。”

王姝姮伸出右手，王一博一手结印握上了阿姮的手腕，王姝姮顿时觉得手腕一疼，却没出声。

直到王姝姮掌心现出一道纹络盘结的黑色咒印，像是某种树的根或藤蔓的纹样，王一博将咒印击碎，王姝姮腕上的疼痛自然不复存在。

“阿哥，这？”王姝姮看着击碎的咒印犹疑道。

轻轻放下王姝姮的手，王一博解释道：“这道咒术有蒙蔽人眼耳之效，即使你与里木擦身而过，见者，闻者，不过陌路人，反之亦然。”

王姝姮绣眉紧蹙，心中一阵烦躁，对那个人的偏执行径不能理解，难道玩木偶的人都这么性格古怪？

难道他想一直困着阿哥？

里木顿悟：“我懂了，只要那道咒术不失效，就算找到天边去我也不可能找到姝姮姑娘，是么巫祝？”

王一博以颔首回应，里木顿觉浑身发凉，同时也想到了一个人。

灵力、修为之事里木知晓不多，有一点里木却是清楚，小时候经常听阿娘和姐姐说起巫祝出世时寨中发生的奇异事，于是里木自小就知道王一博是神灵选中的人。

身负神力，知凡人不知之事。

能与王一博匹敌的，除了肖战，里木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有那样的神通，要真是他下的咒，怕是没几个人能解。

一边听了半晌的阿淼忽问道：“巫祝哥哥，那阿叔和阿姮姐姐怎么又认识了呢？我是说在那个印记没碎之前。”

便是见识过了巫祝的本事，阿淼也是新奇不减，甚至愈发敬重了。

“当然是因为有巫祝神力的帮助呀，要是回了镇上我怕是又认不得你阿叔了。”王姝姮倒是笑了起来，“不过现在咒术已解，不用担心啦！”

小少年眼里光芒闪动，满是对巫祝的惊喜和崇拜之情。

王一博起身，缓缓走到窗边，视线不知放在了何处，一双手搭上窗棂，沉吟道：“神灵之力并非万能，何时何地做出相应的判断，即使普通人亦能做到游刃有余。”

阿淼与里木面面相觑，似乎明白王一博的用意，齐声道：“是，阿淼（里木）谨记！”

“事情既已明了，”王一博看了眼天色，道，“里木，阿淼，你二人便早些回去，莫让阿兰姐担心，我这里有阿姮看顾。”

里木忽然笑道：“里木明白，巫祝与姝姮姑娘分别多年，自然是要叙叙旧的，我们一定不打扰！”

里木长相敦厚，说话也是实在的很，王一博一笑：“那便多谢了！”

不多时王一博便与阿姮送了里木叔侄到了院外，里木阿淼走后，王一博便让王姝姮在屋里休息，毕竟事情再多也比不上妹妹的休息重要。

“那我要阿哥陪我，”王姝姮侧卧在榻上，紧紧抓住兄长的袖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不委屈地望着王一博，“梦里都能看见阿哥在床边陪我，可醒来之后就没有阿哥了！”

既忍俊不禁，又深感心疼，王一博只好顺着自家姑娘了：“好，陪你，我保证阿妹一睡醒就能看到阿哥了，好不好？”

“阿哥保证？”

“保证！”

在王一博的再三肯定下，王姝姮终是睡下了，许是有阿哥在身边，王姝姮入睡的格外快，手却还是抓着王一博的衣服。

“终是苦了阿姮啊。”看着妹妹清瘦的面容，王一博轻叹一声。

待王姝姮深眠，王一博抽出她手里紧握的衣摆，伸手拉开里边的薄被轻轻搭到王姝姮身上，而后放出灵力，守在榻边阖目假寐。

屋外隐去身形的肖战被突如其来的灵力震得后退了数步，望着面前落成的猩红结界，肖战意味不明地勾了一抹笑。

抛出一缕银丝送入结界，看着丝线顺利入了结界，肖战悠悠然地大步而去。

屋内，银丝似有指引地缠上了王一博的左手，又像蛇一样绕上小指几圈，随即没入经脉之中。

“嘶……”神识一阵抽痛，王一博难耐地皱了皱眉，动了动略微麻木的左手，眼中淡漠依旧。

王姝姮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落西山，许是睡的极好，王姝姮洋洋伸了个懒腰，微微愣神后立马坐起来，神情急切地寻找着什么，眼里说不出的惶然。

“阿哥……阿哥？！”

“阿姮。”

将将到了门口就听见王姝姮声声不安的呼唤，王一博甫一进屋便对上了妹妹近乎空洞的目光。

晦暗的瞳仁有了聚焦，看到王一博眼里的担忧，王姝姮虚虚唤道：“阿哥。”

“阿姮，”王一博心疼地揽过阿姮，轻轻拍着姑娘纤瘦的脊背，“阿姮，不怕，阿哥在。”

“阿哥~”王一博的体温较之常人要偏低一些，但于王姝姮而言却是再温暖不过了。

紧绷的心绪霎时松懈，王姝姮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眩晕，索性一头埋到阿哥肚子上，瓮声瓮气道：“不是说好一睁眼就能看到阿哥嘛，阿哥怎的说话不算数？”

王一博顿时笑开了，打趣道：“原来阿姮也开始修行了，可还食人间烟火否？”

“阿姮还是喜欢酸甜苦辣，”王姝姮呆愣一瞬，双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脸上不由泛起一抹红晕，昂着头两眼放光，“阿哥，有糯米粑粑吗？”

“少不了！”拍拍姑娘的肩头，王一博笑道，“快起了，粑粑还是要趁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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