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妖界里一只无忧无虑的红狐,在永远不会掉叶的梧桐树下,与凤凰妖祖畅聊人间。
他问老凤凰,人生几何,爱余所爱,只争朝夕,是什么意思?
老凤凰的羽毛在夕阳下泛着琉璃般的色泽,它仪态端庄,凤眼凝视远方群岚,仿佛在瞻望某种深意的幻影。
人的寿命很短,且很脆弱,就像那云烟,风一吹,你一看,就不见了。
既然人命如此短暂,我们为何还要化作人,去人间历练?
因为有些东西,是我们穷尽一生都永远追求不得的,妖类自诩强大,却在赋有情怀的人面前,输得彻底。只有领悟了人的情感,明白雨水的冷,明白酷暑的炎,明白生与死的意义,明白爱你所爱恨你所恨……到那时,参悟六道之轮回,勘透爱恨情仇,才算真正的功德圆满。
小鑫,吾祝愿你,愿你在风雨中能遇到那个与你并肩同行的人。
到那时,你便会明白——
爱余所爱,只争朝夕。
…………
入冬的第一场雪,今年来的早了些。
晨光熹微时,丁程鑫从梦中苏醒。
窗户半开,有点冷。丁程鑫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瞌了瞌眼,翻个身,往更温暖的地方钻去。
身边人睡得正沉。丁程鑫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嗅着他身上清淡的皂角香,原本躁动混乱的思绪逐渐恢复平静。
算来,也近一百年了。
妖界的那段时光,却依旧崭新明媚,如昨日青空。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他缓缓睁开眼,抬头,看向马嘉祺那张恬静的睡颜。
他呼吸均匀,轻浅。青丝散乱在枕上,睫毛微翕。即便是睡梦中,他也依旧是这副安然平和的模样。
马嘉祺睡觉没有抱人的习惯,大抵是因为常年独居漂泊,与自己一样,不是不想,而是无人可依。
而他现在的手,正与自己相扣。
这算不算一种进步?
或者,一种庆幸。
丁程鑫就这么凝视着他,眼中,有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情愫。
从前的丁程鑫总认为,自己是自由的,自由的孤独。他见过许多悲欢离合,看过有情人终成眷属,看过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恩恩怨怨,你方唱罢我登场,断舍离,爱分别。无非这样。
别鹤离鸾,兰因絮果,镜破钗分。
从爱生忧,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有何怖畏?
他并不畏惧,亦不在乎。情字向来最不值钱,这一点,他在拂袖缘便早已勘透。
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为谁停留,直到那一日——
他满身是血的挡在自己身前,长缨贯穿他的胸膛,血如花开怒放。
他倒在自己怀中,鲜血染红白净的衣裳。
问他,为什么。
他的眼睛很亮,映射出自己的面庞,似是笑了,身下,血流成河。他已经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在自己耳边一遍遍地,一遍遍重复。
阿程,阿程……
大雪被血融化,风吹来,又凝结成冰。
他想骂他,骂他就是个傻子。奈何喉咙腥甜干涩,嘴唇止不住颤抖。说出来的话,又总被风夺走。
咫尺天涯间,似要阴阳两隔。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生息。
那一刻,丁程鑫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自由了。
…………
回想间,额头处却突然被印上一抹温热。
丁程鑫方才回过神,神思有些低迷,就感觉刚刚仿佛是做了场噩梦。他垂了眸,伸出手去抱马嘉祺,闷不吭声的将自己融进他的怀里。
马嘉祺揽住丁程鑫的腰,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光,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
“冷了?”马嘉祺轻声问。
他的声音向来平淡和煦,却独对丁程鑫不乏柔情。
丁程鑫缩在他怀里蹭了几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只要他冷,马嘉祺就会无条件将他抱紧。而马嘉祺的怀抱太舒服,丁程鑫感觉自己似乎又要睡过去了。
“阿程,”马嘉祺贴近他的耳朵轻唤,又温声问,“做噩梦了?”
丁程鑫微微睁开眼,想起那日差点生离死别,就总后知后觉的心有余悸。
心里难受,于是他仰起脸,神情严肃道。
“那日你就是个傻子。”
马嘉祺一愣,随即明白他还在为先前的事故忧虑,不禁笑道:“那你如今跟了傻子,不亏?”
丁程鑫没答话。过了一会儿,马嘉祺才听他轻声道。
“……你若真的不在了,我该去哪里。”
千山万水,何去何从?
“……你别走了。”
我真的怕了。
马嘉祺知他心里苦,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他无法说出类似“以后不会”的安慰,因为身处江湖,他们都是前途未知,前途未卜。
他能做的,就是现在用力去拥抱。马嘉祺想让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会竭尽全力,永远站在他身边。
纵然万劫不复,我依旧望你岁月如故。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不走。”马嘉祺低下头,像是安抚,又像是承诺。
好不容易抓住你,心都被囚禁了,人还能走到哪儿呢。
我想跟你看流云变迁,想与你赏人世繁华或覆灭,最重要的是跟你,其他的,柴米油盐可以,血溅乱世也可以。
我们漂泊这么久,换来遇到彼此的机会。除了现在,除了眼前的你,我别无他求。
肌肤相亲,鬓角厮磨。
未来未知。
所以,爱余所爱,只争朝夕。
………………………
作者有话说:
还是分篇投放吧,话有点多了。😂😂
不得不说审核通过还是一关。
(感谢每一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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