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崇在旁一直低垂着眼,偶然凝着周凌卿的一颦一笑,暗自摇头,暗觉周凌卿招摇却不落俗,还算可爱。
周凌卿偶经一间玉石铺,见老板左右高挂一十二个红灯笼,大费周章地请来舞龙舞狮,一时间店铺前锣鼓喧天,不由停步。
玉石老板铜锣一敲,“各位客官,走过路过,莫要错过了。今朝是小店二十年店庆,拿出镇店之宝以示诚意。天下只此一对,但求有缘人。”
周凌卿老成点评,“天下说辞是一般,不论好货坏货,都得用节庆作为借口。依晚辈看,这件东西的对价可砍一半。”
东方崇蹙眉不解,心忖周凌卿既不知老板开出的价位,又不知锦盒内是何物,表现得倒胸有成竹,接了句,“你倒是娴熟。”
周凌卿面对赞扬,素来来者不拒,欣然点头。
很快,玉石老板便将门前客人引至店内,神秘地将锦盒擦拭再三,才微微开了一条缝,吊足了客人胃口。
周凌卿紧跟众人,半点没有比凡人多活了三百年的淡定矜持,弯腰朝着缝隙窥去。
只等老板豁然将锦盒打开,露出两对玲珑滴露的玉镯,周凌卿的眼中腾起闪过华彩万丈,扬声道:“值一千两!”
此言一出,客人皆唏嘘不满。
向来都是主人开出天价,客人叫价,却被周凌卿一句弄得全反。
东方崇不懂玉石,但见眼前那对鲜阳纯正的碧石,也知不菲,望见一旁的周凌卿眼底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再回想起方才周凌卿说起对价时滔滔不绝的模样,心生无奈,慨然道:“你若喜欢,就拿下。”
周凌卿受了允诺,装出一副潸然泪下的感激模样,夸赞道:“东方叔叔真是慷慨,不愧是众仙楷模,令晚辈心生……”
“闭嘴。”东方崇声线清冷。
周凌卿回得酣畅,“好咧。”
“各位,且稍等片刻。这对玉镯,老夫只寻有缘人。实不相瞒,这是老夫祖上遗物,只可惜老夫并不争气,自我这代便绝了后。想来鸳鸯玉镯,得寻一对挚情比目才配得上。这二位兄台,还是让给有缘人吧。”老板忽然发话,边说边将那对玉镯带离周凌卿眼前。
周凌卿心凉了半截,望了老板几眼,见他即将把玉佩搬到一对夫妇眼前观赏,半点没了办法,回望向东方崇的眼底露出了永失所爱的怅然。
“你想要?”东方崇张嘴,无声问出三字。
周凌卿未曾犹豫,脱口而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要。那是对不可多得的玉石,做成的法器能增强百倍仙力。”
东方崇面无表情,眼若夜幕寥星,凝了周凌卿半晌,恍然抓起他的手,正色道:“我二人,是一对断袖。”
言毕,所有人的目光皆向二人扫去,惊呼声此起彼伏。
周凌卿瞳仁聚缩,脑子如巨石崩裂,轰鸣不断,良久才木然点头。
他将心中的万重惊叹与讶异咽入腹中,后又觉消化不良地低垂了头。
尽管他在蓬莱长老面前那般作态,无非是玩闹而已,如今东方崇主动认下此事,他虽心知东方崇是为助自己夺得玉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刻如春花沐光,心颤不已。
不过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二人的打情骂俏,周凌卿害臊了而已。
老板听罢,视线狐疑地向二人探去,直至见到东方崇将周凌卿的手微微一转,扣进自己的十指,动作流利到仿佛每日都是如此,才相信道:“二位公子若诚心想要,三百两即可,不过您二位得向着我蓬莱仙人东方掌门发誓,此生不负。”
周凌卿心中还没平静,不过誓言发得倒是极快,“自然,我二人实乃鸳鸯本鸳。在下愿对东方崇掌门起誓,不负身边良人。”
他心想反正这骗局是东方崇惹的,如今对着东方崇自身起誓,要是雷公电母闲来无事,非得找个人劈,也轮不到自己。
老板收了东方崇的白银,还不忘恭祝一番周凌卿二人百年好合,听得周凌卿一口仙气呛在喉中,直觉噎人。
等周凌卿得了那对玉镯,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窘促局面,满心欢喜地打量着,忘乎所以道:“这对玉镯,灌注进水灵三千,再与凤凰火翎对冲,能积聚不少仙力。”
东方崇锐利的双目宛如测透了周凌卿,声线逼人道:“还说你不懂机关术吗?”
周凌卿被东方崇审得心底发怵,嘴唇抖了抖,半天才强装镇定道:“晚辈只是嘴上功夫了得,身边大多的法器都是哥哥周凌啸所做。”
东方崇端着清冷的姿态,淡淡开口,“周凌啸内功不错,未曾听过还会机关术。”
周凌卿呵呵一笑,心虚道:“我哥哥他为人谦逊。”
东方崇不置可否,走远几步,抛下一句,“周家谦逊,应是祖传。”
“谬赞,谬赞。”周凌卿消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再抬头时,东方崇已消匿在人海中。
他一通好找,寻着东方崇的气韵,穿过一个东西宽堂,才在一处勾栏瓦舍的街巷,寻到东方崇。
东方崇示意周凌卿向二楼正堂上望去,面上难见多了几分烟火气,嘴角轻抿,将未动声色的笑意隐住。
周凌卿抬头迎面便看见一赤金百鸟大匾,匾上斗大书着“赌仙台”,后下又附了一张黄纸,上有“今以五大仙门中人为名,赌武力之高盛”。
他从前在凡间听说过有“赌仙台”这么回事,是凡人通过叫卖取得一位名号响亮的神仙,等阵营立下,便两两格斗,而围观的百姓们可以押注神仙的名号,取得分利。
不过凡人对神明多有畏惧,不敢太过嚣张,所以便约定每年只赌一回,才让周凌卿下了凡尘数十遭,都没有幸遇见过一次。
他振奋道:“不若我们也进去瞧瞧?”
东方崇不知其故地指着身后的一方矮亭,缓缓道:“你先去那儿瞧瞧。”
周凌卿满心费解地走近矮亭,只见今年此局,共六人可登台,分别是五大仙门掌门,与周凌卿自己。
而投注东方崇的台前,黄白之物堆积成山,数字高过千两,反观周凌卿的注台,铜钱未有一枚。
他气红了脸,拉着东方崇便进了赌场。
这下他终算知道东方崇那抹暗笑,所指为何。
想罢,他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在他耳边道:“选了小爷的名号之人,必须让他赢!”
“哦?”东方崇挑眉,不忘泼冷水道:“忘了同你说,若实在无人肯用你的名号,赌场会出金百两,让杂役出场一番。原本赌场出台的斗士,都是凡间少有的绿林高手,你说一个普通杂役,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
“我的名号就这么不中听?”周凌卿悻悻问向东方崇。
东方崇缓声道:“你不中用而已。”
片刻后,只见小厮上了擂台,敲锣叫静,请出六位比武之人,在他们身上各自书下仙人名讳,便两两分组。
第一场,便是杂役扮作的“东方崇”对上武者扮作的“周凌卿”。
小厮鸣笛三声,霍然,场下一片哗然声起。
周凌卿视线追随着自己名讳的杂役,见他身高已比其他低过一头,叹了口气,“这矮墩子,哪里像我?”
“许是畏缩模样吧。”东方崇幽幽接过,气得周凌卿想将他从二楼高台扔下去。
又是一阵喧嚣,将周凌卿视线吸引。
武者身穿锁子甲,手握偃月弯刀,活动了一下脖子,便向杂役砍去。
自古柿子挑软的捏,周凌卿心里不甘,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杂役还算机敏,猛地侧身躲过了攻击,却见武者的弯刀直堪向擂台木桩,再抽出时,木桩散着焦黑的烟气。
“你耍诈!那是妖刀!”周凌卿看得愤慨不已,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责东方崇。
东方崇淡定解释,“”赌仙台”本就是与神明通灵的过程,妖刀还是法器,只要是武者能用的,都算合理。”
周凌卿望着场上的杂役快要不敌武者,几个回合下来,只会闪避,甚至动作慢慢迟钝,心急如焚。
他侧头敲了眼东方崇,见他专心观着比赛,没心思理会自己,悄然侧身出了人群。
杂役还算争气,半场结束,除了气虚力竭外,再无其他伤势。
周凌卿趁乱进了后台,换上一层黑炮,将自己从头至尾地覆住,趁着后台无人,动作鬼祟地走到杂役面前,寻了十二颗助体丹药与两件法器,正色道:“你待会儿在场上左手执伞,右手执剑。伞作防御,剑作攻击,记住了吗?”
杂役俨然被惊住,半晌未说话。
周凌卿眼见后半场即将开始,也不便离开东方崇视线太久,威胁道:“本座乃周凌卿仙者的追从者之一,倘若你输了这局,便是败坏他的仙名,小心本座晚上托梦给你!
此言一出,杂役迅速裹紧周凌卿给的两件法器,点头如捣蒜。
实则周凌卿心知自己的仙名,不用败坏,都是惨漏不堪的。
后半场开始,杂役如有神助,不知从何而来的两件法器,将防御与攻击做得相得益彰,如火纯青。
杂役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等武者看到他踉跄倒地时,迅速朝着杂役身上砍去,却被杂役翻身躲掉,反而是武者的刀尖深深嵌入了地上。
杂役见状,饶至武者身后,长剑出鞘,对着武者的脖子迅速砍下。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赌仙台”向来只博眼球,不伤人命。
杂役的动作仿若是要了武者的性命,未有分毫留手的意思。
正当众人周身汗毛竖起,以为武者会血溅当场时,杂役手中的刀刃忽而变钝,一招砍去,不过是伤了武者的筋脉。
武者手中弯刀脱手,再难战斗。
就此,杂役领着周凌卿的仙名,以一赔三百的投注率赢了此局,引得众人半是惊呼可惜,半是鼓掌叫好。
周凌卿快活地瞧完一段斗武,后面数场也没兴趣再瞧,便与东方崇率先离了场。
他颇为快活地三步一跃,笑得抑扬顿挫,对着东方崇傲慢抬头,道:“看来小爷的名声还是分外响亮的。”
东方崇眼底精光一闪,似笑非笑道:“机关伞,书中有载需员峤三月玄光入伞骨才可制得一柄,也不知凡间的区区杂役是如何得到这等宝物的。”
周凌卿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含糊道:“机缘,他瞧着仙缘不错。”
东方崇偏头凝了周凌卿许久,缓缓道:“方才武者用的不是妖刀,不过是本座略施小术,才让木桩起火。原本这凡间得到件法器,就是难比登天,今日倒是瞧到了两件。”
“你故意的?”周凌卿如临山崩,回想起方才东方崇故意看向擂台,也是在给他机会将法器示于人前,好让他马脚毕露。
东方崇抬手一挥,将身后“赌仙台”的咒术散去,颇为贴心道:“你放心,我施了障眼法,凡人瞧不出法器与兵器的区别。”
周凌卿噤若寒蝉,心道若不是自己实在打不过东方崇,他的身上必定会背上一桩“灭门杀神”的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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