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人的直言不讳,上官修并没有着急辩白。他只是看着那些东西,仿佛是第一天见到它们。
马嘉祺也不做追问,有些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他迟早会开口。眼下他要做的,比询问重要的多。
他将葫芦里的豆子顺着青石板路的缝隙倾倒,从左至右,在堂门口连成一条线。奇怪的是,这些豆子并没有散开,而是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出奇匀称。接着,他开始无息却快速的念咒,并将原本摆放好的符纸依次捡起,仅留下最后一张。
咒术念罢,他垂眸再次仔细端详那搁在地上的符纸,末了走向上官修,将手中的符纸递过去一张,同时说。
“请大人将这符纸拿好,中途遇到任何无法理解或异样的情况,就将符纸贴到自己的眉心,尽可能不要发出声音……大人不必疑惑,这些事情都关于您,所以您必须进去。”
上官修愣眉愣眼的看他又面向丁程鑫。不知是不是错觉,马嘉祺的语气似乎柔和了几分,对丁程鑫道。
“你在这里不要乱动,帮我看着那地上的符纸。待我进去后,如果发现符纸变黑,不要动它;如果符纸全部变黑而我仍然没有出来,就把符纸烧掉。”
丁程鑫歪头认真听着,末了,他嗤笑起来,眼眸中却没有分毫的笑意:“勘察风水如此细节呐?”
“预防万一。”马嘉祺知道狐狸在担心什么,往他肩上拍了拍:“宽心。”
丁程鑫的狐眸眯成一条缝,然后似是叹息般呼出口气:“假手于人,就不怕我中途溜了?”
马嘉祺闻言便笑了,将一张符悄悄塞进丁程鑫手中,仅对他比了个口型。
“我信你。”
而后,便向后方走去。
一直缩在后面暗中观察的两人目视马嘉祺来到他们身旁,一方按兵不动,一方笑容和善。
离得近了,刘耀文能隐隐嗅到他身上的气息,皂角味清新且干净,与他素来所见的驱邪师傅不太一样。他就见马嘉祺朝自己身出手,将两张纸符递了过来。
“不需要。”他下意识一口婉拒,并警惕起来。
“不给你,那给他。”马嘉祺不慌不忙,薄唇弯出温和的弧度:“既然是两个人一起来的,索性便都拿着吧。今夜也许不会太平,如遇事态有变,拿着这东西也好过两手空空。”
刘耀文还想说什么,却被宋亚轩先一步接过符纸。
“多谢。”说罢,他拱手作揖。
马嘉祺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
曾闻上官修自诩不信邪,但当真正跨过堂门门槛,他的动作却有些虚浮。
马嘉祺早他一步进门,被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熏得皱起眉,上官修更是开始抑制不住的咳嗽。
地上的碎屑与灰尘被踩出凌乱的印迹。也许是因为事发突然,大家伙也没顾得上收拾,所以如今的堂中正呈现一副空旷又凌乱的景象。
三清堂的格局真的不大。正中央被腾了空,很难看出先前摆放的是什么,不过墙两边还留有书柜,角落里倒着一只破损的画缸,倒似乎能大体推测出布局。
桌、椅、几、屏帷等等要么被烧毁要么被搬走,马嘉祺正环顾四周,就听身后传来隐隐叹息。
他闭了眼,开始感知周遭空气的流动。眼前一片漆黑,其他感觉渐渐上涌。
马嘉祺双目紧闭,缓慢的移动步伐,伸出的手指轻轻划过墙壁、窗框……越来越慢,直至附上摆放在左侧的书柜。
彼时的上官修正从台沿上取了伙计留下的烛台,烛光摇曳间他转过头,正巧看见马嘉祺弯下腰一把捞开最里侧的柜门。
“大师……”
然而刚开口,他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住了口。堂内,一时间寂静得吓人。
灯火如豆,可视范围并不广,然而上官修还是看清了马嘉祺从柜中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张地契。
这种东西照理说应该被伙计们收起来才对,为何还遗落在这里?
怪哉。
然而几乎是刹那间,上官修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瞳孔骤缩。
马嘉祺摊开地契,示意他将烛火凑近点,却半天不见动静。抬头,就见上官修面色难看,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张薄纸,于是便问了。
“这是大人的私物?”
“……嗯?不,不是。”上官修如梦初醒般眨了下暗沉的眼,随后,他忽然一声长叹,持灯走到旁边。
“这张地契……唉,是了,这是前任府主留下来的。从前不知是搁置到何处了……原来在这儿。”
“前任府主?”马嘉祺顺水推舟:“我听闻贵府的前身距今已有十多年之久,且中途并无其他住客。这十几年前的地契还保留着,莫非您与那前任府主有过渊源?而且……”马嘉祺凑近地契嗅了嗅,将地契的一角翻了过来,而后故作讶异地说道。
“我说怎么瞧它阴气不浅,原来是染了血啊。”
此话一处出,上官修接连退出好几寸,脸上的惊恐已经难以掩盖。
事出反常必有妖。
马嘉祺收敛了表情,垂眸看了看地契上的内容,当即挑起眉。
“这么多?”
从右至左的内容丰富,而且需要缴纳的税银少得离奇。他又往后看,看到了协定地契的人的姓名。
买方,常永。红印盖章签字画押;卖方,难书微。没有红印。
“难”姓?少见得很。
红印盖章不全的地契在当年就相当于白契,不成立,不受到任何律法保护。看来这地契与一纸空谈也没什么差别。
常永。上官修究竟是与常永有过交往,还是跟另一个姓“难”的人有过交情?
“大人不妨实话实说,”马嘉祺这次把利弊挑明了,手指一夹地契就往前递,声音冷得吓人,“或者让我来说。大人,您知道我是如何从一众人中认出您的么?”
“……不是小鑫与你说的?”
马嘉祺轻微的拧了下眉:“非也。大人,您印堂发黑,腿脚无力,步伐过重,周身的阴气太浓。在驱邪师眼中,鬼上身的人往往很好认。”
“什……什么?”
“大人莫慌,有符咒加身,它一时半刻不敢把您怎么样。我猜您病倒期间应该已经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了,否则不会同意让我站在这里。只是我很不解,您明明清楚自家府上有鬼,为何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哪知,上官修似乎根本没听进去。目光罕见的凌乱起来,嘴中偶尔喃喃几句,末了突然问:“你说的鬼上身……有什么后果?”
“轻则至幻疯癫,六亲不认。重则七窍流血而亡。”马嘉祺丝毫不避讳。
“……七窍流血?”
“是。”
话音刚落,上官修的身子突然一软,作势要栽倒,结果被马嘉祺眼疾手快的扶住。
“报应……真的有报应……”上官修的嘴唇颤抖着,抖出这么几个字,浑身上下仿佛被抽去所有精气神,面色如土。
马嘉祺直直地盯着他。
良久的喘息后,上官修终于再次开口,魂不守舍般,缓缓道来一段陈旧又悲哀的故事。
………………
作者有话说:
感觉总堆在一章里太多了,信息量太大诸位也缓不过来,所以实施分篇投放。
另外,感觉还是有必要放两张图片,大家有兴致就看看。
再有,所谓“难”姓,可以追溯到南北朝鲜卑族,原姓为“吐难”,后北魏孝文帝实行改汉姓,更减为“难”。文中暗指党羽反叛。(只是情节需要,并无任何异意)
此物为“照骨镜”【背面】。
此物为虎头牌。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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