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猜的不错,袅袅的确焦头烂额。皇上当晚便宠幸了这位舞女,此后一连几天都在御船上随身伺候着,因为未有封号便被尊称为芙蓉姑娘,她同样认出了袅袅惊喜不已,然而几天过后却愁眉苦脸的找到了袅袅请她帮忙——眼看着回京日期临近,她得想办法回京。
乾隆虽有此意但无奈老佛爷反对太过激烈,可若是不能回宫她在杭州也没有半点立足之地,被皇上宠幸过的女人哪还有人敢要,教坊司待不得,又无家可去,想来此后的日子比夏雨荷那些年过得要更惨些。
“你能不能求一求他们,好歹把我带回了宫去。我知道皇宫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可好歹有人照应着,这一辈子也算有个归处……”
芙蓉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将这几年在教坊司的日子痛诉出声,听得袅袅同样胆战心惊心疼不已,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请求。可她思来想去,能帮这个忙的大概只有皇后和小燕子。
老佛爷此时也正在船上生气,晴儿在一旁扇着茶沉默,知画挤在最前边给她顺气边安慰,“老佛爷何必如此执着,后宫里”
“若要是个良家女我何苦管这么多事!皇帝风流成性我知道,可从前再不济也是紫薇的娘那样的官家女子,这次是什么人?杭州教坊司的舞女,在这西湖船上卖唱的娼妇,这样的人也配进宫做皇妃?将来若是生下个阿哥格格的,该算什么身份?!”又烦躁的把知画推开,“晴儿,你去把皇后叫来。”
晴儿应了是去了皇后的船上,没一会又回来告罪,说是皇后身子不爽利早就睡下了,气得老佛爷哼笑道“她倒是会寻时候生病!从前有点什么事就嚷嚷着忠言逆耳,如今需要她这个皇后了又自己躲着,只知道一昧哄皇帝开心,要她这个皇后做什么,干脆废了算了!”
“老佛爷~皇后娘娘也不容易,她在皇上哪里原本便不得势,真要是说了话,只怕还起了反作用呢。”晴儿甜甜一笑低声哄着她,又说了几句讨巧的话才算平复了她的怒气,不过老佛爷念叨着胸闷要出去看看,沿着几条连着的龙船一路向南走,看着平静的湖面沉思。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身后的船上一双俪影重叠,老佛爷捻着佛珠的手顿了下开口,“看来他们俩还没睡。”
永燕原本已经躺下歇息,见老佛爷突然进来吓了一跳,晴儿默默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慌张,知画的目光却直接被小燕子吸引了过去。
她已经散了发髻,头发松散的用一支白玉簪子束着,胸前随意垂下来一缕辫子,比白日的爽朗模样瞧着多了几分温柔,略向后半个身形站在永琪身后跟着他一同行了礼,生生让知画晃了眼。
这船上人人都在算计,唯有这夫妻俩像是出来过日子一样。
老佛爷不说话永琪也不动声色,祖孙俩对视了一会后还是老佛爷先开了口,“这么晚过来,是希望你们劝劝皇帝,万不可把那个什么芙蓉姑娘的带回京。”
小燕子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心直口快已经回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阿玛喜欢人家姑娘又不带回去,这叫什么道理嘛,难不成要再折腾出一个紫薇的娘?”
“放肆!”
老佛爷啪的拍了下桌子,永琪也放下了茶碗跟着附和,“老佛爷,这忙的确是有点难。皇阿玛是君是父,永琪作为小辈儿不该插手这些事情的。”
“不该插手?香妃的事我也没见你们不插手啊?怎么香妃变成蝴蝶的时候,你们就忘了皇帝是君是父了?”
小燕子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低头,永琪也尴尬的笑了两声,“所以我们这不是忏悔了嘛……当初承蒙皇阿玛大度,原谅了我们几个小辈儿的荒唐,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再不可如此任性了。”
小燕子跟着点头,她实在是说不过这位老佛爷索性就保持沉默,她就是再闲,也没心思管这些事。然而才稳住了心就听见永琪转了话锋,“永琪孝顺皇阿玛也不愿意惹老佛爷烦心。如果老佛爷愿意与我做个交易,永琪也愿意去担一担这骂名。”
“什么交易?”
老佛爷和小燕子同时出声,永琪跪在地上行了一礼,“我不让芙蓉姑娘进宫,老佛爷也不能让陈姑娘进宫。”
“老佛爷~”知画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不过太后无动于衷的只抬眼与永琪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拍了拍手,“好一个五阿哥,果然是长大了,也敢和我提条件了!”
小燕子紧张的揪着永琪的衣摆,他镇定的躬身行礼,这样的条件老佛爷不会拒绝,总归是一个陈家姑娘罢了,比不得皇帝的名声和后宫的安稳来的重要。但条件不能提的太苛刻,所以他不敢直接要求永不纳妾,只能先把手上最棘手的解决掉。
“来人,把陈姑娘送回陈府!”
“老佛爷!”
知画眼巴巴的望着太后满眼都是祈求,老佛爷拍拍她的手一边安慰着一边把她拉出了船,声音依旧是慈爱的哄着,但态度却不容拒绝。晴儿跟着走在最后,要出船时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永燕,用口型做了声‘珍重’也放下了帘子,眼看着几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尽头小燕子才松了口气,坐在榻子上把腿一盘,“你真打算管这个闲事?”
“又不亏。”
“什么叫不亏?皇阿玛要了芙蓉姑娘又不带回宫,难不成要再来一个夏雨荷的悲剧吗?”
“小燕子,你信不信,世界上从来都不止有一个夏雨荷?不止宫外,就是宫里那些娘娘们,比夏雨荷还要惨的人也不计其数。她进了宫也不一定日子就过得好到哪去了。”
“我……”小燕子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正犹豫的时候永琪突然大喊一声“谁?”,门口的人影晃了晃终于出现,“姐姐……”
“是袅袅啊?这么晚了还没歇息啊?”
小燕子瞪了永琪一眼怪他太凶,招手让她进来她却摇摇头又跑了,小燕子一头雾水,“这姑娘自打到了杭州就神出鬼没的”又转身去推蒙上被子打算睡觉的永琪,“那芙蓉姑娘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不能让她进宫”
“你放心,我保准她能进宫。”
永琪琢磨了一天,先去见了那位芙蓉姑娘碰了钉子,又斟酌了半天才进了龙船,皇后恰巧也在,芙蓉姑娘跪在一边,一幅妻妾和乐的样子。
“正好你过来了,朕打算后日启程回京,你和尔康一同安排下去吧。”
永琪拱手称是,小燕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吓了乾隆一跳,“要走啦?杭州这么好看,我还怪舍不得的呢。”
“舍不得你就带走!等回了京朕赐你一座大宅子,你就照着这江南园林折腾,省得你再说朕偏心,紫薇有大宅子住你没有!”
乾隆点了点她额头笑得宠溺,小燕子唔了一声却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要了,这江南园林在江南才好看,好东西偶尔看看才好,带回了家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
她歪着脑袋眨了眨眼,乾隆脸上的笑意一僵,目光在她和永琪脸上停留了片刻,“怎么,你们两个又想来管朕的闲事了?”
小燕子攀着乾隆的袖子慢慢放下,“本来就是嘛,那荷花开在西湖里好看,开在紫禁城里那不就要败了嘛……”
“五福晋这话说得没理!紫禁城龙兴之地,怎么就叫人玉减香消了?”
皇后突然插嘴,“别是老毛病又犯了,宫里来个妃子你们就想折腾走!”
“我哪是这个意思!”
“行了!这事朕说了算,小燕子你少管闲事!”
“皇上还是把五福晋劝住吧,不然万一芙蓉姑娘哪天变成荷花飞走了可怎么办?”
“你!”小燕子气极要和皇后理论,永琪连忙把她拦下也斟酌着要开口,皇后又笑着问,“五阿哥也要管啊?这杭州的确是公主食邑,可怎么着?五阿哥不仅要杭州的赋税还要杭州的人不成?皇上可没说杭州的美女也都归五阿哥差遣吧?”
“娘娘慎言”
“慎言?杭州三年赋税几十万两的银子五阿哥没花?我倒是想问问五阿哥,公主今年不过三岁,是怎么养的能花这么多银子呢?”
永琪这才明白过来皇后的真正目的,要芙蓉姑娘入宫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情,引出他对杭州赋税的安排才是真。
见永琪沉默,小燕子也着急,口不择言道“要怎么花用你管吗?皇阿玛既然下了旨杭州赋税都归窈窈,那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皇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乾隆赏赐了也不能说出想怎么花就这么花这样的话来,再者说来随意挥霍乾隆当然不管,可偏偏永琪也没挥霍,而是用在了帮扶岳家上。
“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那你敢不敢说你把钱花哪去了?”
皇后厉声质问,小燕子一下子就心虚的不说话,乾隆看这么一圈也明白了个大概,一挥手怒喝道“都出去,永琪留下!”
“皇阿玛”
“皇上”
“都给朕出去!”
茶碗噼里啪啦的落了地,永琪回头给小燕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自己规规矩矩的跪在了乾隆面前。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扭着步子离开,被小燕子瞪了一眼也满不在意,“我早就说过,路还长着呢。”
小燕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担心永琪,大喘了几口气转身去寻紫薇出主意,容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扶着皇后向回走,“可是娘娘,奴婢瞧着皇上没打算办五阿哥。”
“他当然不会办永琪。再说了,永琪办这事其实合法,毕竟杭州赋税是皇上金口玉言允了他的。永琪充其量也就是犯了个包庇岳家的罪名,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他犯了皇上的忌讳。”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那么喜欢永琪嘛?四阿哥六阿哥与他差不多大,文韬武略也看得过去,怎么就被过继出去了呢?
就是因为他母族不兴,妻族不旺!这样的儿子对皇上没有丝毫的威胁,他可以毫无顾虑的给他荣宠!可如今这事一出就不一样了,西林家虽然不是他亲岳家但是永琪肯帮,甚至主动结交了户部,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扣下来,他往后的路啊难走的很呢!”
皇后难得面上添了几抹笑意,“安儿果然是聪明,若是个男儿,也没永琪什么事儿了!”
“朕听说,你打算开了杭州的宵禁?”
乾隆并没有像皇后预想的那样急赤白脸的一顿骂,反而捡了旁的事情来问,永琪愣了下如实回答称是,父子俩又闲聊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永琪瞧着他的脸色才开口,“皇阿玛,芙蓉姑”
“你与紫薇的关系那么好,应该知道雨荷的日子有多难过。朕已经对不起雨荷,总不能再对不起一个女人。”乾隆摆手要他别再说下去,永琪刻意忽视他警告的眼神继续道“只要皇阿玛愿意,芙蓉姑娘的一切永琪都会安排好。每年我会给她三千两银子,足以让她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这可比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在宫里过得日子要好。”
“永琪!朕给你杭州的赋税是因为疼窈窈,不是要你拿着那钱到处去充好人拉拢百官的!”
他陡然拔高了声调,“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上书房已经和朕说过三番五次了,你那个便宜小舅子在礼部干了多少荒唐事!可你呢,手还伸到户部去了!然后呢,你是不是打算六部都归你管啊?!”
“皇阿玛明察!”永琪急忙叩首,“礼部的事情儿臣不辩驳,银子的事情儿臣也承认,但这桩桩件件只是因为一个情字,是因为儿臣欠西林家的情……”
他并不说自己多么的委屈或者无辜,反而大大方方认了错,却把缘由都归咎到一个‘情’字上。总之乾隆气的并不是那二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什么贪官污吏,他气得是官员结党,是儿子在慢慢的掌握权力,是他的地位有可能受到威胁 ……可经永琪这么一解释,又似乎只是他这么个至纯至性的人在偿还恩情罢了。
乾隆的气果然消了不少,摆摆手让他站起来,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觉得屋里有些热,似乎有烧焦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身体突然被向前一拉,永琪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指着他身后,“皇阿玛……火!”
西湖上顿时喧闹了起来,在紫薇船上正发愁的小燕子也发现了火情,扑到船外大喊出声,“着火了……是龙船上着火了!”
西湖上的船共分两岸,女眷均住在西边,那边九艘并联的龙船是乾隆的住处,一艘是议事一艘是庆典,还有两三艘单纯是摆着显气派,各艘之间以铁链相连保持稳固,此时却在大火的灼烧下连成了一片火海,火苗叫嚣着掀起阵阵浓烟,将呼喊声一点点吞没在了火光中……眼见着那边火越烧越烈丝毫没有扑灭的意思,小燕子慌得用力的晃着船杆,吓得一群人连忙拦着她,“福晋福晋!不能晃啊……”
“那要眼睁睁的看着皇阿玛和永琪被烧死嘛!救火啊!”
“有人救的,有人救的……”
众人连忙安慰着,也都焦急的看着对岸,老佛爷原本已经歇下此时也被吵的走了出来,一见对面的大火也吓得腿软幸而被晴儿扶住,紧张的看着小燕子,“船上有谁?你再说一遍?!”
“皇阿玛和永琪都在船上呢……”小燕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船上的人四散奔跑起来冲的船晃晃悠悠的要倒,偏巧一阵风过来火势更加的烈,从边烧起的几艘船已然成了一艘火船,她突然攥了拳头,“不行,我得去救他们!”
说完就要往湖里跳,吓得紫薇死死的拉着她,指着已经游到一半的尔康和萧剑还有一众侍卫安慰她,“有人下水了……你不要再慌了阵脚。”
然而火势太大根本靠近不了龙船,尔康想大喊一声又被浓烟呛了鼻,只能奋力的分辨着浓烟里的身影,“看见皇上和五阿哥没有?”
“皇阿玛小心!”
永琪扑在乾隆身上挡住了倾天而下的船柱,好在躲得及时只是衣服被烧破了一个洞,他用力的撕扯下一块衣步把手边仅有的茶水浸湿递给乾隆,火光映得他的眼睛通红,“皇阿玛,您拉紧了我!”
大火迅速的侵噬着残存不多的空气,浓烟熏得人眼疼根本看不清路,永琪只能靠温度判断,手伸到被火烧的通红的柱子上疼的呲牙咧嘴的收回了手又呛了一口烟,等到好不容易瞧见黑漆漆的湖面时已经累的筋疲力竭,他强撑着一口气回头看乾隆,“阿玛您会水吗?”
他还真不会。满人善骑射却并不擅水,然而此时还没来得及说话永琪已经拖着他跳进了水里去,夏日的湖水依旧冰凉刺骨,冻得他哆嗦了一下本能的死死的拉着永琪,拼命的扑腾着……
永琪也没多少力气,本就水性没多好的他也只能尽力支撑,然而茫茫夜色又夹杂着浓烟根本辨不清方向,他只能尽力的在水里保持着平衡,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对面应该有船,小燕子就在对面……
永琪闭了眼浸在水里,心渐渐的静了下来,单纯凭感觉向着前方奋力的游着,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只觉得筋疲力竭之时,强撑着一抹意识抬头呼了一口气,对面似乎有人在喊着‘皇上……”
他又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进水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上一拖,手上的重量骤然减轻应该是被人接了过去,才终于敢松了那口气,由着身子一点点的向下沉……
四面八方涌入的湖水将一切声音都阻隔,他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眼前都是浑浊,没一会却又走马观花的闪着不同的画面……一会是身着粉色宫装瞧着不过是双十年华的额娘,一会又是尚年轻的和蔼笑着的皇阿玛,一会又突然冒出来个小团子,是窈窈大喊着“阿玛阿玛”咯咯笑着冲他挥手,一会又是小燕子,她的样子最真切也最久,正大声喊着“永琪永琪!”
“永琪你醒醒啊!”
声音越来越真切,不再是隔着湖水的那般闷而缥缈,小燕子带着哭音的呼喊在耳边不停的回荡,永琪眼皮晃了晃,有些恍惚的盯着眼前的人,小燕子已经哭红了双眼,见他醒来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眼泪和着水珠一齐落下,“你醒了……你可醒了……永琪……”
“你怎么也一身的水……”永琪咳嗽了两声终于恢复了几分意识,心疼的拉着她因害怕而不停颤抖的手,她浑身湿漉漉的裹着一层毯子,脸颊却冰的不像样子,整个人不管不顾的扑在他身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抱着窈窈跳河去!”
紫薇也红了眼眶,一边劝着她让太医来看看一边解释着,“那边火势太大根本看不见人,那群侍卫们救了皇阿玛上来就以为万事大吉,是小燕子看见了你,见一群人围着皇阿玛自己直接跳了下去……天可怜见的,你俩谁有个万一,要窈窈一个人怎么活!”
紫薇拉着小燕子给太医让了一条路,紧张的听完太医说没事后才松了口气,转身高兴的去拉小燕子,“你听见了没,永琪没事,就是腿有点小伤……小燕子,小燕子!”
她突然倒在了榻子上,捂着肚子疼的满头大汗,永琪吓得也从床上做起来要来扶她,结果自己没什么力气一下床就摔倒在地上,手依然还推着太医,“快去看看她怎么了!”
太医急忙去看小燕子,才把了脉就白了脸,“福晋身上是葵水的日子?”
她虚弱的点了点头,太医急的捶胸顿足,“那么凉的湖水,普通姑娘都挺不住更别说身上不爽利了!快快快去熬些姜茶来,把寒气逼一逼。这要是但凡留下点病根儿,以后哪个月都能疼掉半条命!”
“快去快去!”
紫薇连声催促着,小燕子用力挤出一抹笑容,“哪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喝点热水就好了”她强忍着疼痛安慰着快要哭出来的永琪,还要问太医,他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太医又无奈又感动的看着这一对小夫妻,他瞧得真切,当时千钧一发之际,皇后的表情可淡然的很……
这场大火烧掉了乾隆所有的兴致,可谁也说不清这场大火是如何烧起来的,永琪因为伤了腿索性就偷了懒在船上养病,正好有了时间陪着小燕子下棋,脾气极好的由着她一会悔棋一会偷子的,正打算找准机会将了她的军就看见袅袅慌张的跑进来跪在地上,“求五阿哥救救我姐姐,皇上和老佛爷要处死她!”
“你姐姐?”
小燕子想起身却牵着肚子一阵疼,永琪心疼她不肯再让她受凉,在小燕子连声嘱咐下由袅袅扶着向龙船上走,正巧迎面遇上来报信的晴儿,低声问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佛爷用了刑,芙蓉姑娘承认说火是她纵的……”
“她纵火做什么?这分明就是屈打成招!皇阿玛也信?”
“皇上不信又能如何?老佛爷那理由给的全,说是她是反清复明天地会的人,上了龙船本就是怀恨在心,原本想着进宫再行动,结果眼看着你要拦着进不了宫,便想着把你和皇上都烧死……若是别的皇上也能帮一帮,可是永琪,她说的是天地会,再查下去,万一牵扯出小燕子和萧剑的事该怎么办?”
晴儿一脸担忧,“毕竟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真要是彻查谁也说不准,所以皇上也不敢再查下去。可是永琪,咱们也得想个法子,人总归是要救的呀”
晴儿趴在永琪耳边低声说着,袅袅一脸焦急的望望龙船又望着窃窃私语的两人,“求五阿哥和晴格格救救我姐姐吧,她不可能作出这种事啊”
永琪瞧见她哭得满脸通红也心下不忍,连声劝着让她先站起来,自己却也陷入了纠结。
救还是不救,要救,又该怎么救?
永琪低着头沉思,手扶在船杆上轻轻敲着,晴儿犹豫的开口道“我想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金牌令箭。可是紫薇没带出来,小燕子又只剩下了一次,芙蓉姑娘和咱们素昧平生,我”
“还是要救!我去找小燕子请金牌令”
“皇上!”
一声惨叫刺破了湖面上的薄雾,缥缈间似乎有一道身影落下,水面扑通一声漾起波浪,几圈涟漪后又恢复了平静……
晴儿大喘着粗气,袅袅高声喊了句‘姐姐’后晕死了过去,永琪的手死死的攥着船杆,懊悔的长叹了一口气。
“五阿哥,您为什么不救她?”
袅袅从醒来后就直直的盯着永琪问,小燕子弄明白了来龙去脉也跟着问“你明明可以救下来的!你为什么要犹豫!”
是啊,他为什么要犹豫?
因为他的确怕和天地会扯上关系牵出小燕子和萧剑的事情,毕竟皇后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因为那日太医其实还有一句话,她葵水日子又跳进湖里,湖水冰凉恐对未来子嗣有碍……所以他私心想着留着一次机会,万一哪天老佛爷责难她还有一次保命的机会,没了儿子做护身符总得留个后手。
可无论他解释再多次他最后还是打算救人的还是心软了这一切和他其实没多大关系,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能少犹豫一下,如果他能快点再快点,芙蓉姑娘就不会死。
“永琪,这只有我们两个,你和我说实话,芙蓉姑娘的死和咱们有关系吗?”
小燕子拼命的晃着他,祈求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份否定的答案以慰自己心安,可他不擅长在小燕子面前撒谎,只能别开她的目光如实回答,“我在想那一次机会值不值。”
“值不值?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都是人命一条有什么值不值的?”小燕子抬高了声调语气里都是不可置信,“在你的眼里,人命是不是真的有三六九等?皇阿玛值得你拼了命去救,她就不值得了是不是?可是生来就是这个命她能选择吗?
爱新觉罗·永琪,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值得,她才二十二岁她的命怎么就不值得了!那照你这么说,天下人都不要活了,只有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才配活着算了!”
她气得眼睛发红,转身撞开立在原地的永琪出了船,永琪跌坐在地上眼神呆呆地望着前方,脑海里全是那一道身影和小燕子的声声质问……
他何尝不想救人!
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紫薇进来瞧见一片狼藉的船舱吓了一跳,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问他小燕子去哪了?永琪才反应过神来,“她没去找你们?”
“糟了!她肯定是又跑出去了!”
永琪急匆匆的向外跑,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让尔康和萧剑一起去!你去知会晴儿一声,这事千万不能让老佛爷知道!”
紫薇忙点头,永琪已经冲下了湖岸,急的满头大汗的绕着杭州城一通找着小燕子的身影。
小燕子其实也没走远,杭州虽是她的家乡可她对这地方也算不上熟。七月的天热,她沿着街巷胡乱绕了两圈就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偏偏她一向是个不带钱直接掏永琪兜的甩手掌柜,把上下摸了一个遍除了头上戴着的白玉簪子值点钱其他的连件首饰都没,然而手摩挲了好几遍也没舍得摘下来,只能望着街上的店铺咽口水。
“夫人进来喝口茶?”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笑着冲她招手,大大的眼睛扑闪闪的闪烁着善意,已经看出了小燕子的尴尬,“喝口茶而已,不要钱的。”
小燕子舔了舔嘴唇在犹豫着,身边已经有人笑着走过,“夫人不用怕,这一枝春的老板娘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路过的都能免费讨口茶吃呢!”
“还能说这么多话,可见你不累!今个的绿豆汤就给你喝一碗!”
她爽朗的笑着打趣,又回头看小燕子,“进去歇着吧,这正晌午的日头太晒!”
小燕子没再推辞跟着她进了门,才发现这茶馆别有洞天,抬头打量了一圈她已经端来了几碟果子和一壶茶饮,“天虽热可也不能贪凉,这是红枣羹,你喝了补补气,瞧你这脸色白的,累着了是不是?”
小燕子要接过杯子的手一顿,“你懂医术?”
“我……我不懂。他懂,平日里听得也多了……”
虽未明说小燕子也明白了过来,道了声谢又看向她已经隆起的肚子,“那你可是有福了,他医术那么好,肯定把你和孩子照顾的好好的。”
她点了头应了声是,低头轻抚着肚子呢喃,“他是对我挺好的……”
“你先坐着,我去招呼其他人去,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
她扬声岔开了话题转身去忙活,身怀六甲却还是风风火火,小燕子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心想这可真是个奇女子。通杭州城哪里能找见女人当掌柜的呢!
“夫人也觉得这是位奇人吧?”旁边有人坐过来攀谈,“这萧姑娘啊可当真是个奇人,自己一个人把一枝春建的有模有样的,有钱的吃点果子喝口茶,没钱的也能听一耳朵故事走……”
“王大官人,您又笑话我了!”
她慢悠悠的走过来放下茶饮,“还是老样子,您尝尝是不是那个口味!”
“你也姓萧啊?”
小燕子惊喜的眨了眨眼,“我也姓萧,单名一个‘云’字!”
“呀那可真是巧了,我也叫萧云。”这位萧老板娘笑得眉眼弯弯,又端了一碟点心来,“这样的缘分可真是难得!”
她亲昵的挨着小燕子坐下,两个姑娘很快便聊的热火朝天,说着说着绕到了孩子身上,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她,“你女儿竟然都三岁啦!真看不出来,总觉得你比我还小呢!”
“诶,你丈夫呢?”
她才说完就听见一声急急的呼唤,外边不知何时已经昏沉了天色,永琪举着火把一脸焦急的要冲进来,“可算是找到你了!你怎么又乱跑”
小燕子原本有不少的气,可瞧着他急的满头大汗一瘸一拐的样子又发不出来什么火,把脸别过去不看他,“要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以后要出门也得说一声,我找了你一个下午。真是上天入地找了一个遍,整个杭州城都让我翻了个遍,若是再没有你的影子,我就要把西湖水抽干了!”
“我去哪有那么重要吗?我是死是活有那么重要吗?我的命又不金贵,你管我的死活做什么!”
小燕子拼命挣脱着永琪的怀抱,可她越用力永琪就抱的越紧,“你的命不金贵?你的命比所有加起来都要重!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觉得人命有三六九等吗?好,那我告诉你,我从没这样觉得过!在我心里自你一下,众生平等。可要是为了一个你,什么我都能豁得出去!金牌令箭的那次机会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即使是将来我出了什么事,我也要让你留着这次机会不要来管我!”
“呸呸呸!你又胡说什么!”小燕子又哭又笑的要来捂他的嘴,永琪顺势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可我也要和你道歉,我也没想过老佛爷下手真的那么快,我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救她了……小燕子,我也很”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当然知道,只是也生自己的气罢了。
“好了好了,我这一枝春可真是赚大发了,这样的感天动地的故事不愁明日没客人了!”
萧老板娘低头抹了抹眼泪,看着永琪身后举着火把的官兵笑,“你丈夫待你可真好。本来就是嘛,想找一个人,如何能找不到呢……”
“萧云?”
小燕子低声唤她的名字,她笑着要把小燕子推出去,“时辰不早了我们这茶馆也该打烊了”
“这才酉时……”
“我怀着身子困乏的早,若是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
“嗯!”小燕子也郑重的抱了她一下牵着永琪的手准备离开,才出了门却又听见她呼唤,小跑着脸颊红扑扑的,揪着衣摆犹豫了好久问道“你们是从京城来是吗?”
“是啊”小燕子笑着回。
“京城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好,都好就好”
她咧了个大大的笑容,眼角眉梢满满的都是笑意,眼神亮晶晶的仿佛有晶莹划过,转身渐渐的消失在了院门尽头……
你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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