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你还笑得出来!”
皇后看着哼着歌进来的永璂气不打一处来,砰的扔过去一个茶杯在他眼前裂开,永璂慌忙捂着心口跳开“吓死我了!”
“瞧你那点出息,一个杯子就把你吓着了。你看看人家永琪,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家面不改色心不跳,悄没声的就把王爷的位子捞到了手,封王,永琪封王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我不只知道五哥封了王,我还知道他主管了吏部,我还知道皇阿玛赐给了他一大块地要他盖王府。”永璂今年十六岁,正是叛逆的年龄,看着额娘这幅样子就烦,“五哥从小就比我优秀,还比我年长,我都能封了贝子,他封个王有什么可奇怪的。”
“你是嫡子,你的额娘是皇后,他怎么能和你比!”
“嫡不嫡的有什么用?国朝开国百年,哪一个皇帝是嫡子了?我头上的那两个嫡兄早早都没了命,我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已经是苍天保佑了。”
“又在这胡说八道!”皇后气得头晕,看着永璂吊儿郎当儿的走进去脸都要气绿了,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
他无奈的站定,转身不耐烦的看着她,“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呵”皇后看着他这幅样子苦笑一声,“永璂,你是不是在想,你不想做这个皇帝,你是皇子哪怕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也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是不是?何苦要争,有什么可争的是不是?”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有什么可争的,我入了宫安安生生的也是一辈子,有什么可争的,我是皇后谁能低看了我去?可结果呢?都是嫡公主,她和敬嫁的是谁?你的姐姐嫁的又是谁?小燕子一个没名没份的孤女皇上都愿意给她找个靠山,我的和安堂堂皇后的长女怎么就要嫁给一个年龄都能做你爹的糟老头子!
你不要和我说你姐姐如今过得也不错,那是她自己争出来的,那是她自己拼出来的!”
她气得浑身哆嗦,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扶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对视着,“可你呢,你只知道你是皇子这辈子可以不努力,可是你知不知道,有几个太子能活到最后的?永璂,你是皇后的儿子,立嫡不立长,你是最正统的继承人,无论将来谁登基,都不会容得下你的。”
“五哥不会!”
“他不会?哈?”皇后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知是有些愧疚还是恨自己当初没能斩尽杀绝,“如果是你,你会容得下自己杀母仇人的儿子吗?你会容得下当年差点杀了他的仇人的儿子吗?”
“皇额娘,你……”
“是,额娘为了你手上已经沾了太多人的血了,你的姐姐为了你手上也沾了太多人的血了。永璂,你只能往前走,淌着血往前走。”
永璂到底还年少,被吓的脸色苍白的浑身打颤,容嬷嬷吓得扶住他要喊太医,皇后心狠的闭上了眼,“他必须要过这一关,永琪这几年怎么过得?他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他经历的痛比不得永琪的一半,如果一辈子护着他,他连点斗志都没有,怎么可能赢!”
容嬷嬷还是有些心疼,“可他还是个孩子啊,娘娘和安格格能帮他啊”
“我们能帮他多少?!皇上已经开始猜忌刑部和蒙古了,我还敢出头?再者说来,将来要当皇帝的是他不是我,他能躲在后边一辈子吗?”
“那可以慢慢来……”
“慢慢?能有几年的时间啊?圣祖皇帝那么能活也还不到七十,皇上今年可都快六十了。趁着他身子骨还行,永琪又没有子嗣傍身咱们不努把力,还等什么时候?
袅袅死了,看来永琪也知道真相了,虽然按礼制他得为愉妃守三年的孝,可只要这三年里小燕子养好了身子,第四年生个儿子难道是什么难事?
到那时候,才是真的晚了……”
容嬷嬷叹了口气不再劝,松开了永璂任他一个人跌坐在地上被人扶着进了里屋,回身看着兀自伤神的皇后温言劝道“娘娘且放宽心,咱们还是有胜算的,五阿哥管的是吏部,可咱们蒙古可是有兵的。”
皇后揉着眉心一脸的烦躁,“安儿还是没回信吗?”
“格格,娘娘的信您打算什么时候回?”
嬷嬷一边替她梳着头发一边忖度着她的脸色问,从前格格收到娘娘的来信总要高兴好久,恨不得变成鸽子亲自去送,这次却迟迟不动笔,反而满脸愁容。
和安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嬷嬷唤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揪着辫子一脸的迷茫的看着她,嬷嬷哀叹一声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着,“格格,容奴婢多一句嘴,您与那准噶尔大汗断了吧……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哪天真要被人发现了,皇后娘娘也救不了您!
咱们有了这个孩子,便是有了依靠,如今又是大权在握,好好的在科尔沁过日子不好吗?”
她急的快要哭出来,“格格,这样大的场合您去也便罢了,小世子还是留在帐子里,别去了……”
嬷嬷说得其实在理,今日是草原最重要的敖包会,各部落主共同在长生天前祭礼,以祈求草原来年的风调雨顺草美牛肥,哪怕是当年科尔沁和准噶尔打得最凶的时候,两位大汗也是要化干戈为玉帛强忍着恶心携手共上一柱香的,更别说如今正是和平,去年收成又不错,牛马与人丁各部落都增长了不少,都卯足了劲要把今年的敖包大会办的排场大些,满草原的人愿意凑热闹都可以来,到时候人多嘴杂,万一被发现什么可就难办了。可她看着在帐子外边追着小马驹跑的儿子,看着他圆圆的亮亮的眼睛,又总会想起策零。
“这是今年才产下的小马驹,汗血宝马全草原也就这么一头,儿子长大了,也该学骑马了。”
“昨个儿得了把上好的弓,你去拿给儿子玩,没多重他多练练就能拉开……”
“前几天商队从京城回来,说现在京城的孩子最喜欢玩这个,你拿回去看看顺古尔喜欢吗?”
……
策零从未见过顺古尔,也从未提过要见他一面,却好像知道他喜欢什么似的,所有吃的用的玩的总是一样不差的记得他,像天底下那些疼孩子的平凡父亲一样。
她没体会过父爱,没体会过被人牵挂的滋味,所以才被策零的行为而感动,才不希望顺古尔失去这样一份纯粹的爱。
“嬷嬷,我想让他见见。孩子都四岁了,我想让他见见。”和安半跪着靠在她膝头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只不过曾经高高梳起的旗头如今散成了满头红线缠就的麻花辫,她苍老的手轻轻抚过,望着眼前小姑娘满面红光眼睛亮晶晶一幅沉浸在爱情里的样子终于认命的点了点头,“罢了,格格高兴就好。”
敖包会在每年的三月初三,那正是草原最美的季节。草长莺飞里身着五彩的姑娘们翩翩起舞,绑着彩绳的辫子随着飘起来像是漫天的蝴蝶一般,悠扬的马头琴声顺着风飘,高高低低的呼麦声悠长又响亮,像是从远方遥遥而来又唱尽了心里。无数个敖包高高低低的围成一圈,圆圆的顶白绒绒的毡毛,和安身着一身大妃吉服跟在科尔沁王爷身后,顺古尔乖巧的被她牵在手里,小小年纪却十分的沉稳,和后边左顾右盼蹦蹦跳跳的阿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和安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吵闹的孩子,塞娅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好端端的孩子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有什么好,要不是尔泰拦着,她真想挥鞭上去打一架,但心里也有些泛酸,“比咱们家阿图还小快两岁,怎么长这么高!”她伸手比了比自己和和安的身高,气呼呼的踩了尔泰一脚,“都怪你,我儿子才没长高。和安才比我高一丢丢,你看看人家顺古尔那个头儿窜的。”
尔泰一脸的无辜,“这怎么能怪我,那我再低也比阿布高啊”
塞娅顺着他的话去看站在最前边已经有了几分倦色的阿布,这几年来他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也不爱出门,大事小事都交给和安处理,难得今日天气好才出来晒晒太阳,可瞧着好像比从前还矮了些,是没有尔泰高——“那真是奇了怪了,这孩子随谁了……”
“许久未见王爷,王爷身体可还硬朗?”
浑厚的男声打断了塞娅的胡思乱想,她抬头望去眼前站着位高大的男人,络腮胡子绕着一圈簇拥着两条黑粗的辫子,一双眼睛圆圆的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让人瞧着便不好惹——倒是他身后站着的姑娘瞧着弱不经风,纤细的身材在宽大的蒙古袍中更显瘦弱,面上挂着一丝腼腆的笑单手抚肩行了礼。
“静儿!”
尔泰高兴的打着招呼,和静似乎才看到他,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乍然绽放出欣喜,似乎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亲人,一开口倒先落了泪,“尔泰哥”
她没有自己的亲哥哥,尔康为人不苟言笑接触的不多,她和小九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整天嘻嘻哈哈带着她们玩闹的尔泰哥哥,当年他要去蒙古时还好好的哭了一场,气那个不知道哪来的蒙古公主把自己的哥哥都抢走了,如今看着塞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行了平礼,“嫂子”
“你就是小七吧?我常听小燕子说起来,长得真好看!”
“哥哥嫂子?你怎么不早说,该给哥哥和嫂子带份礼呢!”
策零轻轻揽过低声啜泣的和静,轻声安慰着“你总说想家,见了哥哥该高兴的,总是哭什么?这草原风沙大,别再吹花了脸。”
几人都称着是,一幅你侬我侬情深四海的模样,和安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堆着笑,“竟还有这样的亲戚关系,诶呀呀,我这平白就升了辈分,你称塞娅为嫂子,那……顺古尔,快来和你大汗哥哥打招呼!”
她把一直站在身后的儿子向前一推,四岁的顺古尔已经到了她腰间的位置,一板一眼的单手抚肩,脆生生的喊着“大汗哥哥好!”
策零的手一僵,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孩子,小孩子的眉眼还未长开,但能瞧出几分像和安,随了她的五官明艳,还隐隐透着股不服输的劲,策零一时间只觉得气血上涌,整张脸憋的通红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和静关怀的问他怎么了,正要拿帕子替他擦汗就听见和安哼笑一声,一双媚眼直直的勾住人的魂,“大汗和大妃还真是鹣鲽情深。”
策零终于回了神,手在身上摸摸索索的掏出来一个弯月形的小哨,“也没什么能送给他的,就这把哨子吧,从此以后,你就做那只白鹰的主人。”
顺古尔眼睛一亮,但还是听话的看着额娘,得到了和安的同意后才高高兴兴的接过,却又觉得这个年纪当他‘哥哥’实在是太过奇怪,顿了下只喊了句“谢谢大汗”
策零觉得眼眶有些热,又怕人看见匆匆和科尔沁王爷说了几句话便离去,好在热闹很快开场,蒙古汉子们赤裸着上身打得热火朝天,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科尔沁王爷年事已高精神不济早就回了帐子里歇着,和安一个人坐在草地上,看着顺古尔在一边努力的想要吹响哨子……
“永琪封了王,朝中大臣的心都散了,一多半的人都把宝押到了永琪身上。”
“西南一场仗,就把你皇阿玛的心抓的牢牢了的……安儿,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你之前提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准噶尔从世祖皇帝起便是大清的心腹大患,若是真能一举平定准噶尔,永璂就能稳稳的压过永琪一头,别说封王,封个太子都当得!”
……
嬷嬷问她为什么不回信?她该怎么回?
说她什么都不想做了?说我们不要动准噶尔了?说她现在就想这么平平淡淡的守着策零和顺古尔过日子,把老王爷熬死了让塞娅的儿子继位她带着顺古尔去找策零?
说她不舍得了,不舍得动策零,不舍得现在这样好的日子了?
可当她想下定决心的时候又想起在坤宁宫里夜夜独守空房偷偷抹泪的额娘,她又想起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如月芽儿一般的可爱弟弟,她又想起自己在宫里那许多年被人忽视被人放弃的苦难岁月,她又想起了和静,想起策零低声安慰和静的样子……
他爱上和静了是不是?他和和静圆房了是不是?他们也快有孩子了是不是?
手不停的颤抖着,她的心被撕扯的快要破碎,强忍着内心的酸楚一抬头却发现策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堂堂准噶尔大汗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当顺古尔的马在草原上爬来爬去,滚的浑身沾着初春的草屑父子俩对视着哈哈大笑……
那一刻和安才发现,他们两个的眼睛那样的像……
“想什么呢?”
策零突然走过来牵住她,和安被吓得一激灵甩开他的手左右看着,“你疯了!你知道这是哪吗!”
“长生天面前我都敢,这有什么可怕的?”策零笑着在她脖子上轻轻蹭着引得她浑身发颤,和安一边推拒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顺古尔已经追着鹰跑远了,*******************************************************
——删掉了
“谁吃醋了!”她狠狠的踩在他脚上,“我只是羡慕她罢了,弱不惊风姑娘哭两声就有人巴巴的去哄人家,我怎么没那么好的福气?”
她似乎真生了气,策零也不敢再乱动,软了脾气哄她,“我那不是看她不容易吗?人家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的来到我们草原,丈夫又不爱她,她的日子”
“她的日子怎么了?我不是背井离乡?我的丈夫爱我?她的丈夫至少看得赏心悦目,我的丈夫呢!她至少小时候过得好,我呢?”和安不像和静,她再怎么生气难过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哭,此时背过身去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去哄她啊,去心疼她想不想家,一个人孤独不孤独啊?”
“我心疼她做什么,我想着她是你妹妹,也从心里觉得多少有些对不起她,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少关心她就是了。”
“少关心?这我可管不着,她是你妻子,你们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她看着正往这边跑过来的儿子苦笑一声,“只盼着大汗春宵帐暖的时候,也能记起来你在科尔沁还有个儿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要我娶和静的不是你?”
是她啊,可是她当初爱得没那么深,自以为不会难过。可如今仅仅看着他的一点同情就觉得心揪的生疼,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堕入了全天下女人都会摔进的坑里——男人虚伪的爱中。
“什么意思?”她呵呵一笑抱起儿子把他手里的哨子扔给了策零,“准噶尔与科尔沁是世敌,大汗不该与我这个科尔沁王妃走得过近,让人看见了要说闲话的。”她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转身冲着他挑了挑眉,“忘了告诉大汗,我是个灾星,您离我远点!”
她身段窈窕盈盈一转裙摆开出花来,策零见多了那些弱柳扶风的女人,同情有之但却没有爱;偏偏对和安这种倔强的女人最来劲,她越坚强越不需要人帮助呵护他的征服欲和保护欲就越强,就越想看看这样一个刚强的女人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得是个什么模样,此时那股子劲上来了多少有些疯,死死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和安被他抓的疼的忍不住松开了搂住孩子的手,顺古尔从她怀里跳下一溜烟儿的跑远,和安见状气的眼眶泛着猩红,扭头恨恨的盯着他,“策零,我告诉过你,我和安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我不爱和别人分享,我就要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东西。
我曾经被你感动,是因为你对我最好,因为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哪怕是我额娘都做不到。可如今既然你的心里也开始放了和静,那这份爱就不再干净不再纯粹了,这样的爱,我也不稀得要了。”她做了个深呼吸强压着即将泛滥的情绪,理了理褶皱的衣服,瞧见袍子上有一处水渍直接低头拣了块石头便把衣服划烂,撕拉一声染着暧昧气息的布料被她拿在手里揉了两下,冲着他的头砸了过去,“从此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去当你的准噶尔大汗,我好好当的我的科尔沁大妃。我不去计较你的背叛,你也别纠缠我的离开,那些前尘往事,都忘了吧。”
原本奶白色的袍子染成了水白色有些浑浊,他紧攥着埋在鼻尖狠狠的吸了一口,那淫荡的糜味直接钻进了心里,他像是发了疯一般攥紧了拳头,“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
和安粲然一笑,像是毒蛇吐出红色的信子一般在他耳边轻声道“让她消失。”
策零像是听了鬼故事一般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眼前这个妩媚的女人瞧着依旧是面色平静,只一双好看的眉眼上挑着撩拨着他的情绪,两人对视间和安先移开了眼,学着青楼姑娘一般哼笑一声手指轻浮划过他的脸颊,“我就知道你不敢。”
她终于决绝的转身,背影慢慢消失在那一圈圈热闹的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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